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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   祈热抱着书到了隔壁门口,抬脚去顶门板,没顶开。她分明记得饭桌上陆时樾说的是“门没关”,等男生们出来,一问,才知道是陆时迦给锁上了。

      祈热倚在门上,嘴上不忘损人,“也就去我家吃个饭,这也要锁门?”

      陆时迦心里默默较着劲:妈妈说了要随手锁门。
      嘴却紧紧闭着,不回答。

      他过去将钥匙塞进孔,拧几下,还没拔.出来,祈热已经用后背将门顶开。几把钥匙划过掌心脱离出去,等祈热进去了,陆时迦才摸了摸掌心把钥匙取下来。

      身后一高一矮本来打算外出打球,陆时樾临时建议休息,祈凉便跑回去拿他学前班的暑期作业。

      陆时樾几步进了自家门,进屋先把电视开上,画面停在体育频道,这会儿没什么球赛可看,他摸到遥控器,电视屏幕跳了几下,停在了中央六套,电影频道。

      说起来,电影频道也就比陆时迦小了那么几个月,陆时迦生在二月,电影频道七月份试播,到第二年1月1号才正式开播。
      陆时樾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频道正式开播那晚,两家人一起坐在他家客厅看了节目。

      祈热那会儿说要抱一会儿小不点,虽然前有早几个月出生的祈凉,祈热不能说没有半点抱小孩的经验,可不满周岁的小不点还不老实,祈热只双手扣紧他两条腿,小不点头突然往后仰,祈热根本没防备,还没来得及护住他背,就已经往下摔了。
      后脑勺先是磕在墙上,“嘭”一声,摔地上又是重重一撞。陆时迦哭得快背过气去。柳佩君吓个半死,嘴上没管轻重,把本就发了懵的祈热说得更加惶恐。

      在陆时樾的印象里,那是他唯一一次见祈热红了眼眶。她似乎天生就缺少眼泪这种东西,或许一生下来就直接没了泪腺。
      总之印象深刻。

      又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百无聊赖之际,祈热咚咚咚下了楼来,陆时樾便知道,他有事情做了。

      下楼来的人始终没直说,到这会儿也只是朝他扬扬下巴,“没看到你物理。”

      陆时樾起身,一步跨过两级台阶,几秒内便超过祈热先上了楼。物理作业放在床头柜里,他上回写完顺手放的。

      翻出来扔到桌上,祈热用脚勾了把凳子到他旁边。

      陆时樾低头看一眼,这凳子本该在隔壁陆时迦的房间里。

      祈热先坐下,脚踢了踢凳腿儿,“你坐呀。”

      陆时樾耐着性子坐下来,从桌上的笔盒里拿出一支笔,翻开祈热一早摊开的物理暑假作业。写了几笔,不顺手。
      她这笔简直中看不中用。
      陆时樾把笔丢回祈热笔盒,又从自己笔筒里拿了一支出来。他对帮祈热写暑假作业这件事儿已经习以为常,就在祈热问他下午要去干嘛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她在打什么主意。
      他完全可以拒绝,但祈热总是有办法让他坐下来写。终归都逃不过,不如干脆省去她想办法那一步,快速给她写完。

      旁边电脑开着,祈热已经登上□□,聊天页面铺在电脑桌面,陆时樾不用抬头去看,也知道对面是谁。
      他又想起那天祈热说的,入港。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祈热借他的碟是为了什么。
      他甩了甩笔,笔尖迅速落到纸面。

      祈热却三心二意,明明是自己的作业,也不上心,写几笔,又噼里啪啦敲几下键盘。
      过了一会儿总算是不敲了,全神贯注写了十分钟不到,又把笔给丢下了。
      “小矮子呢,去哪啦?”

      陆时樾笔尖顿了顿。

      祈热按脖子,“这么多我们俩肯定写不完。”

      陆时樾扫一眼另外还没翻开过的几科,对,他一个人可写不完。

      祈热起身出去,他也就没拦。

      陆时迦从进家门后便进了自己屋,伏案看着书,其间祈热进来把他坐的那把凳子给借走了,进门前连门都没敲。
      第二回,还是没敲。

      祈热将门一推,靠着门框,问拧眉回头的陆时迦,“看什么书呢?”

      祈热并不好奇,不过是随口问问说句开场白,见陆时迦转身将书合上,还把手压着封面不放,生怕她过去看似的,她就非看不可了。
      她慢悠悠走过去,“不看了?”

      陆时迦五指张开挡住封面上的字,不太高兴,“不看了。”

      “真不看了?”祈热故意伸长脖子。

      陆时迦突然不打算遮掩,收回手,坚定地回答:“不看了!”

      祈热只模糊看见个漫画人物,连名字也懒得看仔细,顺着陆时迦的话说下去,“不看了就去帮你哥写作业。”

      陆时迦敛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祈热居高临下地望过去,只见一对乌黑的睫毛往上卷,她想也没想,趁陆时迦没注意,伸出手去扯了扯。

      陆时迦眼皮一痛,急得往后退。

      祈热恶作剧得逞,忍着不笑出声,“你说你睫毛长这么长有什么用?”

      陆时迦整张脸都皱了,因为激动泛了红,“你别碰我!”

      祈热两手微微高举,“不碰不碰……”老神在在地“协商”,“你帮我写作业,我就不碰。”

      陆时迦往隔壁他哥房间走的时候,脑袋瓜里就在想,什么写作业,分明是抄!

      刚出门,碰上上楼来的祈凉,祈热把他手里的书抽出来,“去把我桌上那本深蓝色封面的书拿过来,还有收音机。”

      祈凉不乐意,又不好反抗,跟陆时迦对视一眼便转身下楼了。

      陆时迦被祈热挡在后头,刚想侧过身子钻过去,祈热先一步往前走了两步,随口使唤他,“把你房间那把椅子也端来。”

      陆时迦在原地定住几秒,本就泄了气的皮球愈发瘪了,瘪皮球转了身,跟祈凉一样“缴械投降”。

      等四人都挤进陆时樾的房间,椅背挨着椅背,终于显现出房间的逼仄拥挤来。

      祈热不凑那个热闹,一个人坐得远远的,手里匀走的是本英语,选择题多,她也不照着陆时樾写好的抄,下笔飞快,胡乱几下就填完一页。

      陆时迦就慢得多了,那些他认不来的化学公式堪比天书,能完完整整抄下来已经算不容易。

      祈热写了一半就松懈了,起身凑过去监督成果,“不错嘛,字比祈凉的好看多了。”

      埋头奋笔疾书的祈凉抬起头来,看一眼陆时迦的字,又重新去应付那些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字母与数字。

      陆时樾速度快得多,甚至有心力去看电脑上跳个不停的对话框。刚想提醒祈热,祈热探着身子够到键盘,隔得老远就将上面的消息看清楚。

      她打字飞快,不按规则来,手指跳来跳去,灵活得像从水面腾飞而起的鲤鱼。

      陆时樾听着那噼里啪啦的键盘声,皱了眉。

      祈热明明盯着电脑屏幕,仿佛多出一只眼睛,看见了陆时樾那张天寒地冻的脸,还轻轻松松跟他说起话,“诶,陆时樾,你看我跟喻星淮谈恋爱,羡不羡慕?”

      陆时樾用无声表达了否定。

      “别这样嘛,你觉得大脚怎么样?”

      又来了。

      祈热虽然跟李妲姣表达的是,陆时樾配不上她,也知道李妲姣不过是嘴上开开玩笑,私底下却借着机会问过几次陆时樾。

      陆时樾把笔一放,祈热敏锐地察觉到,不再敲键盘了,手伸过去作出投降与安抚状,“别别别……当我什么都没说,别跟作业过不去。”

      陆时樾是真没了耐心,好一会儿才重新捡起笔。

      祈热安下心,这才低声嘀咕,“谈恋爱多好啊……”
      不识好歹!
      她把键盘敲得愈发响了,这回直接跟喻星淮说了再见,信息发出去,不等对方回,她快速退出□□,把电脑给关了。
      折身坐回去,英语作业也不写了,转手翻开了让祈凉拿来的蓝色封面书。

      祈凉的作业不多,半天没用就给写完了,刚放下笔,立马就被祈热抓去当壮丁,写了不过几行,祈热就把书给收走了,说是字太丑,说完便把作业放到陆时迦身前,“还是你的字顺眼。”

      于是,陆时迦领来双人份任务。

      在陆时迦的记忆里,那一天除去抄到手酸,甚至有些发抖,印象里,还有祈热读法文时的专注。

      她听广播听得极为认真,听的是RFI,法国国际广播电台,简称法广。用的那部收音机带一盏台灯,房间够亮,她仍旧开着。

      陆时迦翻页间抬头好奇看一眼,匆匆瞥见收音机上写着“纪念品”的字样。祈热不久前还考过他跟祈凉,他俩哪会认识这三个字,祈热便教他们发音。

      同个牌子的收音机,他家也有一部一样的,买得晚,却没祈热用的那部新。

      祈热凑在用了几年的收音机前,边听边写,偶尔跟着复述。连听几个小时,广播结束了也不嫌够,继续找来播放机听法语歌。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常听《Je m'appelle Hélène》,翻译过来是《我的名字叫伊莲》,后来跟在法国留学的网友聊天,知道这歌在法国本土十分老气落伍,她就不听了。反其道行之,改听年代更老的歌儿,那天她放的是《Petite Marie》,她尤其喜欢里面一句——
      “je viens du ciel et les étoiles ne parles que de toi.”

      翻译过来是——
      “我从天上來,星星间讨论的都是你。”

      étoiles,星星,喻星淮。

      每回听到这儿,她都要勾起嘴角。

      祈热几乎不在家人之外的人面前说法语,陆时迦要不是听祈凉抱怨过法语含糊不清难听得要死,要不是在祈热房间看见过贴满角落的法语单词贴,还有一楼进门壁橱里一柜子的法语书,他都发觉不出祈热在学法语。
      他还听祈凉说过,法语很难,给他举例,说法语里电话号码要两个一组地说。

      祈凉听她姐说过规律,但听完就忘,自然说不来类似92得拆分成4×20+12来表达这样的例子。听她姐念过几回数字,也只知道告诉陆时迦:“报一串电话号码就像说一百个数字!”

      陆时迦对法语的印象就没那么好了。

      那天几人抄到太阳落山,没抄完也收了笔。

      陆时迦眼睛发蒙,手腕酸痛,右手中指指侧凹下去一块。

      祈热不知道怎么看见了,教育他:“握笔不要那么重,你是要跟你的手过不去?”说着还给他看她刚写完的笔记,“看,轻轻写也可以很清晰。”

      陆时迦虽然认不全字,基本的审美也帮助他分辨出一个事实:祈热的字写得特别丑。这回换了法语,一个个字母符号更不看懂了,但又觉得有点好看,怎么好看他也说不上来。
      直到几人一起走上大街,陆时迦脑袋里也还印着那些字符。

      柳佩君跟陆正午来过电话,说吃完晚饭才回来。经过中午失败的一餐,祈畔决定带几个小孩出门打牙祭。

      吃了一顿好的,祈热乐得在大街上蹦起来,蹦着蹦着落在后头,小幅度伸手,“陆时樾,借我点钱。”

      那么热的天,陆时樾脖子上出了一层汗,他别开头,“没带。”

      “小气!”祈热把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一伸手,拉住前头陆时迦的后衣领,“来,给姐姐借点钱。”

      陆时迦早听见祈热跟他哥的对话,下意识要说“我没钱”,又想起早上去送杂志时说的话,他护着口袋,脖子想要挣脱祈热的桎梏,“……我还要还给我妈的。”

      祈热拎小鸡似的把陆时迦扯住,“我会还的!”

      陆时迦不答应,“不行!”

      祈热顿了会儿,眼睛扫一眼他小小一件连帽衫肚子前的口袋,“不行也得行!”她手一伸,快速收回来,纸钞便到了手里。

      捏着泛黄的纸币,手举高,信誓旦旦道:“我肯定还你。”

      陆时迦伸长了手也够不着,回头向他哥求助。

      落后几步的陆时樾脸上看不见耐心,懒得掺和,安慰起弟弟也相当敷衍,“说了会还那就会还。”

      陆时迦委屈,也只能眼巴巴抬头看着那张纸币进了祈热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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