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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怪谈小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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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祁肆惹怒了「神」的原因,他在没有收到消息的情况下再次于午夜零时进入了副本之中。
与距上次副本仅仅相隔两天。
是个小心眼的神。
【通关条件:活下去。】
祁肆看了看系统面板,有些意外。
这次的内容十分简洁,甚至没有其他要求,也没有无意义的坏话,简洁到不可思议。
他背着一个棕色硬壳背包,祁肆将衣兜翻了个遍没找出来其他东西,于是将目标放到硬壳背包上,从夹层里找出来一个打火机和金丝边的平光眼镜。
……又是打火机和眼镜。
第一个副本是打火机,第二个副本是能够看到鬼怪的平光镜。
祁肆想了想,按照之前几次的经验,把打火机收了起来,预备等必要时刻用上,眼镜则是认真地戴上了。
副本名为“怪谈小镇”,祁肆站在路口,向四周远望,入目的是整整齐齐的房屋,青葱的树木。
他刚睁开眼时还能看清远处的景象,但不知为何,迷雾突起,遮蔽了远处的事物,转瞬之间连三米外的墙壁也看不太清了。
祁肆短暂地思考了一瞬,选择向迷雾深处进发。
迷雾因为他的到来而不断破开,又因他的离开又不断合拢,祁肆就这样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接近了第一个十字路口。
四周静寂无声,祁肆远远看见了一道黑色的人影伫立在十字路口旁。
他停了停,继续向前走,与那道黑色人影的距离逐渐拉近,与对方相距两米时看见了那道人影的面容。
嘴唇猩红,面容惨白,睁着一双大白眼,身上穿着疑似秋衣秋裤的黑色衣裳。
一位独特的行为艺术家。
祁肆面不改色地在心中点评。
他心里的想法只是一瞬,仍旧继续向前走,与黑秋裤少年擦肩而过,走了两步,便听见对方问:“你有要占卜的事吗?”
“没有,谢谢问候。”
祁肆头也不回地回应,步伐速度不变,消失在迷雾之中。
黑秋裤少年凝视着青年的背影,又转过头去,安静地望着远方,仿佛在等待着某人一般。
祁肆远离了十字路口,再次在街道上行走,他一直在心里数着数,当数了三个一百后,他再一次接近了一个十字路口,再一次望见了伫立在十字路口的黑色人影。
接近,经过。
“你有要占卜的事吗?”
黑衣美少年再次发问。
“没有,谢谢。”
祁肆的回答更为简洁。
再次从十字路口离开,祁肆缓慢地数了三个一百,又接近了一个十字路口。
如祁肆所预料的那般,迷雾中的十字路口仍然伫立着一道黑色的人影。
祁肆双手插兜,保持正常步速与这位独特的行为艺术家擦肩而过,毫不意外的,黑衣美少年第三次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你有要占卜的事吗?”
“没有。”
祁肆飞速回应,再次远离。
他开始考虑接下来还遇见这位爱好占卜的独特行为艺术家时换个回应方式。
在第四个十字路口,黑衣美少年坚持不懈地发问:“你有要占卜的事吗?”
祁肆停下脚步,倒退五步,站到了黑衣美少年面前,不答反问:“贵吗?多少钱?”
黑衣美少年平静地回答:“免费占卜。”
祁肆“哦”了一声,想了想:“免费占卜不靠谱,还是不了。”
黑衣美少年:“……”
即使听到了这种明显不讲道理的回应,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古板无波,如同深潭之水,死气沉沉。
只是在祁肆走远时,凝望着祁肆的背影的时间比之前更为长久。
第五次遇见时,黑衣美少年意志十分坚定,再次发问:“你有要占卜的事吗?”
“没有。”
祁肆又改回了原来简洁的答案,甚至比之前更为简洁,少了问候的话语,他已经开始觉得这来来回回的相遇离别重逢没意思了。
当祁肆作出这个回应时,黑衣美少年扭头,深深地凝望着他的背影,面色平淡,白色的瞳孔中毫无感情,但此次他凝望的时间比之前更为长久。
因此当祁肆数了两个一百后转过头加速往回跑时直直对上了黑衣美少年的视线。
“——这么舍不得我么?”祁肆停下步伐,神色自若,甚至还有闲心开玩笑,“不管你怎么问,我都没有要占卜的事。话说说,你的占卜业务如何?不行的话可不能出来耽误人家啊。”
黑衣美少年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祁肆绕过他,转头走了十字路口的另一侧道路。
十字路口之所以叫十字路口,正是因为它是由两条道路交汇而成,有四个能够离开的方向。
祁肆把四条路走了个遍,次次走回十字路口,次次遇见了黑衣美少年;紧接着又试图翻墙进道路两侧的房屋,被透明地屏障遮挡,未果。
道路两侧的房屋内没有一个人居住,和黑衣美少年一样死气沉沉,祁肆将四条路走了个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
黑衣美少年沉默不语,除了在祁肆经过时提出固定的问题,其余时间一言不发,但嘴角的弧度似乎微微上升,看起来十分愉悦。
祁肆的回应从“没有”变成了“没”,要多简单有多简单,饶是如此他也十分平静,看到黑衣美少年嘴角的弧度时,淡定地无视了。
无论如何,他都会回到黑衣美少年面前,听到黑衣美少年的问题。
“这么想占卜吗?”祁肆撑着墙,斜着身子歪头和黑衣美少年对视,若有所思,“如果我说要占卜你会给我报酬吗?”
……头一回有向占卜师寻求报酬的人。
黑衣美少年冷冷地看着他。
祁肆把道理一点一点地掰碎了给这位独特的行为艺术家讲明:“非要占卜的是你不是我,有求于我的是你,我总不能白白让你为我占卜吧?所以,没有报酬的话我是不会让你为我占卜的。”
黑衣美少年:“……”
他只能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从事占卜行业多年,他从未见到如此难缠的顾客。
“……没有报酬。”黑衣美少年开口,“说出你想占卜的事情。”
祁肆放下手,改为倚着墙壁,分明是平静的神色,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倨傲。
“我不做没有利益的买卖。”青年冷淡地说,“告诉我这镇子里有哪些东西,我就答应让你占卜。”
黑衣美少年迟疑一瞬,憋屈地应下:“成交。”
祁肆微微弯眼:“我要占卜的是——这次过了这个十字路口后,我还想遇见你,可以吗?”
他的占卜请求情深意切,黑衣美少年在心中自动判定对方说的是实话,冷酷又无情地回应:“不,这次你不会再遇见我了。”
祁肆笑意加深。
“接下来该你告诉我,这个镇子里有哪些东西了。”
黑衣美少年与祁肆对上视线,白眼与黑瞳直直相对,此次之间眼中皆是古板无波的平静。
被耍了。
黑衣美少年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但由于规则所迫,他只能冷冷地瞪祁肆一眼,缓缓地将镇子中的同僚一一说出。
祁肆听的认真,将这些消息记在心里,确认没有后续后,他向黑衣美少年挥手告别,踏着轻快的步伐向迷雾深处走去。
黑衣美少年凝视着祁肆的背影,当对方的声音彻底消失时他才收回视线,转回头正视前方,等待着下一位顾客的到来。
不久后,一个脖子上挂着车钥匙的青年接近了这个十字路口,神色警惕,双手使劲拢着衣裳,其力道之大,衣裳已经变了形。
他当然也看到了十字路口的黑衣美少年,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与祁肆略有相似——在这么冷的天只穿秋衣秋裤,不知道是哪来的精神小伙。
当他看到穿着秋衣秋裤的精神小伙的面容时,顿时脸色发绿,停下来不敢往前走了。
这人正是睁开眼后就站在迷雾中央的迟早。
*
祁肆行走在狭窄的街道之中,这次在数了三个一百后没有再见到那位独特的行为艺术家,他穿过了迷雾,眼前回归清明。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别墅,别墅内绿树成荫,鲜花着锦,鸟鸣声响亮而又清脆,整座别墅在太阳的照耀下似乎闪闪发光。
明明副本名叫“怪谈小镇”,结果在镇子上出现了别墅……哪里的小镇会这么壕。
祁肆回头看了一眼,不见来路,只看到一条蜿蜒的砖道,不知通向何处。
他回过头,伸手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片刻后,从别墅内走出一位管家装扮的老人,为祁肆打开了门。
面对祁肆的注视,管家不发一言,恭恭敬敬地躬身引领祁肆进了别墅。
踏进别墅的瞬间,祁肆忽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份——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通知——他的身份是别墅主人的侄子,借度假的机会而特来拜访。
别墅主人是一对夫妇,两人有一个貌美的女儿。
祁肆进了别墅,还没见到别墅的主人和他们的女儿,便先被带着去换了鞋。
仆人面色青白,神情姿态都十分僵硬,祁肆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自己脚上新换的鞋,拒绝了换上新衣裳的提议,在仆人离开更衣室后又换回了自己擦的干干净净的鞋。
他从更衣间出去后,仆人分明看见了他身上毫无变化,看见了他脚上的鞋子,却不做评论,躬身带着祁肆去了客厅。
客厅里别墅的主人和他们的女儿已经就坐,男主人位居首位,女主人与女儿分坐两侧。
祁肆上前打了招呼,被男主人拉过去好好打量了一番,又问了些事情,祁肆只管瞎扯——这方面游戏会自动圆过去。
“这是富江,我的女儿。”男主人向祁肆介绍他的女儿,神情言语中满是对漂亮女儿的自豪,但坐在他下位的女主人的神情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不管是男女主人,还是这位名叫富江的女儿,都生动活泼,与僵硬的仆人和管家毫不相同。
这座别墅里,似乎只有两位主人和他们的女儿是正常人。
名为富江的女儿在被介绍到时朝祁肆羞怯一笑,眼波流转,不管是否含有情意,都会让人以为她眼中满是深情。
她确实是一位美人,面容精致,身材极好,眼角的一滴泪痣为她增添了一丝妖媚,引人沉醉其中。
祁肆回以一笑,随后移开视线,向女主人露出了笑脸。
富江面色一冷,隐隐感到不快。
这人未免太不识情趣……
富江习惯了男人的追捧,骤然见到祁肆这般冷淡的男人,感觉自尊受到了侮辱。
短暂的恼怒之后,她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心态——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无论一开始是否喜欢她,都会为她神魂颠倒,别墅的男主人不例外,这名青年也不例外。
这世间所有的男人都会是她的裙下之臣,深爱她,为她奉献出一切。
富江自信满满,祁肆漫不经意地瞥她一眼,将她脑袋上的另一张脸看的一清二楚。
当富江自信微笑时,她脑袋上的脸会露出扭曲嫉妒的神情;但富江被祁肆无视了释放的魅力而感到恼怒时,她脑袋上的脸则是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这是真精分。
祁肆心想。
何止精神分裂,脑袋已经算是真的分裂了。
别墅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显然都不知道他们的女儿脑袋上还顶着一张脸,对富江嘘寒问暖,富江笑容得体的应对,偶尔悄悄丢给祁肆一个含着娇怯的眼神。
祁肆偏头躲过,看桌看地看天花板,就是不看她。
富江愈发恼怒,她脑袋上顶着的那张脸笑容也愈发得意洋洋,祁肆赶在富江开口说出什么坏话前神色虚弱地开口,表示自己长途跋涉,疲惫不堪,希望能够去休息片刻。
别墅的男主人爽快地挥了挥手,喊来仆人带祁肆去休息,亲切地安慰了他一番,转过脸又对富江嘘寒问暖。
富江眼睁睁地看着新目标踏上别墅的大厅,自己却不得不应付着新父母的关心,又想到祁肆屡次无视她,心中更加恼怒,便开始畅想祁肆爱上后该如何惩戒他。
祁肆丝毫不知富江的想法,他被仆人领着去了二楼里侧的房间,在仆人的注视下摘了眼镜,虚弱地上床盖着被子,很快便陷入沉睡。
仆人又等待了片刻,确认祁肆确实沉眠了,便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祁肆闭着眼等了一会儿,当四周彻底陷入寂静时,从床上蹦下,顺路从枕头旁拿过眼镜戴上,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衣裳。
这别墅里的一切都让他不舒服,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祁肆整理好身上乱糟糟的衣裳后开始探寻这个房间。
华丽的大床,墙上挂着的壁画,紧闭着的衣柜,以及空气中淡淡的清香。
祁肆确认了香味的来源,大步上前拉开了衣柜,这房间朝阳,此前阳光明媚,屋内明亮无比,但祁肆拉开柜门的瞬间,太阳被云影遮蔽,房间内瞬时黯淡下来。
他在里面发现了人的肢体,断肢缓缓蠕动,已经有了人脸的雏形。
他从那张人脸雏形的眼角处的泪痣认出这正是楼下那位貌美的富江女儿。
尽管这个富江是一个脸长在断肢上的富江。
祁肆淡定地又合上了柜门。
随后他又去了华丽的大床前,床底也隐隐传来一阵香气,但没有衣柜中的浓郁。他站定片刻,以半跪的姿势看向了床底。
依旧是楼下那位貌美的富江女儿的脸。
虽然这个富江只有一个头,连脖子都没有。
这张脸比衣柜里的脸更为完整,最为引人沉醉的双眼与眼角的泪痣已经彻底显现,唯有鼻子与唇部仍然是一团缓缓蠕动的肉瘤。
她用她那双妖媚的眼睛深情地凝望着祁肆,眼中柔情似水,有恳求,有无助,只用一双眼便表达了无数情绪。
祁肆平静地无视,站起身,上了床,盘腿坐下。他如今严重怀疑这个副本是来恶心他的。
怕倒是不怕,就是太恶心了。
分裂再生——这已经不是人,是蚯蚓了。
就算是蚯蚓也没这么命硬。
与其站在地上被床底下的富江注视双脚,还不如坐在床上避开视线。
就算这张床上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两者相比之下,祁肆还是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