《suit》悠悠阿欢

38、东西

　　冬天的早晨，空气都是冷的。林天青开着车，启动的瞬间她的丝巾飞了起来，她适时地关小窗户，朝坐在一旁的祁荆风笑了下。荆风是看着天青的车技进步的，有时候必须天青送货的时候，她就开着花店的货车去送货。对顾客负责的心态驱使天青慢慢熟悉了这个大家伙，所有从手动挡换到自动挡的司机都会说好开多了。而且天青现在做事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就像天青刚刚在谈判桌上的表现，虽然吸烟这种现象随处可见，但作为合作方，他们是平等的，没有迁就任何一方的必要。而且这是他们品牌的坚持，也是他们花大力气做出的成果，假如只是想要一家捧着对方的花店，那么大街上随处都有。现在只是改了一下行程，因为下一家酒店听说他们空出了上午的时间也想马上商谈合作的事宜。

　　等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青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她看向副驾驶车位，发现祁荆风也在笑着看她，新的工作又开始了。

　　那家被天青拒绝的豪华酒店也没有闲着，他们选择直接从总部邀请花艺设计师来为他们设计。尽管本市很多同行都和“青红年代”有合作，但是他们觉得这不过是小地方的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的，哪比得上他们请的外国专家。可是专家厉害，专家的要求也高。原来爱抽烟的高管不得不陪着专家，而且还要时时满足专家的各种苛刻要求。酒店除了提供各种服务以外，专家的报价也比天青他们的贵了一倍不止。

　　这位外国专家早就想尝试东方风格了，而且他还定了个应景的主题：白色冬季。

　　“那个，格林教授，我想我们快过年了，还想请您设计得更喜庆一点。”

　　当翻译把酒店高管的想法告诉他时，专家立马拒绝了。

　　“难道你不知道我要的是‘白色冬季’吗？而且东方的艺术讲究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是绝对的静止和优雅，我的工作不要外行人干涉。”

　　翻译还没翻完这一长串话，外国专家已经离开了面面相觑的酒店高管们。

　　等到酒店开业的时候，不少大客户前来捧场，但是当他们走在“白色冬季”主题的环境里，他们觉得十分不自在。格林教授想取法东方黑白二元色和极简主义，创造静止的园林风格，运用大片的黑与白还有灰白色的沙土作为陪衬，这让那些习惯金灿灿的顾客们一时难以适应这种“豪华”的风格。外国专家的设计因为走的黑白东方风，但又不是传统的水墨风格，就是那些追求大胆新潮的年轻人也没有来店里打卡的兴致。一时间，花店行业都在那里看笑话，谁会去那样的地方吃饭呢？

　　格林教授依旧认为自己的设计是好的，当他听说本地也有个有个性的“青红年代”，他提出来要去看一看。因为“青”和“红”，像是两种辣椒的颜色，他不知道本地风格的花艺能有个性到哪里去呢？

　　正好附近酒店就是天青他们设计的，于是外国专家像是普通的顾客走进了这家酒店。一进门，是典型的巴洛克建筑风格，那些花饰免不了的俗气，可是那些用金粉装饰的鲜花里竟然是各种亮色的鲜花，不说价格，就好像，就好像他在博物馆里看到过的那些用宝石装饰的东方文物。五彩的宝石现在是五彩的鲜花，华丽得张扬，华贵得纯粹。当然这只是进门的地方，在金色的边缘是粉色大理石的纹路，酒店的风格又变成了精致的洛可可。格林教授不关心室内设计，可是他几乎发现不了那些花的身影，原来经典的花叶雕刻被真正的鲜花代替，颜色的调和能力让人不禁怀疑设计者是不是画家出身。

　　教授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现实与传统交接的地方，从一个放置瓷瓶的转角出去，瓷瓶上的东方画竟然活了起来。大片的竹林，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是他在书上读到过的东方花园。没有什么灰白色沙土，没有什么大片的黑白，哦不对那些凉亭建筑黑瓦白墙，但是他们的花草有着各种颜色，却和这景致出奇得和谐，这不是静止的花园，里面的花草是鲜活的。

　　格林教授认为，这不过是各种风格的杂糅罢了，于是他决定在这个酒店住一晚。

　　第二天，天青和花店的员工们来做养护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在端详他们作品的格林教授。

　　“教授问你们，你们是不是有画画的功底？”

　　天青笑着推过去身边的一个员工，这回花草配色确实仰仗了这位学画出身的同事。但格林教授和他对话了一会，很快发现设计师不是他。

　　“所以，这些都是林小姐你设计的？”

　　外国专家说的英语天青只能听懂大概，但是这段时间一直看西方艺术史，所以“巴洛克”、“洛可可”两个单词她可以脱口而出。

　　“那么为什么你会这样拼凑风格呢？要知道对于设计师自身的风格来说，这可是大忌。”

　　“无论什么风格，都要让人有美的感受。我的客户他要做欧式的建筑，我就从源头去找，什么艺术和这个最配。同时，我也要选择怎样融入当地的风格，因为这是我们熟悉的。”

　　格林教授听不懂天青的话，但他看着眼前自信的同行，他觉得这个年轻人一定是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起码“青红”不是辣椒的颜色，他可以确认。

　　既然说到了本土的风格，格林教授邀请“青红年代”的团队协助他一起调整“白色冬季”主题。因为想要接近顾客审美的话，天青他们的工作他看过了，他认可他们的能力。

　　因为外国专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原来的酒店对待天青也变得和外国专家一样殷勤。天青不是没听说过外国专家的大作，但真的看到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客人去了一次就不愿再去了。这家豪华酒店的定位不是什么先锋艺术馆，又因为格林大师的东方化创作，那些想吃喝玩乐的顾客们看到像圣洁的宗教场所一样的设计，他们哪还有心思去继续消费呢？

　　“所以，林，你要怎么做？”

　　“加红色。”

　　“什么？”

　　“白色的冬季，黑色是天地的轮廓。这个时候我们都已经忙完了一年的事准备回家，所以要有红色作为好的彩头，要有红灯笼照亮回家的路。”

　　“对，来咱酒店就是好好聚一聚，享受一番嘛！”

　　这也是酒店高管原来的心思，还是自己国家的人好，要是早点找他们，是不是价格还能更便宜啊？

　　“天地白雪茫茫一片，所有人都向往家的温暖，暖色调的鲜花只要一点点就足够突出主题了。”

　　“林，我不反对你的小而精的点缀，可是原来的静止和优雅呢？”

　　天青知道这就是外国专家的想法，说不定能让她做出这些小改变已经是格林教授最大的退让了，这毕竟是他的作品。

　　“格林教授，您周末有空吗？我想请您来本地的博物馆，那里正好有现当代画家的展览。”

　　艺术的事就让艺术来解决。

　　这是格林教授第一次接触这种东方艺术，印象派的极简主义？天青告诉他这是“意境”。寥寥几笔的江南水乡，确实也是黑白主题但却不是静止的，是充满生机活力的。那么东方的优雅呢？当格林教授看到博物馆里的那些木雕石刻，他甚至觉得这些文物不输欧洲的古典装饰，要知道这些都是已经褪色的老古董，岁月夺去了它们的色彩，却沉淀下了文化。

　　在参观的时候，老教授不懂的地方就会询问翻译，后来他直接问天青，此时在一旁的祁荆风就充当起了翻译。虽然老头挺有趣的，可是这到底占用了他们的约会时间。天青还想再介绍，但是祁荆风直接叫来了博物馆的志愿者，然后格林教授那天买了好多相关展览的书。

　　最后酒店的花艺设计综合了天青的提议和教授看展的感受，老头临时决定要去这一带好好玩一玩，感受下水乡的艺术魅力。祁荆风不得不和天青留下来继续忙这一单生意，他看着忙碌的天青，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志趣和工作结合的充实感。

　　“肚子饿了，荆风，我们去买糖炒栗子吧？”

　　“好，还有芝麻糖。”

　　“哈哈，年味真是越来越浓了。”

　　天青开门前回头，黑色木架上用鲜花做成的灯笼正在等待客人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