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歌》好大一坨兔子

1、可能因为你是个傻子吧

　　空荡残破的楼梯，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和脚步声。
　　陆久的腿和身体，都仿佛灌了铅一般的难以移动一步，可是他依然机械地重复着跑步这个动作。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然而，一切在看到渐渐蔓延向楼梯的鲜血时，孑然而止。
　　时间、呼吸，甚至是心跳，全部停止了。画面像是定格一般。
　　曾经共处一个教室的同学仰面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双眼透露出临死前的绝望，似乎在对他发出质问。
　　——陆久，你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正巧打在陆久的脸上，他抬起手掌遮挡，不情愿的睁开双眼。
　　又是这个梦。
　　起床，穿衣，洗漱，出门，陆久的一天，拉开序幕。
　　“老大，你来啦？”肖以南一边熟练地钻在车底下修车，一边朝桌子的方向努了努嘴“早点给你放那啦！”
　　“谢啦。”陆久一边狼吞虎咽的咬着早点一边朝肖以南扬扬手。
　　迅速填饱肚子，这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
　　“陆久，有人找！”刚刚修完一辆车，陆久就听见同事喊他。
　　有人找？多少年没听过这句话了。陆久下意识看了肖以南一眼，对方同样是懵逼的表情——他们在这，似乎没什么熟人。
　　“来了来了！”陆久摘下手套，擦了擦额头上秦楚来的汗，小跑着出去了。
　　外面的太阳毒辣得很，从光线昏暗的修车店里走出来，陆久甚至有些不适应，不禁伸手挡了挡阳光。
　　渐渐的，光线里映衬出一个曼妙的女人身形。陆久眯着眼睛，费了一会儿功夫才看清来人。对方的脸庞在岁月的洗涤中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和印象里那张清纯的脸孔比起来，又多了一份成熟和稳重。
　　“好久不见，陆久。”千樱雪大大方方的向他伸出手。
　　陆久看了一眼对方白白嫩嫩保养的很好的小手，又看了看自己这只常年修车划的到处是口子的老手，不由得憨笑道：“还是算了吧，我这手怪脏的。”
　　“和老同学还客气什么啊。”千樱雪嗔怪道。
　　“是，是。”女生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多少显得有些没意思。陆久还是那副笑，手掌在裤子上抹了两下，才礼貌性的握了握。
　　“怎么有空到这？我记得你好像到帝国军就职了。”
　　千樱雪不置可否：“是啊。”
　　“生活得怎么样？”
　　“还行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陆久这个人，脾气好的很，不会让身边任何一个人感到不舒服。两个人的闲聊，甚至都聊到了最近的天气异常。
　　“陆久。”千樱雪打断了陆久的碎碎念，她凝重的盯着他的眼睛“你满足现在的生活吗？你不应该是这样，你知道你能够得到更好的。”
　　“我？”陆久像是听到什么稀奇的事情一般，缓慢的张大了双眼，手指指向自己。
　　千樱雪认真地点点头：“对。”
　　陆久笑着摆了摆手：“我啊，我能在这做个修车工，已经很满足了。”
　　“你不想回到战场上吗？”
　　“我不是那块料。”陆久的脸上，还是那种令人没脾气的笑。
　　“你的手掌都是练刀留下的茧子，你骗不了我。”
　　原来这才是握手的目的……
　　陆久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笑道：“你说这个啊，这是常年修车——”
　　“老大还在练刀！”一直躲在店门后面偷听的肖以南忽然站出来大声说道“这么多年以来，老大还是和当初一样，每天都要拉着我去练习！”
　　……陆久感到脸上一疼。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陆久都觉得自己的笑容变得僵硬了。
　　“这样吧，陆久，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回去以后好好考虑一下。”千樱雪倒是很给面子，递给他一张名片。
　　说完，她就坐着这一区域绝对不会有的安装着助飞器的汽车离开了。
　　“她怎么不给我留呢？”肖以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过来，死死的盯着陆久手上的那张名片，恨不得将上面的电话号码背下来。
　　“可能因为——”陆久对他笑着说道“你是个傻子吧。”
　　道场里，十五六岁的孩子们都站在门后惊诧的看着正在进行的练习。
　　明明只是练习用的竹刀，握在陆久手中却仿佛拥有了生命。每一次击打，每一次挥舞，充满了力量。就算只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防御或者进攻，哪怕是错误的姿势，但如果是陆久，这一击，必定令对手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一次上挑，肖以南被竹刀击中，“咚”的一下跌坐在地上，下巴被击中的部分红红的。
　　“老大……”他可怜巴巴的叫道。
　　陆久冷着一张脸，握着竹刀的手灵活的转了一下手腕，然后把竹刀扔到地上，向门口走去。肖以南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把散落在地面上的竹刀捡起来，放回原位。
　　面对道场的老师，陆久又换上他平时憨厚的笑脸：“谢谢您啊，总是把道场借给我们！”
　　道场的老师客气道：“没关系没关系。”
　　两个人走出道场。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零零散散的星子点缀在深蓝的夜幕。今夜，不知为何，格外美丽。
　　“老大！”肖以南从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啤酒，讨好的递给陆久。
　　“谢啦。”陆久懒洋洋地接过来，拉开拉环，仰起脖子灌了几大口，冰凉的啤酒流过喉管，顿时让人的心肺都舒展开来。
　　“老大……”肖以南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今天是不是生我的气啦？”
　　陆久沉默了一会儿，才“嗯”道：“我问你，大个儿，你想上战场吗？”
　　残缺的尸体，飞溅的血液，悲戚的哭喊……那些过往的记忆至今仍然历历在目。肖以南摇了摇头，但是又缓缓的，坚定地说道：“可是她在战场，所以我必须要去。”
　　陆久哭笑不得：“你有那么喜欢她？”
　　谁能料到肖以南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竟然先站那脸红了半天，才嘟嘟囔囔地说道：“你不是也挺喜欢哑巴的吗？”
　　这句话堵的陆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大你可不要狡辩！”肖以南又补了一刀“我看到你手机里还存着他的电话号呢！”
　　“闭嘴吧，那都是多少年前的电话号了！”
　　“可是我那天还用你的手机给他打通了！”
　　“……”
　　完全让人无法辩驳好吗？
　　“你没事干为啥要用我手机打电话？”
　　“我这不就是无意间看到，一不小心拨出去了……”肖以南也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有人接，吓了我一跳。他刚说了个‘喂’，我就给挂了……”
　　该怎么夸他呢？陆久的笑容逐渐凝固：“你恐怕真的是个傻子。”
　　告别肖以南，没走多远，陆久到家了。那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年月的旧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直没人换灯泡，陆久倒是换了几回，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又被偷走了。他摸着黑打开门。刚踏进去，不由得长长呼出一口气。他迫不及待的把鞋胡乱丢到一边，立刻扑向柔软的床。
　　肖以南……给齐雅打通过电话？他拿起手机，翻出通讯录里齐雅的名字，看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勇气拨通这个号码。
　　他闭住眼睛，思绪一下子飞回到十几年前。
　　那时候的他只有十六岁。而他们生活的希尔斯帝国，从他有记忆开始，资源就已经变得十分匮乏。
　　整个帝国的运转都是依靠灵力，无论是飞驰的汽车，还是流通的电路、机器，没有灵力，可以说民众的正常生活将无法维持。然而资源是有限的，为了抢夺资源，战争不断。从那时起，帝国被划分为十五个区域，只有前五区属于上层区，据说那里的生活像是科幻电影，而他们这些生活在靠后区域的，虽说日子不算贫瘠，但终归是想象不到那种生活的。
　　陆久从小住在孤儿院，和其他孩子一样，看着老旧的电视机，读着捐赠来的图书。这家孤儿院收留的都是帝国纠察官的遗孤，陆久的父母据说在帝国军的时候十分出色，陆久的脑海里隐约有他们的轮廓，但具体的模样却怎么也记不清了。而他们这样的孤儿院，不在少数。
　　比较外围的城市时常会受到别国侵扰，后几区域的学校除了教授正常课程之外，还要教授他们如何运用灵力，使用武器。不过听说就算是在中心城市，也和他们没什么差别。但陆久想，他们无论是在硬件还是软件上，都肯定比这里好的多。
　　于是和他们一起入学的千樱雪，就好像一颗闪闪发光的珍珠。
　　这从第一堂课上的自我介绍就可以看出。她的自我介绍是：“大家好，我的代号是‘千樱雪’，大家可以称呼我为小千。”
　　哇，代号诶，好像电视机里播放的谍战片。陆久在心里模拟着大家会有的感叹。
　　千樱雪是上层的私生女，因为上层的利益纠葛，才被送到这里。从哪一个方面来讲，她和他们都是不同的。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她是肯定可以回到上层的。不过千樱雪这个人很能刷好感，不会以自己在上层待过就居高为傲，反而很耐心地回答大家提出的所有有关上层生活的问题。
　　“代号是因为家父怕有仇人伤害到我才叫我隐瞒真实姓名。”
　　“上层的天空，和这里一样啊。”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哈哈……”
　　……
　　诸如此类毫无营养的问答。
　　陆久不喜欢摆出和大家不一样的姿态，所以他也坐在一边倾听，不过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吐槽。
　　陆久不太擅长和别人搭话，况且他对上层生活真的不感兴趣。但是每次大家围着千樱雪说话的时候，他又不想显得自己格格不入，总是硬着头皮坐到一边。
　　“陆久，你不想到上层去吗？”那天下午放学，轮到千樱雪和陆久两个人做值日，正收拾垃圾的时候，她忽然抬头问道。
　　陆久愣了一下，然后挠挠头，“嘿嘿”的笑道：“当然想啊。”
　　千樱雪注视着陆久的眼睛，像是要看出他有没有在撒谎。最后，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出了些什么，总之是呼出一口气，甜甜的笑道：“我们都有机会的。”
　　班里选举班长的时候，毫无疑问，当选的是千樱雪。
　　仅仅只是上了几天课，就可以看出千樱雪对灵力的掌控是常人远不能及的。除了她之外，比较明显的学生就是陆久。不过他不喜欢被人注意，总是装出一副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样子，时间长了，大家真的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好运。
　　不过陆久的这点小伎俩，也就能骗骗别人，他自己心里清楚，瞒不住千樱雪。
　　上了很多天理论课，终于可以上实战课了，大家都为此雀跃不已。尽管实战用的刀只是普通的木刀，但总比坐在教室里听老师枯燥的讲课好得多。
　　那天千樱雪记得很清楚。大家都是第一次握刀，当然，她在上层的时候父亲经常教她这些，区区一把木刀，不在话下。她习惯性地看向陆久，没想到，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刀柄的那一刹那，整个人的气质就变得不一样了。
　　千樱雪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但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天生是为刀而生的。
　　大太刀、打刀、短刀……每一种刀，到了陆久手里，都变成了玩具。
　　这一次，陆久再也没法像以前一样搪塞过去，他成了大家的关注点。
　　作为关注点，陆久这个人就太没意思了。他只会“呵呵”傻笑，以及万能的惊讶脸和一句“是吗”来应对每一个人。
　　几次实战演练，千樱雪自不必说，是女生中最优秀的。而男生中，是陆久。
　　千樱雪的家族惯常使用六刀，不过为了公平起见，她在练习里也只使用一把木刀。仅仅是这样，就可以把男生们打得落花流水。
　　当她握住木刀的时候，完全没有平时温顺可人的模样。对待演练的认真程度，好像和她练习的对手是真正的敌人，每次都全力以赴，逼迫的对手也不得不仔细应对，然而结局依然是失败。
　　这一次，她的对手是陆久，她第一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
　　她的认真，在他眼中仿佛成为了一个笑话。
　　他是那么轻松的就击飞了她手中的木刀，眼看那把木刀毫不留情的直击她的下巴，她却无力躲闪。尽管有护具保护，但千樱雪还是感觉自己的嘴唇被磕破了。
　　“对不起！”陆久察觉到自己太过认真，急忙扔下手中的木刀，跑到她身边来。其他的同学也围了过来，有几个和千樱雪关系还不错的女生把她扶起来。陆久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歉疚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千樱雪用纸巾按住嘴唇，果然有淡淡的血迹。
　　“你们都在做什么！战场上不允许你们有过多的同情心！即使那个人是你们的同伴！都给我散开！”教官训斥道，学生们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他看了看学生名薄“下一组，上场，开始演练！”
　　……
　　黄昏的时候，课程结束。
　　千樱雪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那个时候场地里只剩下陆久一个人在收拾同学们使用完乱扔的器具。
　　“啊，是你。”千樱雪的脚出现在陆久眼前，他抬起头，发现是她的时候脸上立马换上一副歉疚的神情“今天真抱歉，你的嘴唇现在没事了吧？”
　　“你实战真的很厉害。”千樱雪极其认真地看着他“平常的课程也得心应手。”
　　“是吗……”陆久和往常一样，发出憨厚的笑声。
　　“我想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千樱雪向前迈了一步“你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样，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一刹那，千樱雪可以感到，陆久是想要说点什么的。他的嘴唇蠕动着，但最终，他还是和平时一样：“我？我哪有什么想法啊……”
　　可以说，千樱雪对他失望至极。
　　这种情感，一直持续到现在。每一次，陆久都可以带给她新的失望。
　　接下来的半个学期，陆久善于用刀这件事，似乎也并不那么惹人注目了。
　　他的性格很难获得大家的长期关注。在提起来厉害人物时，千樱雪的频率会更高一点。
　　这正合陆久的心意。
　　期中考试的实战演练，是将同年级的学生打乱顺序，随机抽取考试。也就是说，有可能和本班的学生进行演练，也有可能是外班的。
　　本班学生的话，当然更加有利，毕竟经常一起上课，对彼此更加了解。但如果是外班的学生……那就只能凭借自身的实力了。
　　所有的学生被分为ＡＢＣＤ四个等级。Ａ是优秀，Ｄ是普通。而这四个等级又细分出１２３４四个等级，数字高则等级又高一级，以此类推。目前陆久和千樱雪，都是Ｃ３，大部分学生保持在Ｄ１，同年级达到Ｃ３的还有一个四班的肖以南，以及六班的齐雅。而陆久，抽到的对战人选就是肖以南。
　　这个肖以南，陆久听说过，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很能惹事。他实战成绩好，身高大概有一米八，惯用刀的类型是大太刀。借着演练的机会伤人，简直太稀疏平常。所有人都希冀自己不要遇到他，在看到考试名单安排时，不由纷纷舒了一口气。
　　陆久和肖以南这次演练，每一个人都想看看结局是什么。同为Ｃ３，到底是陆久厉害，还是肖以南更厉害。
　　让人惊奇的是，陆久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肖以南撂倒了，根本毫无悬念。
　　场内场外，均是一片哗然。
　　陆久像以往每一次一样，打倒对手，向对方鞠躬，然后来到场外，把练习用的木刀放到架子上，准备离开。但这一次不一样，他遇到的是肖以南，一个从来没被击败过的成功者。
　　“肖以南你做什么！”教官的喝止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肖以南凶相毕露，举起手中的木刀，直直的向陆久的脑袋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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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女性配角出场了，但她真的只是个配角_(:3」∠)_不要在意她的存在！
男二要在很久的以后才能出场，现在出现的，只有他的名字_(:3」∠)_
三天一更新，上午十点左右【手动比心】我已经洗心革面啦！绝不拖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