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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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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里不夹杂任何态度,反而显得肃然威严,让沐德心里更加紧张了起来。只是到底都已经开口问了,如今再退缩也是来不及的了,不如索性就说出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女儿只是想说,原还想着沐德生来就总让父皇操心,若是因此惹父皇厌弃也是自然。只是大姐姐从小守礼数,又是长公主,这么多年来一点错事都没见着犯,却不知父皇怎就忍心让大姐姐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她说着,忐忑的抬头看向了皇上,“女儿也不是有什么意见,自然知道父皇是为着大京利益的良苦用心······只是女儿心里难免有些难过,就想问问,在父皇心里,可曾为女儿们有过一点私心,一点怜惜——”
“——你住口!你大胆!”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呵斥的打断了。沐德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口头认错,“是沐德失言了,请父皇降罪。”
“你还知道你失言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指责朕不顾父女天伦之情的?是你母妃教你么?!”皇上气的站起来用手指着她,“好一个恪贤,竟给朕教出这么个混账东西来!”
沐德立马就哭了,连忙口头说道:“怎么会是母妃教女儿的?都是女儿看着大姐姐与皇后娘娘十分伤心,又想着奢求些父皇的垂怜,这才忍不住问了,父皇明明之前还说了不怪罪的呀。”她说完,就痛哭着趴在了地上不再抬头。
宜事堂里回荡着沐德低沉的哭泣声,皇上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这下子竟有些吃惊的看着她,半晌说不出来一句话。这气氛变得快,此时皇上的沉默更是显得诡谲,让管事公公都忍不住缩了缩脑袋,低着头半闭着眼睛,全然一副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想是皇上终于冷静一些了,便又坐回了自己的龙椅上,看着沐德说道:“你给朕站起来!”
沐德听了,抽噎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拽着手帕半遮着脸站了起来,低头不语。
皇上就坐在龙椅上,没好气的看着沐德半天不说话。沐德也就那么哭着,不抬头,站在那里用脑袋顶对着皇上的目光,让皇上越看越觉得沐德像是在无声抗议一样。
只是他刚才的确说了【不怪罪】的话,这会儿若是真责罚了,便就是他这做皇上的出尔反尔了,这里头还这么些个下人,就算是没有这些个下人,他恐怕也不能过了自己心里那关。
做皇上有做皇上的原则,不可违逆的原则。若是能轻而易举就将心里的原则推翻了,任由着脾气发落,那就是他这做皇上的过错了。
因此皇上虽然心里有些生气,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又仔细想想,沐德此言的确也并非出于歹意,若说起来,这孩子倒像是在乞求着怜爱一样。
这么想想,皇上心里又有点软了,便开口说道:“你把脸擦干净了,今日从这殿里出去,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来,朕也当没听过你说的这话,记住没有?”
沐德点了点头,“是,女儿记住了。”
皇上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又说道:“沐德,你是这大京朝的公主,日后待沐临与沐恩出嫁了,就相当于是这大京朝的长公主,言行举止都该有像样的做派。你今日之事,朕念在你年幼,又一片实心,便不与你计较。只是朕还是要告诫你一句:今日朕不与你计较,是因为你是朕的女儿,可是到了来日你有了夫君远嫁之时,再这么信口胡说,想是要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大京的,你可记住了?”
沐德听着,忍不住又有些伤心,却也还是点了点头。
“你必得时刻牢记着自己的身份,别总让那些有的没的妄想蒙住了脑子。”
那日回了珍宁殿之后,沐德脑子里还回响着皇上的这番话。她呆呆的望着房顶,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她的眼泪已经不再流了,只是心里却是觉得比刚才哭泣的时候更难过一些。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接受了皇上刚才的那些说辞,只是觉得有些厌憎了这样的日子,这样完完全全为着利益而考虑的日子。
只是她当然也清楚的明白,若是不像现在这样顾及着许多利益生存,那她这日子说不准过的要有多惨,说不准过的比突然暴毙的沐秀,比那边中了毒人事不知的苍中小皇子更惨。
沐德仔细想着,今日之成就,还真是多亏了一直以来都仔细考量人心利益才能得的来,若是一直都像是今日这般,总想着些天伦怜爱的天真想法,定然不能如今日这般过的如愿顺遂了。
“还真是,原都是我自己选的,只想着得些安心日子来过,如今终于修成正果,又何必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呢?······想来,也是不重要的了吧。”沐德喃喃的说着,忍不住嘴角就讽刺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又掉出了眼泪。
爱莲姑姑和芍药看着,两人对视一眼,随后还是爱莲姑姑先开了口,“公主今日又是哭着回来的,可是又惹了皇上的训斥了?”
沐德听了,轻描淡写的说道:“没有,只是父皇找我商议要给我赏赐的事情。”说完,便没有多余的话了。
爱莲姑姑看着,忍不住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公主可要找贵妃娘娘说说话,贵妃娘娘刚才还打听人来问过了,公主想老奴怎么回话呢?”
“便就说父皇要给我赏赐,又听闻大姐姐与二姐姐的赐婚圣旨也要下来了,因着要与姐妹们分离而心里难受,就在父皇面前说了几句天真的胡话,也没惹的父皇责怪,不算是大事。”
爱莲姑姑听了点点头,“既然公主心中有数,那老奴这就去给贵妃娘娘回话了。”说完,便行了一礼,随后出门去了。
而三天之后,一切就如同沐德转述的这样,长公主沐临与二公主沐恩的赐婚圣旨下来了,合着还有对方国家人送来的聘礼,一同送到了各自的院子里。
一切都没出预料,所有的事情,就像是先前知道的那样,没有任何被期待的变化出现。
唯独只有一件事情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那日管事公公带着一众随从举着圣旨走进珍宁殿的时候,没人能预料得到皇上竟然下了这么一到圣旨过来。
“大京冠戎皇帝诏书曰:皇四女沐德,勤学聪慧,友爱手足,恭顺长辈,思其德行兼备,可做内廷的之表率,彰显于天下,今赐皇四女沐德《文书公主》称号,享正一品头衔,并赐定制黄金头冠一顶,定制朝服一件,定制朝靴一双,紫檀木玛瑙石朝珠一串,圣旨到,如圣亲临。”
“见旨如圣,沐德接旨。”待沐德低着头双手恭敬的接过圣旨之后,管事公公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哎呀,四公主大喜呀,不不,文书公主大喜呀,老奴这就给文书公主行礼贺喜啦!”说着,就要屈膝下跪,却让沐德连忙扶住说道:“公公这可多礼了,沐德能有今日,往日也没少受了公公的照拂,这会儿感谢着公公还来不及的,怎的还能受了公公这礼呢?”便转过头去让芍药靠过来。芍药意会,便拉着管事公公塞了一个大金锭子,随后又退下去了。
恪贤贵妃见状,也笑餍如花的拍着管事公公的手说道:“小四儿说的是,日后还要靠着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没事儿的多念叨着我们孩子几句呢,公公就别客气了,咱们这不都是一路人不说两路话的么?”
管事公公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急忙说道:“哎呦,瞧贵妃娘娘和文书公主这话说的,文书公主素来知礼,这皇上心里都有数,老奴哪里能贪功呢?还不全是文书公主自己争气,老奴才能有地方来拍拍马屁呀。”
说完,众人皆是一笑。恪贤贵妃与沐德互相对视了一眼,想是知道这位管事公公这话里算是和气,以前也从没听说背地里给上过眼药,这会儿心里便放下了。
他们这一路人都的时候,恪贤贵妃带着沐德一直给亲自送到了宫殿外面,直到人影都看不见了才回来。等着一转头进了殿里,恪贤贵妃就高兴的私下张罗上了,“快去通知下人们,今日咱们这珍宁殿里要摆上桌筵席,就咱们殿里人,要好好的庆祝一番。本宫还要广发请帖,后日就要请那些高门贵妇们来同祝,等着这事情都操办完了,本宫就给你们轮流着放个假,能出宫去一天,探望探望亲人。所以这几日可要给我好好的干,若是出了差错,可就不是赏,要是罚了,听见了没有?”
“是!奴才知道了!”宫殿里能听见话的下人们都行礼回道,等着恪贤贵妃满意的点头了,便连忙热火朝天的操办了起来,准备应付着这几日的忙碌。
沐德跟着恪贤贵妃往正殿走着,看着宫殿里一片欢腾似的忙上忙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母妃,这会不会太招摇了?今儿个上午才听说大姐姐和二姐姐的赐婚旨都下来了,想是那两边的宫殿也都忙着操办喜事,咱们这边这么大张旗鼓的,可别回头夺了人家的风头,惹人家不高兴了。”
恪贤贵妃却不以为然地回道:“这事情你可是多虑了,正是因为那边两位公主的赐婚旨意下来了,咱们这边才能大张旗鼓的庆祝。你不想想,你那两位姐姐都是要嫁出去的人了,如今操办也不过就是送些陪嫁,等着过些日子就算不得是咱们大京的人了。只有你这文书公主的头衔是正儿八经要在大京当上的,可不是要给人些拜访的路子来投奔么?”
沐德听着,却依旧有些担忧的说道:“只是母妃,到底大姐姐是皇后娘娘的长女,如今那边看着可不高兴呢······”
“——你这傻孩子,怎的还是这般胆小?你如今已经是正一品头衔的文书公主,与沐临可是能平起平坐的地位,皇上如今看重你,咱们素来又与皇后娘娘没有仇怨,她又怎会在这会儿找上茬来?左不过回头多送些陪嫁的过去,心里也就踏实了,只是你日后也是要担着重任的,如今若是冷清的办了,回头这内廷里说不准都没人听你的话,母妃可不能让我亲闺女受这等委屈。”说着,便转过脸去,不再理会沐德,吩咐管事姑姑说道:“快去帮着把她的的新朝服头冠收好了,你得亲眼看着收妥当了才行,这东西可是宝贝,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是,奴才这就去。”管事姑姑想是理解得了恪贤贵妃如今的高兴,笑着就去沐德屋里办差事去了。沐德这般瞅着,又看看恪贤贵妃,心里也开始嘀咕着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谨慎了。
那天晚上珍宁殿里庆祝之后,沐德回了自己的房间,让芍药把金冠从柜子里面给拿出来摆在了自己的眼前。她看着,就举着金冠往头顶上戴,那重量比之银冠不知道重了多少,上面雕刻的样式也更繁杂些,宝石也多,显得精致异常。
沐德又将金冠举在手里细细地看着,看着那上面的纹路,那上面被烛火照耀得微微闪光,就好像弥漫着浓郁的权利的味道,心中若有所思。
芍药看着以为沐德稀罕这头冠,便忍不住说道:“公主日后就是咱们大京的文书公主了,芍药心里真替主子高兴呢!”
沐德听了也抿着嘴乐了一下,“是呀,真是苦尽甘来了。”只是心里却又忍不住想,若是小时候能有这顶金冠护着,想来也不至于被人欺负那许多年了。如今自己这学识也长了,还学会了舞剑,年龄大了,寻常公主更是不敢来犯,就是沐秀还活着,自己也已经不再惧怕。却这金冠赶着这么个可有可无的时候来了,还真是显得有些可笑了。
——可笑的是,不知道如今是自己需要这金冠,还是这金冠想要图谋着自己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