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洛笔心安

4、波及枉骨

　　初一的晚上，易府已经悄然无声。易玦刚从启宁寺回来，院子里的灯点亮，易玦换了衣服，人影在屋子里闪了闪，灯就又忽地一下灭了。
　　此时京城的大街上已无人走动，远处还能听到打更的声音。片刻过后，街上便一点声音也无。易玦从一个巷子口里出来，左右看了看，便从天而降几个同样身穿夜行衣的人。几个人的动作很轻，身手了得。易玦使了一个眼色，几人便跟着他进入巷子最深处的一间小房子。白日里这间小房子是一个不起眼的胭脂铺子。
　　几人进入屋子坐定，易玦言简意赅开口道:“多谢各位今日前来，今后的事就有劳各位费心。”
　　其中一人道:“公子放心，易家的事便是我们的事。”
　　易玦点点头说:“此次扰了各位，易玦过意不去，可是此时非同小可，不得不出此下策。”
　　“公子见外了。”几人一同拱手。
　　“公子，从今日起，王错便跟着您，也好有个帮衬。”说话的人也不抬眼，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跟着我太扎眼了，易府里多一个人他们不会不知道。”易玦顿了顿笑道:“你是不放心我的身手？”
　　“不敢。只是公子只身一人在枉骨，属下有些担心。”易玦说道:“担心就行了，没必要自己也加入枉骨吧。”
　　王错听得此话猛然抬头:“您知道了。属下只是尽力护您周全，也不算辜负了夫人。”
　　“知道。”易玦扶他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枉骨见喽。”此语一罢，易玦已消失不见，余下之人也各自散去，无声无息。

　　第二日一早，易玦便以城南剑会为由出门去了，走之前还问了易桓是否同去，易桓哪肯这般虚度光阴，便拒绝了。易玦只好自己向城南而去。
　　剑会每年都有，易桓向来志不在此，易玦倒是每年都来凑个热闹，只是今年有些与众不同。听说今年有高手守擂，凡是攻擂成功者，都会得天下好剑一柄。
　　易玦自幼习武，天下好剑他见得不少，自然不在意这些。
　　“不过是噱头而已。”易玦想着，在人群中四处望望，随后便走进擂台后的酒楼，沼寥轩。
　　店小二似乎认出了他，便道:“顾公子，您来了。洪姑娘在楼上呢。”
　　易玦不多言只身上楼，推开一间雅间的门，走了进去。房中有一人缓缓拨弄着琴弦，不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人开口道:“是剑会不好么，顾公子也不看。”易玦不出声，只静静站着。那人停了手中的琴弦，缓缓起身，从屏风后走出，笑道:“我知道顾公子武艺绝伦，这些微末技俩入不了你的眼。”
　　“洪姑娘过奖了。顾某今日来，是想……”他话未说完就被打断，“我知道顾公子的来意。顾公子是枉骨的人，我们当然要帮自己人。消息已经在打探了，公子稍安勿躁。”
　　易玦报以一笑“姑娘费心了。”
　　“公子客气，只是公子看起来温文尔雅，不想也有这么大的野心，对皇宫的事也如此感兴趣？”
　　“天下熙攘皆为利。枉骨不也是么？”易玦答道。
　　“自然。公子对枉骨尽心尽力，这个要求不过分。”
　　易玦道:“我加入枉骨只是不想自己的一生碌碌无为，糊涂着过了。至于此事对枉骨并无害处，只会让枉骨的消息网更加广大。”
　　洪姑娘轻笑:“是。我从未怀疑过公子的忠心。”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纸，递给易玦“你要的消息。”
　　易玦接过，又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多谢，告辞了。”
　　易玦走后，洪姑娘召出一人，轻声说:“给主子传信，一切顺利。”
　　剑会还未结束，易玦却一眼都未再看，在下一个路口与王错会和。
　　“消息是真的，还探出不少我不知道的东西。”易玦开口。
　　“看来枉骨果然有点本事，皇宫禁内的事也查的到。”王错嗤笑一声。
　　“我入枉骨已有三月，他们虽没有完全对我放下戒心，但这三个月我也为他们做了不少事，这次探查消息也只是试他们一试。”易玦继续说道“枉骨势力雄厚却少为人知，若非娘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这样一个集团只甘心于江湖之上么？”
　　易玦挑挑眉，道: “枉骨背后的主子一定不是洪姑娘。”

　　上月秋闱，今日是出榜的日子。
　　“姑娘，恭喜了，您中了进士！”
　　易家管家推门进来给梁树清道喜。
　　“是吗，自然有劳易家主提点了，”她微笑着，又道：“不知那两位公子如何？”
　　“那何公子与您相差不多，那楼公子 竟是中了榜眼！”
　　“那也劳烦官家替我向那二位道喜了。”梁容溪笑容不变。
　　楼慕群真是什么都不顾，只想着锋芒毕露打压下她，竟然把自己送到元武帝手下。
　　能中榜眼，可见是才华横溢之人啊，这样的人甘于屈就在易家吗？
　　或者他也循着易家家主当年的路，夺一番天下？
　　梁树清暗暗嗤笑一下。那多疑的易家家主怕是真会这么想。
　　没想到，那穆熙殿下，有才却无智。
　　如今她可以自在几日，只等易家的安排。
　　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便能入南齐朝廷，真是天大的幸事。不过，易家急于安插人手，易家主上位后就开始安排此事，不过南齐帝王杀伐果断，有勇有谋，纵是十几年的功夫，朝廷上的臣子也不知是谁那边的。
　　不过恰好，易家安排已接近天衣无缝，对新入门客的排查松了很多，大抵是认为易家胜券在握了。
　　梁树清换了个姿势，半倚着椅背。
　　如今可以说是完美的境况，如果少了枉骨和楼慕群那些烦心事的话。
　　……
　　“楼殿下，你这一下，可太心急了。”
　　魏言捧起茶盏，语中带些似有似无的笑意，低头掩下眸中的轻蔑。
　　“魏大人，你上次与我说，北境企图干预南齐朝政？”
　　楼慕群边说边打量着他。
　　这人一袭青衫从未变过，仿佛这样便能衬得自己儒雅高贵。可惜，如何装作玉面君子，终究有一颗狼子野心。
　　楼慕群看不起魏言这样攀附君王扰乱朝政，却能平步青云的小人，魏言也自是对楼慕群一身无用的皇子傲气嗤之以鼻。
　　分明是半个阶下囚，却要故作清高。
　　魏言暗暗冷笑，抬起头，收敛神色，对楼慕群道：“是啊，不知楼殿下有何高见？”
　　“魏大人，你是陛下身边的亲信，可势单力薄，想必宫中的日子也不甚好过。”
　　魏言的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笑道：“魏某愚钝，不知楼殿下是何意。”
　　楼慕群盯视着魏言，目光清澈而犀利。
　　“魏大人，你形单影只，又如何逐鹿中原呢？”
　　魏言大怒，一下站起，“放肆！我魏言忠君爱国，对陛下问心无愧！”
　　楼慕群毫不畏惧，只是暗暗嘲讽。
　　两人相识不是一日两日，魏言的谋算他清楚得很。
　　只是如此直白地挑明，倒是头一次。
　　魏言不认，反而勃然大怒，倒是意料之中。
　　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
　　楼慕群轻飘飘地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哼，”魏言坐下，仿佛余怒未消，“奉劝你一句，南齐北境皆不是善茬，你要拿回早不存在的穆熙，便是与天下作对。”
　　“是啊，若是没有魏大人相助，在下定是举步维艰。”
　　“放心，我魏言言而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