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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 9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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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沐德本来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着在正殿与恪贤贵妃一同共进午膳。屁股都坐在了椅子上,却突然见管事公公带着几个小公公一同端着东西来到珍宁殿,将几盘子菜放在食桌上,说是御赐的,这便又跟着恪贤贵妃来谢恩,又是好奇,这里头有什么缘由。
恪贤贵妃当下便向管事公公打探了起来,管事公公也不藏着掖着,一甩袖子,高兴的看了一眼沐德说道:“就说的是呢,还不是今日那位原朝的魏令王子来我朝觐见,带来了不少新鲜玩意儿不说,还带来了一位厨子,说是特意找来的,要为皇上展露展露手艺,这便就请皇上让人带着去了御厨房,给做了几盘子菜上来。······说来这王子殿下也是心细,早寻思着有些材料只有原朝才有,还特地自己带了食材过来,也真是难怪这么多天的远途行程,这菜竟然还没烂了。那厨师去御厨房给做了几道,皇上吃着不错,那王子这便又说,上次见了文书公主殿下一面,这便惦记着也能让公主殿下尝尝才是······这、皇上这不就打发着奴才过来了,说是贵妃娘娘与公主殿下都该尝尝,全当新鲜了。”
恪贤贵妃一听,当下面上就不如方才那般高兴了,却也不能真就给管事公公甩脸子看,只得客气的说道:“这原朝王子殿下也真是心思难得,竟然还真就这大老远的给小四儿送菜来,说来,本宫这还是沾光的了。”
沐德听的直将脑袋缩起来才能不至于立马羞的躲回屋里去,管事公公自然能看得出来恪贤贵妃这是不满意魏令又来打沐德的主意,便笑着打圆场道:“贵妃娘娘这话说的,别人先不提,却是不知皇上心里头却记挂着您呢,特意又让人做了几盘子出来,就说是赏赐给您的,别的宫里都没有呢!”
恪贤贵妃这才终于露了个笑模样出来,嗔怪的看了管事公公一眼说道:“就你贴心,便就能说些好听的来。也罢也罢,公公也不过是来送赏赐的,本宫哪里就真能不高兴了?来人,拿些赏钱来。”
“呦、贵妃娘娘,这就——”
“——公公可别跟本宫客气。”见管事公公欲张口推脱,恪贤贵妃立马就拦下了他的话,“这大老远的举着菜从宜事堂一路过来,想是公公自己还没用过膳呢,这御赐的东西本宫不敢随意动,便就拿些俗物来与公公犒赏犒赏,这便就当些下酒菜钱就是。”说着,便将些许金银统统塞进了管事公公手里,“公公若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本宫,觉得这钱少了。”
管事公公双手捧着那些金银,才能不让那满满当当的钱财掉出来,又是陪着笑的说道:“瞧贵妃娘娘这话说的,奴才哪敢看不起主子呀,得了,既然是贵妃娘娘赏赐来的,奴才便就受了就是······却是方才奴才耳朵尖,听着那魏令王子与皇上说下午要约文书公主相谈一事,也不知道那王子殿下是怎么说的,反正奴才瞧着皇上是要同意的了······奴才也说不得准,只是这便提前告知一声,别到时候真叫人来了,公主殿下又跟上次似的措手不及就是。”
恪贤贵妃一听这话,虽是依旧要笑脸对着管事公公,只是沐德明眼看着都能觉察出她比之刚才还要更加心绪不定来,这便接着低头不敢说话,只默默琢磨着一会儿能不能真就见得到魏令了。
她心里惦记了那么久的人,这回又是特意为她大老远的跑来了,若说心里不高兴,那才是骗人的呢。
等着恪贤贵妃与管事公公互相客套完了,又将人给送出了门之后,扭过头来脸就绷得紧了,回屋里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垂着眼帘看着桌上的饭菜,半天都不动手。
旁边跟着的管事姑姑举着碗,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随后说道:“娘娘,您看,这菜都要凉了,公主还饿着呢······”
“她饿?是,全天底下的人都要知道她饿了!”恪贤贵妃生气的说道,又是瞪了沐德一眼,见她委屈的站在一旁不敢多嘴,便又是喊道:“你还不快过来,御赐的一桌子菜,我还能不让你吃了?!”
话虽然这么说,恪贤贵妃与沐德今日的这顿午膳,吃的可真是气势汹汹的。沐德自然是低着头,只顾着趴饭,若不是芍药在一旁给添菜,估计今日这顿膳她也就只敢低着头吃碗里的白饭了。也不怪她这样紧张,只看看恪贤贵妃吃饭的架势,就好比这菜桌子上的菜是那魏令似的,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般地凶狠样子,何止沐德,便是旁边常年侍候的管事姑姑都吓的不敢大声喘气。
等着这一顿食不知味的午膳终于用完了的时候,沐德简直前所未有的开心,立马就起身行礼,准备告退。恪贤贵妃却似是另有打算,并未允了,转而带着她到了自己的寝殿去坐着。
这已经是多长时间没有过的事情了?沐德坐在恪贤贵妃寝殿里的一把椅子上,看着恪贤贵妃将自己身边的下人们都屏退到了屋门外去,只留下身边的管事姑姑在内时候,心里暗暗的想道。那扇紧闭的屋门让这里又一次变成了仅剩下三个人的小空间,就如同她小时候,母妃偷偷教导她那许多道理那样。
沐德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自己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其实说不准她心里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临,毕竟从一开始,母妃就看不上魏令,而自己偏偏心里真就偷偷喜欢上了他。她心里牵挂着魏令,又与魏令长时间不曾断了往来,该说这般做法,从一开始答应与魏令通信的时候,就让沐德心里觉得虚软,更是做好了随时会被拆散的准备。只是她心里也一直忍不住琢磨着该如何应对,如今见恪贤贵妃这般屏退下人,她便觉得终于是时候到了,该是任凭母妃给她这段情缘一个了断的时候了。她真想为了魏令而抗争一番,只是恪贤贵妃虽是这样将屋门对别人关上了,却是让沐德觉得,母妃心里的门将要对自己敞开了。
便是这般的母妃,自己又该如何抗争得了、撒得了谎呢?······只是,心里安放的魏令又该如何是好呢?
“你抬起头来。”屋子里原本是沉凝寂静的,是恪贤贵妃的声音打破了它,“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沐德慢慢的抬起头来,忐忑不安的看向了恪贤贵妃。
“我问你,你是不是心里喜欢上那个原朝王子了?”
沐德看着恪贤贵妃,眼圈禁不住红了。她咬着嘴唇,张口想要否认。可是她看着恪贤贵妃认真的双眼,鼻尖嗅到的,这寝殿里熟悉的熏香味让她说不出假话来。她看着恪贤贵妃的双眼,无法形容此时的自己是有多么恐惧真相就这般被暴露出来,只是到底,她却点了点头,承认道:“是,女儿心里,对那位原朝王子十分向往。”
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在此刻对恪贤贵妃撒谎。
其实所谓的应对之法,也不过是她原本打算撺掇着魏令来办求娶的事情,想着说不准他主意大,真就能劝得动父皇,将她嫁给他。只是有时候自己心里又觉得,这到底也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两国和亲从来都不是小事,说起来,她都不知道魏令能为了她付出多大的心血。一想及此,她甚至变得有些自暴自弃,尤其到了此时,看着恪贤贵妃的双眼,心里的那些自我怀疑便陡然徒增了许多,顿时就对与魏令的未来没了自信。毕竟这么长时间来,他们二人也不过是通信往来,父皇也没允诺就会准了他们的和亲之事,这天长日久的,便仅仅是这段时长,又能代表得了什么呢?
这样缺少自信的沐德在这一瞬间,在需要她坦承交代的恪贤贵妃面前,觉得这般坦承交代就像是要给自己与魏令之间的感情下一个定论。可是,她没有自信可以下这个定论,更是不敢。如是这般,便是又觉得何必再继续撒谎呢?又何必这般独自一人,孤立无援的为一段一厢情愿而据理力争,甚至欺上瞒下的呢?说到底,就算自己做了什么,魏令也是不会知道的吧?
想想,就算是真就下定决心要跟了魏令,这段心事也早晚都要被知道的,不论是母妃同意还是不同意,将来商谈嫁娶之时,自己又哪里能真就躲得过母妃这一关呢?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最终能决定自己能不能嫁给魏令的,从来就不是她自己,甚至,连母妃也难以左右的吧······?
便是就这般如实相告,行与不行,还是早做准备的好吧?便就是如今全盘吐露出来,若是被母妃严词拒绝了,自己心里往后便也就不会再继续瞎想了。她心里牵挂着魏令,自己舍不得将这段磨人的情缘斩断了,便是就任由母妃将它斩断了,才是最好的吧。
说起来,比起魏令,若是自己连母妃都欺瞒了,那或许日后真就再也不能遍寻得到一个能在嫁娶之时为自己出主意的人了,也就更不要提她与魏令的事情能得到任何援助了。
沐德到此时才觉出来,在这皇宫里,若真需要援助,除了母妃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给她了。
【你难道真就对自己一点盘算也没有?】——那日父皇在宜事堂里问自己的话,沐德这才渐渐的琢磨出些味道来。
——想来,说不准父皇是希望自己能有些盘算的吧?
只是,若是自己有了盘算,又该如何真能让它实现呢?
恪贤贵妃看着沐德的样子,自然是心知肚明这孩子此时是个什么心境。且不说这毕竟是她怀胎养大的孩子,便就单单是这副样子,可真是和恪贤贵妃自己当年在来大京和亲之前是一模一样。
听见沐德承认了,恪贤贵妃便就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她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垂着头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我就想到了是这样。这半年多的时间,你那般积极的给那小子去信,我就看出来,你这孩子心里是有主意了······只是我本想着也不过是繁华一梦,皇上那里还说不准是个什么打算的,便就没想着制止,只觉得左不过那小子都回去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厌倦了,他也厌倦了,皇上厌倦了,又是山高路远的,你也就放下了。却是不想,看这架势,是皇上不愿意放下了。”
沐德不能太听得明白恪贤贵妃说这话的意思,只是她知道此时不吭声才是应该做的。反正她都已经承认了,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行且是便就是了。
“也怪我总想着你还年幼,这一拖再拖的到了今日都没好好教导过你,也罢也罢,便在此时也是合适,你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大姑娘了,想是到了明年年底,就该是你议亲的时候了,这时候告诉你,也是不算太晚,更是不算太早的。”说着,恪贤贵妃便又叹了一口气。
沐德这回是更不明白了,她茫然的问道:“母妃究竟是要告诉女儿什么?”
“这、这事情——”
“——贵妃娘娘。”正是恪贤贵妃犹豫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下人隔着门叫道:“皇上派人来了,说是请文书公主去接待原朝王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