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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   《相思琵琶重》/池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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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暖烘烘的,光线昏黄,阮思歌在躺椅上悠悠转醒,身子软塌塌的,仿佛置身温泉里,入目是正在燃烧的壁炉,小而轻的噼啪声,伸手摸到自己身上披了件毛毯,她转头四处看了看,完全陌生的环境,只躺椅旁的小桌上留了盏小台灯,外面不知是天黑了还是屋里拉上了窗帘,黑乎乎的,完全辩不出什么。

      失去意识前好像是夏倦书回来了?
      阮思歌轻喊了声夏倦书,没人应,扶着椅子想站起来,头却疼得不行,脚也没什么力气,最后只能又躺回来。

      望着壁炉内燃烧的木材,她不由得担心起外面的面板,也不知道那些她没能搬进来的面板后面夏倦书有没有搬进来,正打算再喊两声时,门突然打开了,她忙噤了声,往门口看去,夏倦书也看到了她,轻声道:“醒了?”

      阮思歌嗯了声,“你去外面了?”

      “去药店又买了点退烧药和感冒冲剂。”
      夏倦书甩了甩伞,收起放到了门后,随后走过来把一袋药放到了她身旁的小桌上,靠近时带出一阵风雨来,潮湿又清凉,阮思歌缩了缩头偎在毛毯里,只露出眼睛来。

      夏倦书自个去壁炉衣架旁,脱了身上的长风衣挂上,半掖了掖衬衫袖口,又走了过来,半蹲在她躺椅旁,伸出手摸了摸她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应该还有点低烧。”

      他身上冷意未消,手却温暖又妥帖,阮思歌只感觉额头上的手一触即离,为他这种测温方式感到好笑,“你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肯定冷,测出来不准的。”

      “等下,我去拿温度计。”
      夏倦书又起了身。

      阮思歌望着他绕过壁炉走去了一旁的储物柜,背对着自己,低头抽出一格,在里头翻找着什么,客厅里光线薄弱,只能隐隐看出颀长的身材轮廓来,西装裤下的腿笔直修长,静谧弱光的环境下,分外禁欲,她轻咳了声。

      夏倦书听声回过头,“嗓子不舒服?”
      阮思歌急忙别开头,软软应道:“没有没有,你赶紧找温度计。”

      夏倦书独居,家里常备家庭急救药箱,但因为他体质好许久未生过病,温度计个头又小,不太容易找,他又往里翻了翻手才从纱布下摸到,还是老式的体温计。
      甩一甩然后夹在腋下的。

      阮思歌看他在台灯下甩了甩温度计,对着光费劲照着刻度分辨的样子,忍不住提问:“客厅里没有别的灯吗?”

      “正中间有一个,不过前两天坏了,买了灯泡还没换上。”
      夏倦书调整好温度计,给她递了过去,阮思歌听话夹在右腋下,见他推门又走了出去,便没再问。

      这种老式温度计阮思歌也许久没用过了,依稀记得需要放腋下三分钟或者五分钟,怕掉她又夹紧了些。
      没几分钟,出去的夏倦书回来了,还端了杯茶过来,“先润润喉咙,等下吃过晚饭再喝药。”

      晚饭一词瞬间触及了身体反抗的神经,阮思歌扭了扭身子,格外不想在他面前吃饭,左手小心接过茶杯抿了口,试探着问他:“什么饭?”
      夏倦书回道:“随便做了点。”
      “你自己做的吗?”
      “嗯。”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脖子后缩,是弱光都掩不住的狡黠和推拒,像是格外不信任自己的技术,夏倦书又想到之前在汪叔摊位吃饭她也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猜测可能是小姑娘日常演出保持身材要减肥,拎着木椅坐过来后,多解释了一句,“你现在发着烧,还是要吃点东西补补。”

      阮思歌想了想自己最近在王瑞华家的吃饭状态,也不是那么的难看和排斥,稍稍放下心来,等待温度计测温结束。
      几分钟后,抽出了对着看了眼——37.1℃。

      正常温度,没发烧。
      想必跟夏倦书及时带她进屋烤火保暖有关。

      阮思歌把温度计递了过去,“呐,没发烧。”
      夏倦书拿起对着光也看了眼温度计上的刻度,放下心来,“该吃的饭还是要吃,最近温度变化频繁,说不定晚上又反复了。”

      阮思歌点点头,也许是知道自己不发烧了,心里作用下感觉腿也有力了几分,等夏倦书端着小饭桌把饭菜端进来的时候,已经能放下脚下地。

      夏倦书把饭桌支起来,依次把菜端了上去,盘底还烫着,递了双筷子给阮思歌,“刚刚用微波炉重新热了遍,可能味道没那么好了。”

      诶?
      他吃过了,这样是不是就能自己吃饭了?
      阮思歌心里正窃喜不用当着一起吃饭省得他看到自己厌食的惨状,下一秒却见夏倦书又放了筷子到自己面前,顿时又萎了,问道:“你还没吃饭啊?”
      夏倦书回:“本来打算等你醒了一起吃,后来做好你一直没醒,我就去买药了。”

      也许是为了照顾病号,又或者为了感激她帮忙收面板,夏倦书这顿饭也是用了心的,清淡简单又不缺营养,两菜一汤,一小碗米饭。
      脆皮豆腐,清炒杏鲍茹和一道玉米胡萝卜排骨汤。

      他口味也偏淡,整体菜色除了食材本色没什么调味汁,生抽量少,汤更是没放什么调味料,极大程度保留了食材原味。
      厌食症发后,哪怕在民宿,任灵灵一直缠着她要一起吃饭,阮思歌还是坚决要求王瑞华把饭端到屋里独自用餐,这是她第一次在除父母之外的人面前吃饭。
      生怕自己食物刚进肚下一秒就捂住嘴吐出来,故而握着筷子迟迟下不去手,反复换着拿筷方式,又自告奋勇给两人舀汤。

      夏倦书以为她担心饭菜难吃,自己挨个夹起吃了口,普通家常菜,还算可口,劝道:“试一下,不好吃就不吃了,好歹喝点汤。”
      阮思歌咬着嘴唇,夹起一小块豆腐,心里暗暗说服自己是处在民宿的房间里,食物就是食物而已,卡路里什么的不重要,不要有任何负担。

      豆腐清淡,再加上她最近忧思渐消,倒是没什么异常顺利咽了下去,阮思歌怕他再劝,忙拿起勺子小口喝着排骨汤,夸了句好喝,跟他解释道,“可能刚病好还没恢复,胃口不怎么好,我还是多喝点汤吧。”

      排骨汤是液体,张嘴就着勺子便能滑进去,入口有微微的甜味,还算好喝,她为了不让夏倦书怀疑便一直低头喝着汤。

      夏倦书看了下壁炉上挂着的钟表,已是晚上八点十分,他知道楼上晒的面板数量,自己一个成年男性,一次搬六个面板来回几趟倒是不费劲,但也要歇一会儿,对于她一个瘦弱女子来说,就分外重了,何况阮思歌几乎搬了百分之八十的量,体力消耗更是大,哪怕她午饭是在下午一点吃的,经历过这么大的体力消耗,七个小时都没吃饭,不可能不饿的。
      但是……一个本该很饿的人却丝毫没有表达出想吃的意欲来。
      反而视饭菜如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他不由得留了心,但看阮思歌极力装作顺从无异常的模样,面上未显,静静吃完了一顿饭,吃完后端了去刷碗。

      营养摄入不足,大脑缺血,人就容易犯困。
      等夏倦书在厨房整理清扫完回到客厅,阮思歌已经抱着毛毯重新偎在了躺椅上,眯着眼极其困倦,昏昏欲睡。

      躺椅是他自制的,平时躺他一个一八七的成年人睡觉都没事,阮思歌斜躺在上面更小巧纤弱了几分,身子蜷缩着,头往毛毯里躲,发丝披散缠绕,双手却露在外面微微张开,手腕交叠放着,打眼一看,他甚至能单手握住,十指纤细,指甲圆润却少了几分血色。

      屋外大雨瓢泼,雨点重重打在地面上,雨水飞溅,未合紧的门缝飘入冷风来,夏倦书本想送她回民宿,见状也歇了心思,关上了门。
      屋内一室温暖。

      他从卧室搬出一张干净的薄被,在原来的毛毯上加盖了一床,给阮思歌又掖了掖被角,临睡前往壁炉添了些耐烧的大木块才回自己卧室。

      再次醒来时,场景重现,阮思歌有种回溯之感,好像昨晚都是一场梦一般,身上的被子颇重,一摸才知道竟有两床,她这才意识到为什么感觉夜里翻身都费劲了许多,睁开眼,眼前是亮堂堂的,壁炉火已熄,留下一堆的灰烬。
      意识还算清明,就是身体提不上力气,阮思歌知道这是因为昨晚没吃什么饭的缘故,怕烧没退,自个拿了小桌上的温度计又开始测温。

      等待测温期间,她转头四处看了看室内,小桌上还放着他买来的药,昨晚脑袋昏昏沉沉的加之灯光昏暗也没太注意室内,此时再去看,着实简单,类似二楼的格局,装潢色调偏灰白,铺的是实木地板,四间房一个大客厅,客厅里有一个壁炉,橙红色砖砌成一个古朴的壁炉,另一侧靠墙有一张很长的抽屉式木柜,正中央吊着空心圆灯,下面放了一张饭桌。

      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阮思歌把温度计拿了出来——36.6℃。
      已是没烧,她抽了张湿巾擦了擦,才循着昨天夏倦书拿出温度计的方位去找,没什么困难,很快便找到了家庭药箱,把温度计放了进去。

      抽屉合上的瞬间,阮思歌一抬头这才注意到里侧还放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姿容绝艳的女人怀里抱着幼子,两人正在指导还在爬的宝宝看图画书,戴着眼镜的男人极其儒雅,坐在一旁笑得眼都成了一条缝,宝宝懵懂只知道跟着傻笑,齐齐笑得开怀。
      她指尖停在照片里宝宝身上,约莫是一岁的夏倦书,眉眼间依稀能看到几分长大后的样子。

      贸然查看已是打扰,阮思歌不敢细究下去,急匆匆离开了橱柜一侧,出了门转了个弯去找夏倦书。
      一夜暴雨摧折后的庭院,绿意更浓了些,枝叶都挂着水珠。

      她走在走廊去工作室的路上,临到门口,正准备敲门,里头突然传出一阵琵琶声,似乎在试音,阮思歌心神一荡,停了脚步。
      如果说是为了试音弹琵琶,但技艺未免太强了,随手一弹就是一首《虚籁》,会运用到大量吟揉技巧的曲,极其考验基本功,可他弹起来却信手拈来一般,弦声干净利落,轮指清脆,第四小节“la”的吟揉状态由静转动,连吟的速度都把握精准。

      制琴师里不乏会弹琵琶的,但能弹到他这种程度的确实少见,没几年的积累几乎不可能做到,饶是阮思歌自己,也是仗着记忆力绝佳,勤于练习才在第二年把这首流畅弹出来,而且恐怕他远不止于此。

      五分钟的琵琶曲里,阮思歌心里千回百转想了许多,最后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站在门口等琵琶声停了几分钟后才敲门进去。
      夏倦书喊了声进。

      “我是来……”
      阮思歌本来是打算跟他告别打算回民宿,推门一进去,却被眼前的琵琶给惊艳到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怔怔看着,被吸引着上手摸了下,顺滑又细腻。

      这是一把牡丹牛骨紫檀琵琶,琴身呈红黑色,线条流畅,样式虽古朴又简单,却格外吸睛,自有一番典雅古典的美。

      夏倦书拿出弦记的章在一个小册子上盖上,上面具体标注了制琴日期、琴身各部件材质来源以及琴手和制琴师名字,合上册子挂到了琵琶上,跟她解释道:“温田田订制的琵琶。”

      背板纹路自然,隐隐能看出木头纹路来,阮思歌喃喃问:“大叶紫檀吗?”

      “嗯,去年进来的紫檀木,她想简单一点,这把全长约103厘米。”
      夏倦书点了点头,看她爱不释手的样子,又问:“你喜欢什么琴头?”

      “凤尾。”
      比起各种如意头,汉龙头,阮思歌格外偏爱简单的凤尾头,很快接上回答后又觉得没必要,放下了琵琶,轻声道:“我准备回民宿了,在这打扰你一天了。”

      夏倦书本想说可以吃完早饭再走,想到昨晚的情景,很快换了句话,“我还要感谢你帮我收回了面板。”
      经他这么一提,阮思歌这才适时问起剩下面板的状态,“有些淋了雨的还能用吗?”

      “会受影响,到时候再多晒晒,不行这批就废掉留着烧了。”
      这批都是他年前新进的面板,夏倦书笑笑,“能救回来绝大部分我已经很庆幸了。”

      阮思歌这才跟他告别回民宿,一进门王瑞华就面色焦急围了过来,问她:“发烧好了吗?”
      “昨晚倦书过来说你发烧我还吓了一跳,要给你打电话,他说你在睡觉我才没打扰。”
      王瑞华昨天下午就收个东西的功夫,回去就不见她人影,想着小镇民风单纯她也来了好些天应该不会出事,便没再管,正准备晚饭的时候,夏倦书突然贸然登门,跟她说人在自己家,因为帮着收面板淋了雨发烧在休养,让她不要担心,晚饭后看看情况会再打电话通知她。
      她等了几小时,夏倦书才来了电话,说雨太大阮思歌已经睡着移动不方便,先留下睡一晚,王瑞华领着丈夫撑伞去看了眼才放心回来睡觉。

      “淋雨发了烧,所以临时在他家睡了一晚,现在好多了。”
      阮思歌冲她点点头,她早就饿脱了力,强撑着才回来,催道:“就是有点饿,麻烦您做点清淡的食物给我端上来。”

      王瑞华连连答应下来,搀着她上了楼,她动作很快,半小时就端了菜送上楼,阮思歌独自在屋里这才勉强有了进食的想法,一口一口勉强吃下肚,吃了个半饱,放下筷子没什么精神又睡下了。

      王瑞华隔了一个小时上楼去收餐盘,敲门没人应,怕复烧起来,推门又给她量了一遍温度,确定没问题后,才收了餐盘小心退了出去。
      她吃饭向来神秘,餐盘每次去收却干净,王瑞华只当她大城市里来的有礼貌爱干净,这回许是生病忘记整理,一看,饭菜竟剩了大半。
      心里奇怪,以为她生病食欲不振,端着下了楼,晚饭更用心了些。

      这边王家正准备晚饭的时候,暮色四合,夏倦书家门口一辆车停了下来,一袭长裙的温田田踩着平底鞋下了车,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有些纳闷会为什么师兄会放着在江礼的工作室不待留在这边,在门口敲了半天没人应,只能直接打了电话。

      夏倦书这才出来给她开门,领着往里走,谦道:“本来说回头去江礼市给你带去的。”

      “可算了吧,等你去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我等不及就先来自己带走琵琶了。”
      温田田没来过延林镇几次,只觉他这院子东西好像又多了点,迫不及待去了工作室看琵琶。

      夏倦书把琵琶搬下来给她,“小叶紫檀的,琴头按照你选的做成了牡丹头,上头的玉是我专门找了其他师傅给你雕刻的,昨天才刚取回来给你安装上。”

      温田田抱着琵琶喜不自胜,娇俏道谢,声音灵动:“谢谢师兄。”
      她明日在怀树市有场演出,不着急走,留在了客厅闲聊,夏倦书泡了茶过来,晕晕热气蒸腾起来,温田田吹了口,又放下,“自从报上说阮思歌要退圈后,她真的许久未露面了,白金园都急疯了,三天两头往葛慧君那跑,葛慧君也没心思处理他的事情,要说阮思歌退圈,最焦头烂额的就是她这个师傅,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帮他另找一个琵琶手。”
      “不过也奇怪啊,当事人都没明确说要退圈,这月厢晚报不知从哪得的消息,就敢写的如此斩钉截铁,只怕后头的撰稿人真的跟阮思歌有仇。”

      夏倦书放下茶盏,微微一笑,沉声道:“可能自以为阮思歌倒了,自己就能顶上了吧。”
      圈里新生的小辈没几个,温田田虽猜不到他指的是谁,也不甚在意,眼波流转间眼底有自信的光芒闪过,低头抿了一口茶,轻飘飘道:“未免想得太简单,哪怕阮思歌倒了,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本事取而代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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