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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翌日,李无晴鸡鸣而起,对着铜镜认真理了理仪态,去了庭院内伴着雾气翩翩舞剑,俨然一副笃志好学的修者形象。

      裴暮雪迷迷糊糊扫了一眼,翻了个身呼呼大睡。他只是一只柔弱可怜的小鸟,困了就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等他再醒来,笼子里已经放上了稀粥,移到了窗前,挂的高高的,来十只大花猫也够不到。

      他倚笼远望,万水门位于淮川峰之顶,李无晴的居所地势颇高,此处视野开拓,可见大片山林,树木郁郁葱葱,他不免心情大好。

      只不过再努力也望不到山脚的千山派,他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着李无晴练剑。

      千山派坐落在淮川之畔,虽说就在山脚下,可和这里隔着层层阻碍。

      说起来,二十年前千山派和万水门还属同源,名为山水盟。可惜说闹崩就闹崩,分裂成了两个门派,彼此看不顺眼。

      一片荆棘丛隔绝了直通的山路,半山腰更是设了一片迷雾结界,都明晃晃昭示了两大门派断绝来往的决心。

      和对方毗邻让他们如坐针毡,这么多年也就这么过来了。

      可三个月前,两位掌门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也许是想起了前人的谆谆训诫良心不安,也许单纯是想在敌对的关系里搅搅浑水,让彼此更加不好过,他们居然违心地派人去谈和。

      不幸被推出去的就是一向寡言的裴暮雪,他第一次见李无晴就是在谈判桌前。那个一身白衣清清冷冷的修者,居然是个比他更寡言的狠角色。

      两座冰山王见王,大眼瞪小眼凉气四溢,谈判自然崩盘,李无晴也光荣摘得裴暮雪的死对头桂冠。

      想到这里,裴暮雪的好心情瞬间卸了大半。

      自从谈判那日过后,他对沉默清冷的角色可谓是深恶痛绝。他扔掉了自己所有白衣,一改往日的冷淡,立志改头换面,做一个暖心温柔小师叔。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现在连人都做不得了,他抖了抖一身鸟毛,这算什么道理。

      午时即过,李无晴收剑入鞘,提起鸟笼进了屋子。

      裴暮雪一身白毛被轻风吹了个遍,他浑身清爽,满意地挺起了胸脯。

      李无晴走到桌前站定,俯身盯着笼子里的小家伙。

      裴暮雪一个激灵,与他四目相对,李无晴眼中流露着看不懂的情绪。

      他瑟瑟发抖,呆毛耸动着,看着李无晴投下的那抹神秘微笑。冰山融化了么,他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总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刻,他就被一只大手托出了笼子。李无晴的手很稳,他乖乖趴在他的掌心,以不变应万变。

      然后,“扑通”一声,他就被丢进了一个小木盆里,从头到爪全被水淹没。

      水温适宜,不冷也不烫。裴暮雪眯着眼睛泡起了澡,吐出几个水泡,翅膀拍打着水面,舒服。

      可李无晴似乎见不得他好过,两根手指将他捞起,提出水面又浸了回去。反复几次,裴暮雪呛得不行,虚弱而气愤地指责,“到底是泡澡还是谋害呀?”

      李无晴适时停手,裴暮雪被两根手指吊在半空,弓起身子恶狠狠瞪着眼前人,然后火速扇着翅膀抖了抖羽毛,成功溅了他一脸小水珠。

      得逞了,裴暮雪内心无比畅快。

      李无晴默默看了看满是水渍的衣衫,拿过厚毛巾将这只调皮的鸟崽裹了起来,只露出两只圆眼眨巴着。

      好歹算是洗了个澡,裴暮雪心情好了起来,裹着毛巾在窗口晒太阳。

      看来自己并没有暴露,死对头甘愿伺候吃喝,暂时可以安全地当着小主子。

      李无晴不知忙什么去了,裴暮雪分给他一个眼神,发现此人正襟危坐,提着笔杆子唰唰飞舞。

      在写信?

      落笔后,他仔细折好放入怀中,起身检查了一下鸟笼,加固了笼门,重新系了缎带,似乎绑成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用不着这么隆重,像送大礼似的。裴暮雪挥挥小翅膀,有些脸红,这也太贴心了。

      这时,李无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手将他捞起,三下五去二在他脖子下也绑了个小蝴蝶结。

      裴暮雪:???

      直到被连鸟带笼打包拎走,在山间小径上一颠一颠,他才隐隐猜到了自己的命运。

      他瘫坐在毛垫上,爪子使劲儿揪着缎带,将该死的蝴蝶结揪得看不出原貌,成了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死结。

      解决了笼子,他用力叼住脖子上的蝴蝶结,翅膀爪子并用,扑腾了好几下,结果把自己死死缠住了。

      他从满身绸带里探起脑壳,虚虚地喘着气。

      李无晴想用他当礼物借花献佛,简直用心险恶。

      他是不会乖乖坐以待毙的。

      这条路,怎么有些熟悉。他抬起眼皮,李无晴居然七绕八弯地来到了千山派大门口。

      李无晴望着门口的匾额,一向冷漠的神色居然又消融几分,再一低头就看到了一片狼藉,他无奈一叹,摸摸鸟崽的脑袋,“别捣蛋。”

      裴暮雪才不想听他的话,脑壳扭到一边。

      接着他便见识到了李无晴的手指有多灵活,还没反应过来,几道残影一晃,一路的战绩就被恢复原样。

      裴暮雪偏着脑壳一看,自己脖子上的蝴蝶结居然更圆润好看了。

      “劳烦通报,万水门李无晴有要事寻贵派裴暮雪相商。”

      乍一听闻自己的名字,裴暮雪浑身羽毛一颤,悄悄瞥了李无晴一眼。

      他一身白衣飘逸无比,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风景。门童纵然看不惯万水门之人,但是对着这样一个仪容完美、相貌非凡之人,也说不出什么刻薄话,便进去通报了。

      裴暮雪愣愣倚靠在毛垫里,一时拿不准这是什么发展。

      不久门童便折返,抱歉道:“真不巧,小师叔今日外出未归,你可以留下口信我代为转达。”

      李无晴眉梢微落,稍作犹豫便将鸟笼递了过去,“劳烦将此物与信件一同转交。”

      门童早就看到了这个花里胡哨的鸟笼,碍于礼貌才未开口询问。如今听了,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在李无晴和鸟崽之间来回扫了几扫,捏着信件一步三蹦地走了。

      裴暮雪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熟悉的房间,这……他回家了?

      李无晴把自己送给了自己?这不是借花献佛,算是借佛献佛了。

      裴暮雪一肚子疑惑,在笼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笼子旁的信上。

      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眼前有一个更大的危机。

      门童已经离开,如果一直没其他人进来,他岂不就一直被困在笼里,不定哪一刻就撒手人寰了!

      顾不得其他,趁现在还有力气,他要赶快自救。

      他伸出一只爪子,奋力扯下垂着一飘一飘的蝴蝶结,叼起一根缎带,缠在笼门上,另外一头留了一个圈。然后钻进圈里,拖着带子一下一下扑腾着朝笼子顶扑去。

      如此几下,笼门终于松动。等到终于打开时,他也累的趴下了,笼子里可怜兮兮地落了一堆软毛。

      休息片刻,他憋着劲飞了出去,叼起信封,爪子夹出了信纸。

      他现在几乎怀疑李无晴是故意折腾自己,倒要看看他想耍什么阴谋。

      “此鸟甚乖,赠予你,望心悦之、善待之。”

      裴暮雪抓起信纸翻来覆去,只看到了这么一句。敢情他坐那里憋了那么久,就憋出来这一行字。

      他无力地瘫倒在信纸上,“甚乖”?

      想起自己半夜兴奋吊嗓子,洗澡刻意溅他一身水,怎么也和“乖”字不沾边。

      难道……

      他受够了自己,急中生智想了一个一举两得之策。将烦人难缠的鸟崽送给死对头,麻烦没了,还能恶心一下死对头,真乃妙计也。

      越琢磨,裴暮雪就越认为自己找到了真相。

      他平躺着轱辘转了几圈,才爪子一蹬悠悠弹起,飞至床边,用脑壳顶开床单,钻进了黑漆漆的床下。

      既然回来了,那就努力找到恢复之法,再去和李无晴过过招。

      床底下藏着他搜罗来的压箱底的秘法典籍,如果没记错,其中一项就是变化之术。

      他一头飞了进去,瞬间闻到了浓郁的月酥酒香味,余光瞥见了酒坛下垫着的那本典籍……

      他一愣落在地上,满腔都是悔意,当初随手拿来做垫的居然正是那一本。

      月酥酒是他最爱喝的酒,打破吧,实在不舍得,搬走吧,他这么一只柔弱的鸟崽,如何才能移开酒坛呢。

      最后实在无法,他心一横,含着泪一伸爪,酒坛摇摇晃晃歪倒在地,“咔嚓”裂开了。

      他抖抖翅膀,一个猛子扎进坛底,灌下了最后一口,狼狈不堪地叼住被打湿的书拖了出去。

      他叼着书角一页页翻着,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秘法。

      一道光闪现,裴暮雪体内涌起一股力量,视线忽的升高,顺顺当当恢复了原本模样,一身修为也回来了。

      他伸出手,这是熟悉无比的修长白净的手指,不是方才软乎乎的小翅膀。

      裴暮雪随手捻过一根绸带,注入灵力,绸带一端应声绷直飞出,稳稳缠住一坛酒折回,落入他手中。

      满身舒畅地倚在靠椅里,仰头酣畅淋漓地饮了大半,久违地享受了一番后,他才支着脑袋扫着李无晴的信,勾起了嘴角。

      大手一挥,白纸展开,笔尖着墨,裴暮雪思索片刻便洋洋洒洒写道:

      本人平素爱鸟,这份大礼甚合心意,谢意难以言表,日后定回礼聊表心意。

      李无晴不是想将麻烦送自己、令自己难堪么,那就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尝一尝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

      日后,少不了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大礼包”。

      裴暮雪甚是得意,自己的回信绵里藏针,他不禁期待看到李无晴读信时的脸色了。

      他叫来了小徒弟朱木,交代一番让他去送信。

      朱木抓抓脑袋,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师父,又看了看鸟笼,挤挤眼睛道:“师父,不愧是你,新换的红衣也如此适合,追求者从来没断过。”

      裴暮雪咳了一声,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才多大,整天瞎说些什么,有这功夫跑腿都跑三趟了。”

      朱木一噎,看着自己师父的桃花眼与俊秀的面庞,感叹还好有这张脸,要不然凭着这噎人的本事,注定孤独一生。

      自从他高冷的师父脱下白衣,走亲民路线之后,只要有女修上来搭话,都是以对方掩面而泣结束。

      如今还来送礼追求的,定是感天动地的真爱呀。

      打发走了朱木,裴暮雪回想自己这一天的惊魂,此刻才有劫后余生之感。他重重躺倒在床,月酥酒的后劲儿上来了,昏昏沉沉睡去。

      朱木哼哧哼哧跑完了腿,回来复命,认真敲了敲门:“师父!”

      “进。”裴暮雪坐起来拍了拍额头,想醒醒酒。

      朱木大咧咧推开门,伸进一只脏兮兮的靴子。

      裴暮雪站起,可眼前突然模糊不清。他一惊,摔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几根鸟毛飞起,又轻飘飘落回被褥上。

      心“咚咚咚”跳着,他炸起了白毛,瞪大眼睛,头皮发麻。

      “师……咦?”朱木瞪大眼睛望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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