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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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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主子!快别看书了,二公主又来了!”沐德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诗集,入迷时忍不住拿着笔在纸上给抄写一番,打算仿着那例子自己也写一首。
这本来是沐德十分喜欢的打发时间的事情,更是能帮助她精进学业。却不想在这些日子里,却逐渐变成了奢侈品似的。
只见芍药一路小跑的进来说道:“奴才这就要给主子梳妆了,二公主已经在正殿给贵妃娘娘问安了,想是一会儿就要过来了!”
“怎的又来?!她这个月都是第几回来了,我数着怎么前两天才跑过来一回?这还让不让人消停过日子了?”沐德一听,便放下了手里的书,满脸不情愿的坐到了梳妆台前,让芍药帮她梳妆,一边嘴里还嘟囔着,“你就不能寻思个什么由头,不让她过来么?”
“那奴才哪敢呢?二公主每回来都要先去给贵妃娘娘请安,手里还带着环妃娘娘的礼,有时候就连环妃娘娘也跟着过来,都说是来探望的。二公主还特意说是想来和主子您说说话的,贵妃娘娘眼瞅着高兴,奴才哪有胆子帮主子推了呢?”一边说着话,手上却也没停。等着芍药话落的时候,也将沐德的头发给整理好了,又琢磨着给画些淡妆。
沐德听着芍药说的这话,也知道是这个理。想是沐临出嫁了,沐恩又是待嫁之身。年龄小的弟弟妹妹们还都不懂事,也就是自己这里还能让她唠叨几句了。尤其是因着坏妃娘娘之前让恪淑贵妃娘娘给厌弃了,加之沐恩的未嫁夫家又是润月的附属国,这便也就彻底倒戈。
想是如今,恪贤贵妃心里正十分高兴能有个助力呢!
却是沐德心里头并不那么情愿。虽然她道理都懂,可是她与那沐恩实在是不投缘。若只是说说话也就算了,偏偏沐恩每回来都带着绣花的花样,还有绳结之类的东西,从一进门就热络的说着那些个东西,让沐德想说些别的都找不着转移话题的机会。
有时候沐德一边陪着她绣花,一边心里头叹气。——要说也是,除了绣花之类的,还能与这位大字不识一个的姐姐说些什么呢?说以前的恩怨么?
——若是不小心生了口角,到时候定是先要被母妃训斥的。
沐德这般想着,就听门外来了动静,“四妹妹!四妹妹!你可是在屋里头呢?”
“哎!在呢!二姐姐这又是得了空来了?”此时芍药也正好将妆都给画好了,沐德都来不及对着镜子细看,便扭身到了门口。
沐恩正带着贴身的丫鬟站在门口,笑着望着她,“近日舅家人又派人来宫里送了些新鲜玩意儿,我这想着东西不错,就也带来给妹妹送些来玩儿。”说着,就带着人进到了屋子里去。沐德便也跟着与她一同坐了下来。
芍药更是轻车熟路的带着人去沏茶,不一会儿就给端了上来。
——这已是这个月第五回了,想来这个月也不过仅过了半月余,照着这个发展趋势来看,等着到了月底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位二姐姐又能来访多少次呢。
沐德心里一边这般想着,一边用力让脸上挂起了笑说道:“是什么好东西能值得姐姐亲自跑一趟来?”
——又是什么好借口让你又一次来?
“是坊间做的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妹妹的名号响亮了,竟有人做出了这般读着书的女子的瓷人。也是新鲜才给送了进来,只是我这一看,就觉得这东西还是应该摆放在妹妹屋里才合适,这就给送来了。”说着,就从下人手中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个瓷娃娃。
那瓷娃娃做工不算精致,或者说是有点粗糙,本不能登得大雅。只是这做出来的瓷娃娃憨态可掬,手中抱着一本书的样子读的认真,确实是眼看之下令人心生欢喜。
沐德瞅着,心里的烦躁之气也是消减了不少,便忍不住用手接过了那瓷娃娃把玩着,一边说道:“亏得姐姐细心,还能寻来这东西送过来,可真是个讨人喜欢的!”
这话说的倒是真心的。因着恪贤贵妃的母家在润月国,因此不论身份地位如何,若说要派些人时常在这大京的民间搜罗打探新奇玩意儿的功夫,可是绝对不能比的上母家就在大京的环妃娘娘与沐恩这一家的。
说来也是,在这大京之内,沐德本身是没有舅舅家这一说的,只有在润月的被统称为叔叔伯伯的一些亲戚。也就是放在沐恩这里,才有了舅舅家这一说。这般想着,便又觉得也难怪母妃这般欣喜于环妃娘娘的倒戈,说不准是早就惦记上了她家在大京的路子,才那般热心的帮着给沐恩寻了妥善的婆家。
且不提沐恩这一家子是不是因为早就已经琢磨到了这一点上才从多年前就做足了准备,以至于到了如今虽然被恪淑贵妃娘娘明着挤兑,却也不落了狼狈的缘由。只是此时这位二皇姐听着也是笑了,似乎对于沐德所有能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游刃有余似的回答道:“还不都是因为妹妹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东西便也就得的容易些。······听送东西的下人说,多亏得如今妹妹的名声在咱们大京的民间也算得上响亮,这才导致不少女子也跟着效仿要认字呢。这放在以前,可真是让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又哪能找的来这般的瓷娃娃来看呢?”说着说着,便又低声说了一句,“就算是如今了,放在姐姐这里,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说这话的事情语气带着些失落,却又不显得特别难过,只是像是因这些事情而怅然而已。沐德与她算不上交心,便也不当回事,只是拿着手中的瓷娃娃看着。
只听她也不过是停顿了一下,沐恩仿佛也不似要说些什么的,就又让下人递过来绣花的花样,“除了这瓷娃娃之外,舅家的人又送来些新的绣花的花样,我也给带来了。咱们不如今日就一起绣吧,姐姐正想着要绣个荷包出来呢。”
“绣个荷包?姐姐怎么突然又想起来绣荷包了?”早就已经猜到今日势必又将要被沐恩上一堂女红课,沐德也懒得挣扎,习以为常的让芍药将自己的绣布针线都给拿了出来。
她这东西倒是一直都有,只是因着总迷着些书本,绣活就做得少些,功夫自然也没有沐恩那么熟练。芍药拿过来的绣布上绣着没做完的半只鸭子,这会儿沐恩一提,她便又开始绣了起来。
说起来,这只鸭子还是自从沐恩总来拜访之后才迎合着她而绣的。不过是一只水鸭而已,至今没绣完也是因为沐德只有在沐恩来的时候才会做女红的缘故。这会儿见沐恩又打算在这儿和她一边绣东西一边联络感情,便也就跟着接着绣了下去。
因着刚刚收到了称心的礼物,沐德这会儿的心情免不得比之刚才要好上不少,也没有那么抵触沐恩的来访了。
“还不是为着待嫁了,总觉着应该给未来的夫家送些什么东西才好。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什么,就想着不如自己亲手绣个荷包出来,能表表心意。”
“哦,这样。那还挺好的,那姐姐就绣吧。”沐德可有可无的应付着,一边在绣布上落下针脚。
“绣个荷包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也不知道那边都是喜欢些什么物件的。这东西,因着是第一回送,总想着要谨慎些才好。怕因为不懂事而招了人家的烦,回头嫁过去日子要不好过的。”
沐德听了,不甚在意的回道:“那不会的,不过是些花呀,草呀,动物呀之类的东西,能招个什么忌讳?姐姐是和亲的公主,亲手绣个荷包送过去本该就让人家捧着接的,只绣合乎身份的就是,何必想那么多呢?”
沐恩却说道:“本也没多想,只是那地方毕竟是和润月的风俗近些,那边的女子与咱们大京的女子也是不一样,听说均是如妹妹一般诗词歌赋出口成章呢。这般想着,心里便更加忐忑,我可真是对那些个东西一窍不通,只怕回头要惹人笑话的。”
“也不过就是些花呀、草呀,能惹什么——”
“——在妹妹眼里不过是些花呀,草呀的无所谓的东西,可在姐姐眼里,这些是姐姐唯一知道的东西了呀。”
沐恩此话说完,顿时就让沐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接话了。说实话,她本也是为着这些个才一直不能将沐恩放进眼里来看待。也是为着这个,才一直觉得沐恩的来访让她觉得十分厌烦。
——是呀,她除了这些花呀、草呀的,也不知道什么其他的了。
“姐姐这回来,就是想让妹妹告诉告诉,帮着给选一选,看看,能有什么东西,合适绣上去的?”
说着,也不等沐德表态,她便让下人拿出了几本画着绣样的书来放在沐德眼前说道:“姐姐近日来找了许多绣样,也就这几本里头的觉得还不错。这便想让妹妹看看,绣哪样是最合适的?”
沐德便放下了手里的绣布,将那几本书翻动了起来。一页一页的过去,均是些不同种类的花朵、禽鸟。等着一本都翻完了,她也只觉得里面的那些绣样基本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过是些花呀、草呀的,没有新鲜的。她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多日以来心里头积压的情绪太多,又是突然觉得好笑起来,便突然就那么笑了出来。
她笑着,一边摇着头将书放在了桌子上,似是不打算再看下去了。却是将沐恩看的一头雾水,只见她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书,又看了看笑得莫名其妙的沐德,小心翼翼的问道:“妹妹这是,看出什么了?怎的笑的这般让人摸不着头脑?”
“妹妹也只是笑,不知竟有朝一日,能与姐姐这般坐着讨论这绣花的事情罢了。想想着实觉得可笑,便就笑了出来。”
说实话,沐德这许多日子来,不仅仅是为着沐恩总找上门来而觉得厌烦,而是为着只要沐恩以来,她就脑子里总忍不住要左思右想些奇怪的念头半天而不能自拔。也是因着怕生了罅隙,因此沐德才勉强一直将心里的许多想法可以忽略、淡化,只想着客套的招待她也就是了。
只是今日一看,才惊觉原来那些胡思乱想竟完全不是假的,却是被她那盲目的直觉给猜了个正着。
“怎的,就可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沐德这态度让她心虚了,沐恩看上去显然有些惊惧不安。
这才更让沐德觉得压不住心里的难过气愤之感,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看着沐恩说道:“方才姐姐送来这读书的瓷娃娃,又提及那夫家国人的女子均与妹妹一般喜爱读书识字的事,本还想着姐姐终于是将事情看的明白了,却是始料未及,姐姐竟是拿着这绣样来让妹妹看,可真是让妹妹觉得······”说着,沐德却突然顿住了,神色莫名的扭过头去。
沐恩听的不明所以,便接着问道:“妹妹是觉得什么了?”
沐德这才说道:“妹妹是觉得,姐姐莫不是将妹妹看做了那早逝的三姐姐来一般对待的吧?”
此言一出,沐恩顿时如遭雷掣般惊的愣住了。
半晌,两人都不能找出话来打破这一片僵硬的沉默。
终于将话给说个明白的沐德也已经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因着恪贤贵妃与环妃娘娘近日的交往,沐德本不打算提及。只是近今日沐恩送来了这样一座瓷娃娃,本还想着她终于是为着自己来的了,却不想,这几本绣样的书又将这一切都打回原形了。
这几本画着绣样的书里,还不如当年沐恩为着巴结自己得宠时送来的那一本绳结的书呢。这几本书里,压根一个字都没有,仅仅是些图画罢了。
沐德这一边翻着,便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宫里寻书的事情。自然就忍不住又想到了沐秀。说实话,其实在沐恩开始跑来珍宁殿拜访的时候,沐德就一直会忍不住想起她当年与沐秀在一起时,她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只不过时过境迁,如今沐秀已经死了,大姐姐也走了,宫里的许多事情都变了,就连自己也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了,又何必总想着那些陈年往事,平白的让自己心里难受呢?
却是到了今日,沐恩这般让她来挑选花样的举动,倒是让沐德彻底看得清楚。原来沐恩来找的不是她,她想要找的,是一个和她同一阵营的同伴。
只是可惜,无论怎样装的和气,沐德都觉得,这事情到了如今这般是含糊不过去了。
大京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公主里面最擅长女红的人是沐秀,绣活儿最好的人是沐秀。是沐秀最喜欢这些花呀、草呀、动物呀,而沐德擅长的,是读书。
这般思索着,沐德便更是觉得自己忍着厌恶,忘记过往的客气的招待这人的苦心算是被辜负了,真是委屈异常。因此即使知道说了不该说出来的话,也不打算道歉或是缓解气氛,只想看看她该如何应对,才能让自己心里这关过的去。
想是沐恩也明白过来了,这会儿,便也说不出来话了。
两人就那么尴尬的对坐着,身边侍候的丫鬟们,一个个的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好一会儿,沐德看着沐恩明显是没打算说出些什么有用的话了,又因着作为主人家的身份在,才不得不气馁的说道:“姐姐来者是客,是妹妹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妹妹这就给姐姐陪个不是了。”说着,就站起来,行了一礼,却又接着不服气地补充道:“只是妹妹这却是实话,也不是怨怪些什么,只是妹妹向来不擅长女红,更是没看过几幅绣样。姐姐来这让妹妹挑选绣样,可真是难为了妹妹,只怕是要辜负姐姐的期待,不能帮得上这个忙了。”她停顿了一下,见沐恩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便接着说道:“听说姐姐那未来夫家人都崇尚文风,若是姐姐不嫌弃,妹妹倒是也可以从书上抄来合适的诗句给姐姐拿来绣上,却是能保准雅致的。”
听到此处,想是沐恩也觉得应该回应些什么了,便勉强的笑着回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如就按妹妹说的办吧。”说着,便伸手将那桌上的几本书都收了起来,“就劳烦妹妹抄首诗来,姐姐照着绣就是了。”
这般说法,两人才终于将那尴尬的话题给遮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