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冰》岩华君

66、第四十三章 对峙

　　【苏远说话时，一直毫不闪避地正视萧潭的双眼。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分毫未觉那双眼中有任何的锐利怨愤，反倒是绝对意义上的无波无澜。而这种诡异的平静，倒让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苏远，没来由地感到脊梁骨微微发痒。】

　　萧潭刚行至机场的抵达出口，一个面孔如鹰的瘦弱男子就立即迎了上来，低声道：“萧总吧？苏总让我来接您。”

　　萧潭明知来者不善，但更明白任何抵抗都不过白费力气，因而竟拿出周全的礼数和骨子里的风度微笑颔首，静随其后。

　　若说过去的二十余年中，萧潭的心早已坚冷如顽石，那么走到如今这一步，反倒已被拆分成了最微小的、流动的粒子，如同恨意的每一个成分，愈是看似飘渺孱弱，愈是无孔不入、坚不可摧。

　　萧潭随他来到一辆黑色轿车旁，车上除了司机，后座上还有一微胖的男子。鹰脸人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坐上后座，自己坐在副驾驶位。萧潭遵命上车后不久便感头脑一阵昏沉，竟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觉才慢慢爬上他身体的每一寸。当他尝试睁开眼，觉得瞳仁被泛白的光刺得有些痛，只一瞥便知他已不在车上。定睛之时，眼前是一桌、一人——那人正是苏远。

　　“醒了？不好意思，不太方便让你知道这是哪儿，所以只能用这么低级的方法。你放心，就是让你睡了一会儿。”苏远说话时，一直毫不闪避地正视萧潭的双眼。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分毫未觉那双眼中有任何的锐利怨愤，反倒是绝对意义上的无波无澜。而这种诡异的平静，倒让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苏远，没来由地感到脊梁骨微微发痒。

　　听完苏远客气至极的“问候”，萧潭竟微微一笑，稍稍四顾，觉得包围这房间的像是厚厚的石墙，也不知这地方苏远是怎么找来的，“苏总，费尽心思把我弄到这种地方，是为了方便处理吧？到底想干嘛，请你直说。我和你女儿一样，不喜欢听别人兜圈子。”

　　听见“你女儿”三个字，苏远眼瞳的运转微微一滞，“找你来，就是为了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们之间的什么事情？请你明说。”萧潭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揉捏着左手的袖扣。

　　“你一开始找到苏青颖、找到我，就是因为刘强的事情吧？后来，你还一直在找周磊，又知道了一些十几年前的事情。请你跟我说说，你都查到了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得先弄清楚你知道多少，请你配合。原因不用我再提了吧。”

　　萧潭冷下了面孔，“我怎么确认宋羽现在还安全？”

　　苏远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你现在没办法确认。这里面没办法跟外界联系，只能相信我。这一点我不会骗你。我也只是碰巧认识了以前跟宋羽有仇的人，把她现在的身份和位置告诉了他们。他们得听我的，还不会把她怎么样。麻烦你马上告诉我，你都知道多少、还有谁牵扯进来。”

　　“没有谁牵扯进来。包括宋羽，她也不知道什么。”萧潭仍是一副镇定的样子，脸色却无端白了三分，“她只是帮忙做一些小事，其他的都是我在查。我知道，刘强的车祸是你设计的，看他没死又到医院灭口的事也是你干的，周磊也是你杀的，对吧？还有，当年我父母的事，也跟你有关，是不是？”

　　苏远深深地看了萧潭一眼，不承认也不否认，“都说是我，为什么？你有证据吗？”

　　萧潭苦笑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真不是一般人。那些事情都是你让别人干的。我要是有证据，还会坐在这里吗？”

　　苏远心下道：就算你真有什么证据，大概现在也不会说。他话锋一转，“那你接近苏青颖，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跟她说过什么？”

　　萧潭见苏远竟稍稍显露出了焦急，不由得暗叹苏青颖果真是他的软肋，“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跟他说。至少直到现在，你在她心目中还是该怎么伟岸就怎么伟岸。但我没说，单纯是因为她。她那样的人，不应该承受这些。可是你，根本不配当她父亲。我还想问问你呢，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怎么能对你亲生女儿做出这种事？现在还摆出绝世好爸爸的样子来装模作样地质问我？”

　　苏远嘴角微动，“我做什么了？我都是为了她好。”

　　“我就知道你是这句话。原来亲手杀了她最在意的人然后毁尸灭迹是为她好。你真是给我上了一课，苏总。”

　　“她只知道他遇到事情突然走了。只要你不说，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萧潭见苏远渐渐着了道，心下暗忖：这么说，那封信应该是苏远让周磊写的，否则周磊就不用费力绕弯子了。他仍紧盯着苏远状似柔和的眼睛，“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女儿自己发现你干过什么，会怎么样？”

　　“她不可能发现。”

　　萧潭笑了笑，“你最好没事多去拜拜佛，当然了，如果佛肯理你的话。对了，你不是说你要妥善地解决问题吗？怎么个妥善法，你先告诉我。”他双手抱臂，脸上写着“要杀要剐随你”。

　　苏远转头冲守在门口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很快拿来了一杯水，放在两人中间的黑色桌子上，水面微颤，像在自顾自地心虚不安。

　　萧潭盯了那杯水几秒，似笑非笑道：“还以为有什么新方式呢，还是这个。还真是你的风格，一点创意也没有。不过这次瓶子里的酒变了吧？能不能麻烦你解释一下，这又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