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米戏潜龙》元亨利贞

5、第五章

　　5　　　　桌子上有油灯，珠儿打算点上油灯再仔细看清楚些，脚下却撞到个软软的物什，差点摔倒。

　　原来如枫公子四仰八叉地睡在地上，一身的酒气。

　　笨手笨脚，连饭都不会做，她一走他就得饿死！叫花子一样恬着脸到保长家蹭吃蹭喝，真当人家看不出来？

　　哪里有什么大才子？就是一个被人骗得团团转的傻瓜，如今还成了酒鬼！

　　珠儿气得踢了他一脚，如枫公子只哼哼了两声，睡得依旧香甜。

　　她已经不是他的奴才了，用不着管他，可是珠儿转过身才走了几步又回来了。

　　点亮了油灯，只见如枫公子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脸红通通的，带着傻乎乎的笑意，不时在身上挠挠。

　　他死沉死沉，珠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弄上了床。

　　正要走，手臂却被他抱住了，如枫公子喃喃念了两个字。

　　珠儿俯下身，扬起手来，他若是在梦中仍对那贱女人念念不忘，她就要替老夫人教训他。

　　如枫公子皱了皱眉，叭唧了一下嘴，又改了口，糯糯地唤了声“娘”，还拉出了长长的尾音。

　　还没断奶呢！珠儿大为不屑地放下手来，饶过了他。

　　打了些水来，给他擦了擦汗，珠儿细心地发现他的脖子上和手臂上有蚊子咬的红痕，于是点了支艾香，再给他上了点药止痒。

　　屋子里还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大爷在废墟中间也能过活，且醉生梦死着，珠儿自叹弗如。

　　明天玉儿就会来了，可是关系到如枫公子的脸面，不好让外人看笑话，珠儿只好拿起扫帚抹布打扫起来。

　　亮着灯，一个大活人忙来忙去，如枫公子却睡得安然，连个身都没翻。

　　里里外外都打扫完了，珠儿到灶膛里一摸，摸出了三只红苕。

　　早晨做疙瘩汤时顺便烤了红苕，中午走的时候她很安心，想着如枫公子一生火就会发现，不至于将房子点着了，也不至于饿着，没料到那个懒虫压根就没打算自己动手，去保长家打了秋风。

　　珠儿将红苕放在桌上，自己累得瘫坐在竹椅上。

　　正是这张竹椅，如枫公子也曾坐在上面生足了闷气，他的怨念似乎从太师椅上传寄给了珠儿，珠儿越想越生气。

　　凭什么？了不起的如枫公子出点丑又有什么关系？不该心软，不该为他做这做那，应该让他在玉儿面前出丑才是！这样一来，他才会清醒！

　　珠儿有些小邪恶地笑起来，也许是该给他点小教训，让他体认到没有她是不行的，只啃死书也是不行的，还有，不听她的话更是不行的。

　　哼，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拿钱再去请人，有钱真是好啊！

　　他不要她的赎身钱，她为什么还傻傻地非得要给？他如枫公子视钱财如糞土，别人排着队地求字舍不得给，也不肯当私塾先生，就让他试试没钱的日子也好，看他能不能从书里变出万两金出来。

　　想到便做，珠儿腾地站了起来，直奔到书房，打开了抽屉。

　　她赎身的钱果然在里面，珠儿也不客气，全都收进了自己的小荷包里。

　　鬼使神差，珠儿又打开了旁边的抽屉，

　　珠儿当家，如枫公子不管钱，每个月她给他一百文零用，要买书时他再从她的手中拿钱。

　　如枫公子花钱的地方不多，不是个大手大脚的人，存下一千文后就跟她兑换一两银子。积少成多，竟然已经有了七八两。

　　短暂的犹豫，珠儿将那二十两银子也收到了荷包当中，剩下一点散碎银子够他吃喝一阵子了。

　　想一想如枫公子明日气极败坏的样子，如珠暗暗好笑，谁要他惹着她了？

　　脚步轻快地出了门，珠儿又想起了什么，掉头回了存酒的大房间。

　　那间房原本是老夫人的卧房，后来改成了放酒，酿好后准备卖出去的酒全放在那里。

　　搬开角落里的一坛酒，墙上一块青砖明显是活动的，珠儿抽chu那块青砖，探手进去取出一个小小的红布包。红布包里一对绿莹莹的居翡翠镯子，湿润通透，端的上好冰种。

　　这是老夫人从张家带出来的最贵重的宝物，卖房卖田也舍不得卖了它，将来是要传给儿媳妇的，可不能便宜了雪梅。

　　珠儿将翡翠镯子珍而重之地收到了怀里，暂且替他保管着。

　　除了镯子以外，还有两张已经泛黄的纸，那是田契和地契，珠儿也毫不客气地收了起来。

　　又将酒坛子放回原处，珠儿细细想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这才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等到他被雪梅骗得走投无路的那一天，他就会懂得她的好了。

　　在月光下走着，想到如枫公子在她面前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样子，珠儿笑出了声。

　　第二天一早，珠儿辞别了保长一家，坐上了进城卖菜的牛车。

　　到城里来回一趟不容易，反倒耽搁了地里的农活，所以村民们全将自家种的瓜果蔬菜交给保长，由他集中起来送进城卖钱。每天只有清晨这一趟车，早晨发中午回，今天车上除了瓜果蔬菜鸡鸭鱼肉以外，还多了两个大包袱和一个大活人。

　　珠儿双足悬空，坐在车尾，眼看着熟悉的景致向后倒退，越来越远。

　　老牛吭哧吭哧走得很慢，可是再慢也是别离。

　　不知不觉已经看不到了，珠儿落下两行清泪。

　　一行很顺利，车子进了城，带着如枫公子的半个身家，珠儿不敢大意，在永福客栈住下。

　　永福客栈的对面便是县衙，衙役们进进出出，没有宵小敢在这里捣乱偷窃，更重要的是，它是县衙里吴师爷的产业。

　　只要能出得起银子，人身和钱财有绝对的保障。

　　“我来住店。”珠儿挺直腰杆，对门口的小二说。

　　小二上下打量着珠儿，迟疑地说：“咱们店里最低消费一天五十文，这……”

　　五十文着实太贵，珠儿有些肉疼。

　　大客栈的小二到底与别处不同，没有势利眼地赶人，体贴地加了一句：“不过，最便宜的那间包十天三百文，一个月就止要七百文了。”

　　珠儿忙说：“我住十天，十天后我家主子就会过来了，那时再换大房间。”

　　十天，珠儿可以打赌，如枫公子绝不能离了她超过十天。

　　这句话并非虚言，又能不让人家小瞧了自己一个单身女人。

　　自有永福客栈的伙计帮着将行李送进房间里，珠儿空着手跟在后面。

　　这是最廉价的房间，小了一点，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珠儿独自居住绰绰有余了。因为在最西端，比别的房间热些，但珠儿不在乎，只要如枫公子的身家能妥善保管就行，自己热一热也无妨。

　　给了十文钱的小费，珠儿道：“这些日子得要小哥哥多加关照了。”

　　“谢小姐赏。”小二道。

　　还从没有叫自己小姐，珠儿心里美滋滋的，又问：“敢问小哥哥怎么称呼？”

　　“没几位客官问小的名字。”小二目光中有几分触动，说道，“小姐唤我阿贵便是。”

　　“谢谢阿贵哥哥。”珠儿甜甜地说。

　　竟然有客官管自己叫哥，这同样是阿贵从来没遇到过的事，年轻的脸上藏不住笑意：“以后有事就找我。”

　　安顿好后，没有一刻的停留，珠儿就又出门了。

　　七弯八拐，珠儿来到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

　　巷子一侧是贫民区低矮的木板房，而另一侧是高高的院墙。中间的小路才三尺宽，两边还堆着许多杂物，行走其中得要不时侧身。

　　阳光被高墙挡住，巷子里有些阴森。大热天里居然还没蒸发地上的积水，散发着恶臭，墙角长着绿色的苔藓。

　　不时有老鼠从杂物中穿过，一只老猫半闭着眼在屋顶打瞌睡，它似乎不愁食物，没有狩猎的兴致。

　　走了大约两百步，院墙上开着一处小门，珠儿抬手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一个高颧骨的中年妇人开了门，打着哈欠不耐烦地说：“知道什么时辰吗？还要不要人活了？”

　　自打走进这条小巷，珠儿的心就有些乱，沉声说：“我找柱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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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如枫：我擦，真的有个柱子哥！

另外，如枫公子刚开始是叫了两个字，珠儿仔细一听却只有一个字，他第一次叫了谁？嘿嘿，不要自作多情哦
这几章我写得笑出了猪叫，难道没get到一个小天使吗？这不科学啊，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