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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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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说完之后,压根没有给人反驳的间歇,便让内殿里的众人都退出去。只说是时候晚了,今日之事就这么罢了,若是还有异议者,不妨也先回去好好想想,等着来日再得了空,再来与文书公主辩论一番也是不迟。
随后,他们就都出去了。
沐德自然是能看得明白的。皇上虽嘴上说来日还能让人来辩论,只是这日子恐怕是要遥遥无期的了。今日这局算得上是沐德赢了,既是沐德赢了,皇上又是同意她读书念字这事的,若是真有人还要与文书公主辩论一番,那基本上就是触犯龙颜之事了,更有效仿泼皮耍赖之嫌。
想来,若是真有人行了此举,不仅在皇上这儿讨不着好处,日后在众人的口舌之中,怕也是要弄个没脸的。
因此,从那日出了宜事堂的那一刻起,沐德心里就算是放下了,压根儿也不再担心那些个争论,左不过她今日是将人家都说服了,既是说服了,今日没人来辩,日后也就不能再开口来辩的。
只是心里到底还有一事放不下,便悄悄的让芍药顺着小路绕到宫门附近候着,等着将那位状元郎给拦下。
御守因为跟着沐德出来,见着沐德这样做,心中颇有些疑惑,便要出声来问。沐德回头看见他,与他身后跟着出来的大皇子与二皇子,便转身行了个礼,随后拽着御守冲着另两位哥哥说道:“二位哥哥好久不见,今日沐德还有些事情要做个了解,二位哥哥只当妹妹这回任性,沐德带着三哥哥一同去,不会让人说出闲话来的。”
大皇子御勇似是没明白,却是二皇子御畴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妹妹当心些,别让御守离得远了,这就快去吧。”说完,就笑着挥了挥手。
沐德这便拽着御守一路小跑,他二人身后的随从也跟着一溜烟地小跑,这一队人马数量算不得少,自然不能让人忽视了去。只是却也没从大路走的过,而是绕着旁边的小路跑,这般样子,似是不怕人看见,却也不想多做解释。因此就算是那些落在后面些走着的朝臣看见了,也只能是摇着头,低头自己嘀咕些话,却也不能给拦得下来。
“你这急匆匆地拉着我究竟是做什么?”御守一边跟着沐德跑一边问道:“刚才你和二哥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明白?”
“自然是要去找那状元郎好好理论理论,没着他没惹他的,这么让我下不来台,若不是我今日机灵,那可是要受到斥责的。他给我找了这么大个麻烦,我自然是要去好好问个明白才行。”沐德头也不回的解释道,气鼓鼓的样子。
御守听了也觉得沐德说的对,就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呢,这状元郎今儿个头一回进宫,此前可是都没见过你的面,好好地一个儿郎,今日却为着和你个女儿家的计较而惹了父皇的厌,想来也真是蹊跷。”随后又看着沐德说道:“得问个明白,等会儿我帮你问去!”
“不用不用!我问就行了,你就在旁边听着,什么话都别说。今儿个是他犯到我头上了,自然得是我亲自去给说服了才行,你去可算个什么事儿?”
话就这么一来一往的说着,两人因着走了近路,这会儿已经到了宫门口前。状元郎被芍药拦着,似是在辩解些什么,只是芍药硬拦着不让走,弄的那位状元郎好生不耐烦的样子。
见着沐德与御守终于赶来了,芍药立马高兴的说道:“主子,您可来了,这状元郎的脾气忒是硬,看着竟是要推开芍药强行离去的呢!”
沐德看着那状元郎眉头紧锁的站在那里,满脸的不情愿,自然知道芍药说的都是实话。这会儿见着沐德带着御守过来了,状元郎便低着头给两个人行了礼,随后问道:“不知文书公主殿下与三皇子殿下这会儿将臣留住,是为着什么事?”
芍药这会儿已经跑到了沐德身边伺候着,满是不服气的看着那位状元郎抢声道:“我家主子说让你等着问话,那就定然是有事要找你,你是哪里来的,怎的尊卑规矩都不懂的?”
“说的对,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公主殿下带人来传话与你,你竟这般抵触,可真是没将我皇室尊严放在眼里!小心我这就去父皇那里告你一状,让你这状元郎明日就成了阶下囚!”这说话的是御守,他这会儿心里也是觉得这位状元郎可真不是个明事理的,更是觉得这人不识好歹的让人讨厌。
却见那位状元郎这便低下头,恭敬的说道:“三皇子这话言重了,并非是臣不愿意留下,只是文书公主好歹是为女儿身,就这般将臣私下留住实为不妥。臣虽然才被点了状元郎不多日,却也知道臣子有规劝之责,只请三皇子殿□□谅臣这一片诚心,也请文书公主殿下自重。”
“你好大的胆子!我不过是请人与你话中一叙,又并非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之举,这光明正大的请状元郎留步,青天白日的,你为何胆敢如此质疑本公主怀有不轨之心?”沐德这话说的气势十足,更是怒气冲冲,想来状元郎就算是再愚钝,也该知道此时不该再争辩。
因此他接下来并未再出狡辩之词,沐德也并不觉得意外。
“文书公主殿下行事磊落,心胸宽阔,是臣想的偏颇了,请公主殿下赎罪,并敢问公主殿下,究竟是有何急事要与臣相商?”
“你竟还敢问?本公主却要先问问你,是何时得罪了你?这内殿之上不过是为着迎合父皇圣意,随手写几句诗就能对付过去的事,你却偏偏要与本公主对着干,还敢那般明目张胆的指责本公主教养,这便要问个清楚明白,本公主是做了什么得罪了你这新科状元郎?!”
沐德越说越生气,等到语毕之时,几乎已经是怒目圆瞪,要将这状元郎给生吞活剥了似的,就连旁边的御守看着都不敢作声。
状元郎却是并不觉得害怕,反而问道:“公主这话又是何意?臣下虽然不过区区一个新科状元,却对朝中事务有自己的论断。公主殿下本无错,更无从谈起与臣下有何过节,只是臣下对于公主殿下今日出现在内殿之中与朝臣见面之举,实在是不能认同,更觉此事对女子不妥。既是臣下心中所想与公主之举有所偏差,臣下自然理当提出异议,何谈得罪之说?公主这般说法,可真是轻看了臣下这一颗光明磊落之心了。”
“你、你这人——!”状元郎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是太过清白,让沐德虽然满腹怒气却又一时不能辩驳,只是指着状元郎半天说不出话。
那位状元郎脸色却是愈见轻松,隐隐地还能看出些得逞的笑意,这更是让沐德不能服气,便强词夺理道:“好个对女子不妥,好个提出异议。你这状元郎还真是满腹经纶,怎的刚才在内殿之上不见你这般论断争辩?”
“回禀公主,臣下自小苦读诗书,自是明白【君子有德,不与女子与小人辩是非】的道理。这话在许多书籍典籍中都出现过,公主殿下想是将《大京文博录》中的书都看的全了,自然是能知道,这论断是从哪本书里出来的。”状元郎说完了,又是行了一礼说道:“臣下一片赤诚之心,望公主殿□□谅,这也是被公主殿下问的急了才将心里话脱口而出,若是得罪了公主,还请公主殿下亦不要与臣下这等身份卑贱之人计较了吧。”
这给沐德气的呀,仿佛胸口处有一团火在剧烈的燃烧,只觉得简直没见过如此【岂有此理】之人!却叹这位状元郎的确巧舌如簧,沐德虽怒火冲天,却也不知是不是被气晕了脑袋,一时竟是找不出来辩驳之词。
只是到底不论从颜面上还是从学识上都觉得挂不住,便厉声呵斥道:“你这状元郎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本公主看作无知小人,还一片赤诚之心?我却看着你是没将本公主放在眼里,压根儿不怕本公主今日在此地与你正法了!”
却见那状元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四只贴附在地面上恭敬的说道:“臣下冤枉,臣下怎敢不将公主殿下放在眼里?只是书中的确有此论调,臣下也不过是引用了书中之句,答与公主之问罢了。臣下初出为官,今日之前从未知晓过皇宫里的规矩,只知道公主殿下乃身份尊贵之人,自该是听凭吩咐。方才在殿上,听公主殿下之词,似是对于《大京文博录》十分推崇,臣下这便引用了《大京文博录》里有载的《君子德》中的句子用以回答公主殿下的话,却不想臣下学识尚浅,这便口无遮拦的惹了公主殿下的误会,还请公主殿下宽宏大量,饶了臣下这一回吧。”
他这姿态一下子就低了下来,一点都看不出刚才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只是沐德却注意到此时已经有不少经过的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还有不少下人在偷偷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沐德就知道,这状元郎估计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借着自己为着避嫌选了个开放的地方拦他之举,用以为自己的优势,以至于方才明明是被他羞辱了一番,此时却又是被他要挟的不能重重责罚,真可谓是无上聪明了。
沐德心里憋着气,却也不愿意在此处将事情闹大,她本就是个不愿与人过多争锋的人,因此虽是被这状元郎将了一军,却也不再打算真就此事不依不饶。
——这好歹是父皇钦点的新科状元,今日召进宫里来是为了彰显圣恩,若是自己今日与他有了过节,并将事情闹了出来,想来在父皇那里也是不能说得过去的。
因此沐德便说道:“你这状元郎还真是好算计,只是你却说对了,本公主的确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今日看在你是头一回进宫,又是新科状元郎的份上,本公主这便不与你计较,你便先起来吧。”
“是,谢公主恩典。”状元郎听了,便又行了一礼,随即起了来。
“只是好歹今日得了状元郎这一片赤诚之心的规劝,本公主却也要规劝规劝状元郎——你脚下是站在我大京的国土上,这大京的江山与安宁均是我赫连皇室祖上打下来的,你本就该为着你今日能有个安乐的生活而对我皇家心生感激。本公主也不知道你这愣头青寒窗苦读十余年了什么样的书籍,若你真是一片赤诚之心,斗胆谏言,那自是会被加以重用,只是若是你是心怀不轨,别有企图,又或是听信了他人谗言才行今日之举,那你从今日起就要小心你的性命。本公主虽然还年幼,却也不是能让人随意骑在脖子上欺负的,你可明白了?”
状元郎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心里有些别的想法,又或是有些难言之隐,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低沉的说道:“是,臣下记住了,公主殿下大人大量,实在令人心生佩服。”
这话听着颇为真诚,沐德心里终于是觉得舒服了一些,便点了下头,“嗯,你能明白就好,今日就这么罢了,本公主这便回了。”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只是状元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脑子被门挤了,见着沐德就要离去,却突然间压低声音的说了一句,“公主殿下今日之举,就不怕来日得罪了夫家,就不怕有朝一日要与大京男子作对么?”
“——胡沁的什么你?!”这话让御守先听见了,转身就要伸腿去踹他,却被沐德一把拉住了。她怔怔的盯着状元郎认真的双眼,突然意识到了他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就那么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笑了一下,“既是事情都已经做出来了,又何须再怕?状元郎今日,不是也不怕与本公主作对么?”说完,便拉着御守,昂头挺胸的转身走了,再没回头看过一眼。
却是御守依旧不明所以,他被沐德一路拉着走,不明白沐德怎么像是突然转了性似的就这么将人放过了,只是若是立刻就问出来,让那个还站着的状元郎听见了,免不得日后又要有借口耻笑沐德,说出他二人手足不同心之类的话来。因此既是沐德拉着他了,他便也就乖乖的跟着走了,直到等走的挺远的时候才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就这么算了,还真就服了软?哥哥可是不怕他的,只要你一句话,哥哥回头就去找他的麻烦去,让他还敢再欺负你。”
沐德放开了他,扭过头说道:“三哥哥好意妹妹心领了,只是这状元郎虽说胆大包天,却也说的有些道理,倒还真是给妹妹提了个醒。三哥哥也不必太往心里去了,只是平日要留神着这个人是不是私下里和些什么人有了往来,别是咱们不知道,却是莫名让别人给做了眼中钉才惹上这档子事的吧。”她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说道:“我看不像是这状元郎自己的主意来的,这就找了他的麻烦,不知道明日又要有什么坑挖好了等着咱们跳。这事情实在有些蹊跷,三哥哥可别大意了,别真着了什么人的道才是。”
御守听着也是觉得有理,低头沉默的想了想,才又开口道:“妹妹这话说的在理,明儿个我就让人去打听打听,好在现在大哥二哥都能出宫了,咱们几个关系不多说,帮着问问还是可以的。妹妹且放心,这事儿哥哥记在心里了,自是会留神,妹妹也别大意了,今日这架势,看着可不像能就这么算了的,说不好这也就是提个醒。”
沐德点了点头,“说的正是,咱们呀,可真是要多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