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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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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某月某日,君天子曾一个人走在这繁华的街道上,身后有多福跟着,可他只觉得甚是无趣。那时候,多么想那个人会从天而降,陪他游玩。可是只是空想。
“想什么呢?”顾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举了举手里的糖葫芦。
君临风回神,抿唇一笑,惑百媚生。
现在……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多么希望我的每一个下一秒里都有你。
顾笙又走了,去北平蛮族了。
君临风叹了口气。却没想到,就这一叹息,让大臣们心惊胆战了好几日。
——“在看什么呢,嗯?”
——“看落日余晖,幅员辽阔,大好河山,倾城佳人。”
——“……师兄,这江山,有一大半是你的。”或者说,全部。
——“……你呀,不要总把皇位推给我,很累的……”
师兄,怎么办,我又想你了……没有你的夕阳,一点儿也不好看。
——渴望着,我总是渴望着,幻想着下一秒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可等你真的出现之后,有些真相也随之而来。
“啊——!!”
小太监掌着灯经过养心殿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失声尖叫——一黑衣人,手举着剑,而剑的另一端,刺向当今圣上。他刚想喊“抓刺客”,无奈,一个音也没有发出就被抹了喉咙。
多福冷着眼,不动一丝感情地收起沾满鲜血的剑。
“师兄……为什么…………”
君临风跪在地上,捂住伤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犹如地狱之魔的男人。想从那里找到哪怕是一丁点往日的情意。但马上,他失望了,绝望了……那眸子里,犹如冰冷的机器,无一丝感情。
君临风濒临崩溃。他捂住脸,喃喃道:“三年前,你离开了我,了无音讯,一年前,有信送来说你重伤,半个月前,我收到一封信,信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对不对?”
“师兄你是喜欢我的,而不是因为蛊毒才接近我、然后杀了我做解药……对不对?”
“师兄……你说啊,告诉我啊…………说句话行不行……求你了…………”
蓦然,他又似释怀般,松开了手,整个人都倚在墙上。他定定地看向顾笙:“其实,你应该早就告诉我的……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不怨你,做你的药引——要我死,我心甘情愿……”
“只是……好想在下一世在遇到你……师兄,顾笙,顾,子衿,我爱你……君临风,真的很爱你…………”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气息越来越微弱。
君临风看到他眼底的惊恐与错愕,终于满意了,缓缓倒下。
心口的血花绽放,渲染着胸膛。
宛若园内凋零一地的花朵。
依旧是那落花时节,花瓣缓缓落。
“师兄!”君临风扑上去。
顾笙无奈一笑,伸出双臂接住奔过来的小孩子。
“都七岁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毛毛躁躁的?”长林捋了捋胡子,从小径走来。
“师父。”顾笙轻轻将君临风放在地上。两个孩子即刻行礼。
“嗯。”长林眸中不知是何等色彩,他笑道:“今晚拾安街有庙会,子衿,带师弟逛一逛吧,多福也一起去。”
“是。”顾笙低下了头,神色不明。
长林走后,君临风扯了扯顾笙的衣角,颇为小心翼翼,如果忽略掉他眼底将要溢出来的喜悦的话。
顾笙哭笑不得,他将君临风抱起,高高举过头顶,亲昵的蹭了蹭,说:“怎么样?满意了?嗯?”
君临风抿抿唇,耳朵微红,不语,半晌才出声:“嗯……”
多福跟在长林身后,向后张望了几下,笑眯眯道:“两个小主子感情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啊……”
“……”长林顿了一下,说:“福兮祸所伏。”
若将来把酒临风之时,不知有何景象,又该作何感想。
君临风睫羽轻轻颤着,犹如将要扑棱而去的蝴蝶。不多会儿,那蝶翼便飞起,恍若黑曜石般的眸子漆黑一片,没有焦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黑眸中闪过一道清明。
……自己这是……没死?……也是,毕竟,只是药引……
淡淡的鸦青打下,君临风垂眸,黯然神伤。
倒是不如一直沉睡,梦里花开花落,梦里有你有我。
花瓣渐落,恍惚间,似乎有一个人,在长明灯火中,许下一盏莲灯,那寄载的,满满的又是什么?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念。”
到头来,答案终究不全,模糊一生。
孔明灯照枯的,究竟是谁的容颜,谁的年华?
这里是皇宫,繁华的,荣贵的,却也是空虚的,荒凉的。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最后剩下的,只有自己。三千以后的日子,不会变,一尘不变,一切照旧,没了多福,断了期盼,似乎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影响。
但君临风知道,他的心,死了。
顾笙,顾子衿,你可知,若无了你,君临风也不再是君临风。
可笑,可叹。曾经的自己一味想要逃离皇宫,可现在逃离出了,他又后悔了。
把酒祝东风的第三个年头,万灵谷来了一个客人。
“启禀陛下:顾笙尸体已寻至于万灵谷灵柩中,故人已去,切莫大悲。长林。”
某年某月的某一日,春花落尽,成雨疏疏落落。东风起,把酒祝。一白衣少年举杯洒,祭玉棺。末了,他静静地望着,伸出手,隔着玉棺,描摹棺中人的容貌。倏尔,他开口道:“师父,师兄几时去的?”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一如往年。
长林从小径踱步而来,望着那数年来不变的容颜,说:“三年前。”
君临风心中刺痛。长林见此,摇了摇头,说:“三年了……也是该告诉你一些事了……”
帝室有子兮,君临天下兮,奈何生短命,寻觅顾盼兮。
顾笙的命啊,自始至终都只为一个人。
那人君临天下,他便守卫天下。
他从未觉得自己爱得卑微,只是若让君临风也陷进去,只会徒增伤感。所以他不能爱,也不敢爱。他可以不顾惜自己的命,却不敢那君临风的命下注。
说到底,真正离不开的人,是他,怕的人,一直是顾笙。
春花落树,一片覆盖在少年姣好的眉眼上,他支起身子,似是茫然。他望向树心,眯了眯眸子。那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空灵迷惘:
“呐……师兄,云悠又梦到你了……”
要多久呢?或许是下一秒,或是明天,或者下辈子。
大梦一场,负了这天下也罢。
我只愿用短暂余生陪你白头到老。
即便,你已长睡不复醒。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