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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霸王别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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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你妹的肉。
戴濯清不知道这么的,看见这个胡韶卿就来气,他化无明火为食量,大快朵颐起来,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咂吧嘴吸溜面,还拿筷子点桌子。
然后,他成功的吸引了胡韵卿的注意。
胡韵卿皱眉抬头看戴濯清,冷冷开口:“饿死鬼吗?”
“老子就这么个吃相,你爱看不看怎么着你眼睛又不是长我身上关你屁事…”戴濯清打嗝:“咱好久没吃到怎么过瘾的了…多谢胡老板请客啊!”
“好嘞…”
一碗面条又端上来了,戴濯清已经饱了,他吃完了丸子和肉,扒拉两根面条就扔筷子要走。
“浪费粮食…罚一个月…”胡韵卿看着剩下的面条皱眉。
他话音未落,戴濯清拍桌子生气了:“天天念叨的有完没完你以为我怕你是吗?你不给钱有的是人给…老子还嫌你那破钱脏手呢!”
他埋藏已久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蹭的一下窜出火苗,桌子被拍的发颤,垫桌子腿的报纸都镇脱了,露出脏兮兮的角。胡韵卿看着他的表情依旧淡然甚至冰冷:“你发什么疯?”
“老子没疯…”戴濯清冷笑:“是你他妈有病,我建议你赶紧去对面那个教会医院看看,让上帝赐你点智力,趁着还没打到这里赶紧去…要不你这个智商我告诉你,你活不过明年今天!懂?”
“你也知道打起来了?”胡韵卿异常冷静。
“老子懒得好你吵…”戴濯清撇撇嘴,从怀里掏出钱夹:“老子倒贴请你行吧,哔哔赖赖遇见你八辈子倒霉妈的…”
“好嘞…”店主收完钱,伙计顺手要倒掉那碗面喂猪,胡韵卿拦住他:“等等…”
戴濯清皱眉看着胡韵卿:“一碗面有完没完…”
胡韵卿默不作声,端着那碗没有吃两口的面走到门口,他黑色长衫上竹子暗纹在阳光下慢慢显露,如晨曦吹散竹林间雾气,瞥见修长的林间君子。他端着那碗面蹲下,冲着一个小女孩招招手。
那小女孩畏畏缩缩的看着他,尘垢污染的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上,唯有一双眸子清澈的能看出是个孩童。
“过来…”
他喊了三遍,那小女孩才小心翼翼的过来,她吞着口水,畏惧的抱过那碗儿,抬眼瞧了胡韵卿好几眼,然后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起来。
戴濯清看见这一切,气也消了,叹口气倚着门,递过去一双筷子,没好气的开口:“嗯…”
女孩看着戴濯清好看的面容和干净的手,自卑的摇摇头,捧着面碗就用手扒拉起来,戴濯清呆了:“用筷子…”
“俺脏…”女孩半天呛到了,咳嗽才憋出一个字,面条漏到地上,她捡起来视若珍宝的送到嘴里,她每一口都吃的满足不已,仿佛这是什么难得的美味。吃完了,她仰头舔干净了碗,又看见自己的手在碗上留下的黑印,紧张的把碗放到自己的脏衣裳上蹭。
戴濯清很像说,她那衣裳擦过后…可能更脏了。
但是他一句话没有说,静静的看着女孩吃完了,女孩脸上有了一丝笑,怯生生的开口:“谢谢…”
“给我吧…”戴濯清叹口气,有些嫌弃的接过那碗,碗上还残留着女孩身上酸臭的味道。
“你是哪里来的?”胡韵卿淡淡开口,问那个小女孩。
“关…关外…”女孩声音轻细:“爹娘死了…我跟着哥哥到奉天…哥哥征兵走了…这里封着不让乞丐进…那些人都被打死了,守城的看我小…放我进来了…”
戴濯清才注意到,那女孩穿着和脚不符合的大草鞋,露出红肿流脓的大脚指。
“谢谢你们…”女孩突然重重的磕了个头:“我终于吃饱了一顿了…”说着她飞也似的跑了,消失如一阵风。
戴濯清看着远处,两个军警打扮的人正向这里走来,路过了门口。
“走吧…”胡韵卿看着沉默的戴濯清,叹口气:“粮食,别浪费。”
戴濯清撇撇嘴,罕见的没有怼他,老老实实的跟着走了,师弟跟在后面,心疼的看着小女孩远去的背影。
到了戏班,胡韵卿就去忙了,他是班主,忙的事多不能一直跟着戴濯清,戴濯清乐得没有他陪,自己在后台玩。
今天唱的是新编剧《摩登伽女》,戴濯清带着假发,精致的小波浪一直垂到肩膀,发梢调皮的在锁骨上游动,他穿着一身暗红旗袍,一朵牡丹花正开在他右胸前,收紧的腰处紧紧的贴着那曲线,起伏的恰到好处。
那完美贴合着旗袍挺翘下的暗红如月光清而柔,遮住一双修长洁白的腿,从大腿中间开叉,露出点点春光又欲露还休的,只给人遐想,却不准人窥得。
蹬上那黑色高跟,戴濯清勾出长而上挑的眉眼,嘴上点上时髦的口红。
轻轻歪着头,随意的撩起耳边卷发,戴濯清看向镜子。
摩登丽人,不过如此。
“艹,”这美人一开口,暧昧的气氛完全消失,他瘫倒在椅子上:“今天没有大…烟提神醒脑…词都是忘了…”
“哟…”和他搭戏的人走进来,眼里闪过惊艳:“哪里来的大小姐?”
“你姑奶奶…”戴濯清翘着二郎腿斜眼看他。
“姑奶奶哟!”那人一笑:“你要是女的,就是姑奶奶我也认了!和姑爷爷打一架抢回去做老婆…”
“怎么…”戴濯清扯着红唇轻轻一笑:“姑奶奶也敢动,想乱…伦啊还是想上天啊?”
“上天不成上你成不…”那人贫嘴完笑嘻嘻的跑了,躲过了戴濯清砸过去的一个茶缸:“上你口口…死不死啊你!”
茶缸哐当一声碎在门口,玻璃渣子四溅,落在了一看布料昂贵的西裤裤脚上,戴濯清皱眉看向来人,银灰色西服打扮的人模人样,金丝眼镜折射着昏暗的灯光,他面色极白,脸型有些刻薄,薄唇紧抿,手上拿着金色拐杖。
戴濯清认出来,这是上次那个说中文又带着“鸟语”的日本人叫什么清水。
“带着拐杖…腿被人打瘸了吗?”戴濯清懒得理他:“谁准你到后台…”
那人轻轻一笑,嘴角勾起满是兴味的弧度:“慕名而来,今夜我已经包场了自然可以进来了。”
“哟,财大气粗啊…”戴濯清没想到,一挑眉:“成…成,您随意…”
他眼神极具侵略性,滑过戴濯清的脸…喉结…腰身…大腿…留恋在他躯体上,戴濯清冷笑:“没看过爷们啊?要看姑娘去八大胡同,脱光了随便你怎么看!”
说着他想到什么,一笑:“去了…你这个洋鬼子恐怕消受不得就被打死咯…”
“我不是日本人…”他皱眉。
“那你是什么品种?”
“我是中国人…”他目光灼灼看着戴濯清。
“中国人…”戴濯清冷哼一声:“那你说什么鸟话?”
“是日语,”那人反问:“我记得没错,北平的日本人有很多,你应该不会完全听不懂日语吧…”
“老子是人,只听人话。”戴濯清翘腿坐在椅子里面,目光挑衅。他习惯性的掏烟,却发现自己已经换衣裳了。
“要烟吗?”他递过来一根细细的香烟,烟纸上面一层美丽的花纹,带着异域风情。
“外国烟抽不惯…”戴濯清理都不理:“您赶紧去前面坐着吧…啊,我过个瘾就上场…”说着他低头,微微弯腰在梳妆台上找起来。
记得上次买了还剩半包的…哪里去了…
戴濯清皱眉找着,突然感觉身后一阵不容忽略的压迫感,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从镜子里面看见,那高大的身子逼近了他,那人附身弯腰,薄唇缓缓靠近他的侧脸。挑起他一缕秀发:
“过瘾的话…有更过瘾的,要不要试试?”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让人颤栗的暧昧,话音未落,他一只手扳过戴濯清的脸,就是吻下去,戴濯清心里暗骂,却被他绞住双手一把推到桌子上,化妆的碟子盘子扫落一地,噼噼啪啪的声音此彼伏。
他仿佛一团邪火,带着地狱岩浆的温度,引诱他一起沉沦。他指甲滑着红唇,一路向下,带起一串火花。
可戴濯清不想沉沦,他一发狠,使劲的一咬那人脖颈,鲜血的腥味浓郁的渗在口腔里,那人终于松了手。
“得狂犬病了?”戴濯清气喘吁吁的甩开他,声音冷到极点:“家里没人拴着到我走了发疯?”
说着他打开抽屉,掏出一把手抢就是怼上他脑袋,他拎着那人领带,眯着眼睛开口:“别给脸不要脸,老子不是你能动的…”
“戴濯清!”门口一声怒喝:“把东西放下!”
戴濯清看向门口,胡韵卿站在那里死死盯着房间里面的两个人,面上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怒气。
“行吧…”戴濯清撇撇嘴收了抢:“得罪不起你…”说着一撩头发风情万种的走到他身边,带着翡翠镯子的玉手一把攀上他肩膀,红唇凑近他白净无暇的耳垂边:“我都听你的…”
胡韵卿看向他的眼神几乎要杀人,戴濯清呵呵一笑:“逗你…我谁都不听…就管我自己…”说着潇洒的推门而去:“今天吃多了,这戏我唱不成,你们另请高明吧!”
胡韵卿眼神复杂的看着戴濯清娉娉袅袅离去的背影,那狼狈的倒在椅子上的人也看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抬手扶正了金丝眼镜,慢慢的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