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催眠番外《路过人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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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宋齐说，让我去看看医生。
他说这话时没有暗讽，也不是讥诮。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头一次肯平心静气与我说话，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惊讶。
他看我的表情很复杂，拧着眉头一言难尽的样子，说：“王一博，去看看医生吧。”
我失笑。
一个两个的，总是要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导致现在连宋齐这样厌恶我的人，都跑来说这种话。
我实在懒得听他，也不想管他要不要进来还是离开，回到画室继续作我的画。
宋齐尾随进来，站在一旁看我一笔一笔涂抹油彩，好一会才又说：“你活不成他的样子，何必为难自己。”
我停下笔，终于对他感到厌烦：“你们就没点新鲜的吗？”
宋齐没接口，只是在我的画室环视了一圈，我也随着他的视线去环顾。
画室里摆满了人像画，从最初线条简单粗糙的初学期，到如今已经很像模像样的成熟作品。
这里的每一幅都是我的臻品。
虽然仅有的看过的人都是一脸愁闷的样子，从不夸赞我进步神速。
幸好，我也从不期待。
“你活不成他。”宋齐又重复这句让我烦躁的话。他好像总爱对别人说教，以前就是，这毛病多年也改不了：“就算能，那也没有意义。”
“有没有意义也是我的事。”我嗤笑他：“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些喜欢你，支持你的人呢？跟她们也没有关系？”他仍旧试图说服我：“你一路走来，她们为你付出多少，时间，金钱，真心。换来你现在这个样子回报？”
真是乏味透顶的论调。
我仍旧作我的画，仔细调和颜料，兑出记忆里的颜色，将它一点点涂在皮肤的位置，反复调整，杂糅：“又不是我要她们喜欢我。觉得接受不了，脱粉回踩我也不会计较。”
“再说明星这种事业，反正我也干腻了。”要不是公司拖着合同不松口，早就解约了，正好省了他们见天的想方设法来烦我。
算一算，学习绘画需要时间，了解烹饪需要时间，掌握摄影需要时间……我人生还有这么多没有尝试的领域，哪来的时间去浪费？
“你这样，就算让肖战知道，他也不会觉得痛快。”他就这么轻描淡写提起了这个名字。
我还以为他们这些人，任谁都不会再跟我提到这个名字。不过这也只怪他们自己太敏感，我哪里就有那么弱，难道两个字就能打败我？
我撇嘴只感到好笑，却又觉得越画越焦躁，直到涂错了颜料，才不得不停下来，无语的盯着那块多出来的颜色。
真的很烦躁。
可宋齐还是跟有病似的穷追不舍，对着我咄咄逼人：“就算不做明星了，你好歹也得活的像个人样吧？”
这话简直忍无可忍，我差一点就想摔笔了：“闭嘴吧。”
我如今活的这样严谨自律，哪一点像没有人样？难道不想出门，不愿意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交，懒得搭理媒体粉丝，就叫没有人样？
我的人生连一点选择的自由都没有吗？
但宋齐是不管这些的，他来我这里来好像也只是受人所托，照本宣科一样：“去看看医生，别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没人想要你补偿，他也不需要。”说完就走，将我公寓的大门摔的震天响。
呵，需要看医生的到底是谁啊？
【2】
我总是很少梦见他。
所以每次梦见，都显得特别珍贵。
这还是我头一次如此清晰梦见他的样子。
他睡在我的梦里，背景是很久以前他租住过的公寓。他就那样不规矩的歪倒在沙发上，眉头皱紧，鼻息沉重，脸颊上还带了点粉红色。
我于是蹲在沙发边守着他，希望他睁开眼第一时间就能看见我。然后开心也好，恼怒也罢，只要是这样鲜活生动的样子，我都觉得高兴。
他这样睡了很久，于是我也守了很久，直到他被手机的铃声吵醒。
明明微信提示音只响了一声，他却像受了惊，刹那就睁开眼睛。
我感到自己心中那迫不及待要冲破胸腔而出的激动，抿紧唇将笑容扯成含蓄的姿态，想要同他说上一句话。
可他的目光错过了我，落在手机上。
他对着微信的界面沉默了好几分钟，忽然像下了某种决心，一脸坚定的表情，去洗漱换衣。
他似乎……并不能看到我。
这个发现让我满足又失落。
只好默默跟着他，看他匆忙但有条不紊的收拾自己，做好伪装，出门去赴约，一边还思考这个梦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可我没想过，它竟然是用来让我面临这样荒诞又残忍的局面。
他去赴王一博的约，或者说他是去见我。
好多年前，蠢透了的那个我。
那一刻我只想带他离开，远离那个蠢货。或者将他藏起来，遮起眼睛，捂住耳朵，不要看也不要听。
可我尝尽了所有办法，我无法抓到他。就只能像个游魂，看残酷的事，在重演一遍。
他曾经，那样难过却勇敢的说了爱我，而我回答了什么？
原来这场梦，是想要杀死我。
【3】
他风尘仆仆，疲惫痛苦。而我像个背后灵，什么用处都没有。
我见他遇到宋齐，接受了对方的邀约，对自己未来的人生努力做着规划，我多想他成功，能按照计划的路前行。
可事实像刀，每一幕都在杀死我。
那个后来被我用渎职受贿情色买卖等罪名，送去吃牢饭的女人，她拿出我们的照片对着他耀武扬威。
我看着他眼瞳颤抖，脸色发白，难以置信的表情，感到心脏被捏紧，又撕碎的疼。
可他一定比我痛。
我开始抑制不住的憎恨这个梦。
它让我回到过去，却不肯让我改变任何。
我不是不能承受这些痛苦的，我只是不能忍受那些发生过得的事，再用这种方式重复上演，要他还来经历一遍。
他果然选择对那个女人妥协，收起那些让他难堪的照片，神色恍惚中回到公寓，然后在燃气灶上一张一张将它们烧成灰烬。
燃气斯斯的声音里，他蹲下身抱住自己，头埋在臂弯中，那么无助。
我于是反复朝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他，想拥抱他，想亲吻他倔强不肯落下来的眼泪。
可是徒劳无果。
他那样耀眼，却为了我坠落。
而我凭什么？
【4】
我以前从不敢去想象，他在经历那场网络暴力时，究竟是什么心情。
每次只要一想到他在那时孑然一身，我就越发厌弃嫌恶自己。
而现在，我就守在他身边，却要亲眼目睹着他陷入这一场桎梏。
他生病了，从那次发热开始，断断续续，精神萎靡，每天只待在家里仿佛无法见光的生物，用薄被裹住自己，面无表情一条一条浏览手机上的信息。
“不要看了。”我无法忍受这种心碎的折磨，守在他身旁，不断重复，妄想有哪一句会恰巧被他听在耳里。可每次直到他疲惫睡去，我的妄想都没能实现。
他没有捅破我，却不愿意放过自己。
可我宁愿他将我曝光出去，宁愿去面临那些污言秽语，宁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被迫退圈也没关系。
但他不肯，一个人在铺天盖地的肮脏世界里挣扎求存。
而那时我在做什么呢？在巴厘岛，阳光和沙滩。
我终于在这一场梦里，痛哭失声，追悔不及。
【5】
他过得很不好。
搬离了原来的公寓，租住着空间狭小了一倍还多的新居。那里地段偏僻，没有良好隔音，没有效率的安保，唯一的优点是比原来的公寓便宜。
他很缺钱。
以前那些代言商演合作的违约金，赔光了他的积蓄，他本来也没有多少积蓄。
而我仍旧如同空气，每日跟在他身边，看他为了工作努力，哪怕是那么微不足道的舞台，寒酸的表演环境。
他从没抱怨过，任何一个舞台也都会认真对待，努力生活。
可我不能，我永远无法适应。他这样完美，在哪里都是最闪耀的那颗星星，他不该坠落在平凡里。
就为了我这种人，年复一年活在谷底。
那个不配称为经纪人的女人，利用那几张涂掉了我脸的照片，一次一次迫使他做出退让，带他参与无休止的成分不明的饭局。
她实在该庆幸我无法触碰到东西，否则她就已经死了很多回。
我已感到自己正在往疯狂的人格发展，我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
我有无限的温柔耐心注视他一个人，就有同样多的暴躁疯狂想毁灭掉其他人。
那些眼神肮脏，心理肮脏，语言肮脏的人。
他们常常窥探他，意淫他，妄想着污染他。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触碰到东西，那么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他们永远闭上那双肮脏的眼睛！
又一场饭局结束，他被人堵在洗手间。
我的那些发狂跟愤怒，起不到丝毫攻击性，我无法拯救他，这事实让我丧失理智，心态失衡。
直到有人将门踹开。
那个人是我。
纠缠的醉酒者被以暴力的方式打发走。我没有什么武力拳术的基础，但好歹自小练舞，动作干脆快速，打在要命的地方，也能疼很久。
我找回了理智，逐渐记起这一日。
那时那个像蠢货的我，参加私人酒会，那么巧，这个饭局就在同一层的另一座厅。
我那时隐约看见他跟一个酒鬼拉拉扯扯进了洗手间，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一股子的无名火就那么冒出来，等了片刻没见他们出来，就找上门去。
我那时下手很重，那人最后骂骂咧咧的跑走，留下我跟他无言以对。
不，也不是无言。
我才想起来，就听见那个我冷冰冰的对他说：“你可真不挑，恶心！”
如果我有一把刀，那我一定会在他开口之前让他永远闭嘴！
我那时为什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怎么能对他说这种话！
可是那个蠢货一样的我，却还尤觉不够，在大庭广众下，在他赤裸裸的注视中，亲吻身边不知道哪里带来的女人。
最终刺的他狼狈逃离。
那一晚，他始终无法入睡，后来爬上了飘窗，去看了一夜的星星。
如果我能触碰到他，如果他可以看到我就好了。那样，我一定不会让他在这样难捱的时候一个人寂寞无助。
【6】
我一直知道那个女人恶毒，知道她会想要为他选哪一条路，所以总是神经紧绷，让脾气越来越不受管束。
我知道他不会松口答应那样龌龊的事情，事实他也成功的走出了这段低谷。
可我一想到那女人还有其他人曾对他有过那种肮脏的想法，就不能控制自己越发暴躁的情绪。
直到有天那女人真的对他提出那个要求。
他比我要成熟坚韧许多，听完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敷衍几句，回到公寓后就给宋齐去了电话。
我甚至感到了如释重负。
果然，宋齐处理事情的速度很快。实际上这些年宋齐从没停止过对他的游说。
宋齐只是一直不懂他究竟在坚持什么。
直到这种时候，他向宋齐发出求助，才终于肯对宋齐说实话。
为了我。
就只是为了蠢到极致，还一再刺伤他的我。
宋齐说服了果亿接纳他的合约，但只负责合理部分的违约金。
可是照片的事情总得要解决，最终还是宋齐差不多淘尽了自己当股东多年的积蓄，终于从那女人手里拿到了所有照片，彻底销毁电子存档。
为此，他很过意不去，便用很短的时间整理了自己的心态情绪，想要快速投入到工作中。
我知道他怎么想，他没有什么能回报宋齐，只有让宋齐对他的挖掘体现出最大的价值。
宋齐的手段很好，加上早早准备了很多资料，对于当初那些泼在他身上的脏水，利用证据和水军，没要多少天，就洗刷了他的名声。
当年彻夜谩骂诅咒的是那些人，到头来道歉忏悔的又是那些人。
不过这次，他完全不在关注这方面了。
他想发挥自己的价值，想让宋齐的付出得到应有的回报。他期待着未来，那踌躇满志的样子，像刀一样扎着我的心。
我知道，他会失败，他入不了戏，他在自己最拿手的地方狠狠的再次摔了一跤。
然后……就把自己逼上那条回不了头的独木桥。
我感到自己的神经徘徊在发疯的边缘，我想阻止他，我想拯救他。
可我碰触不到他。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催眠番外《路过人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