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
迟星予完成的作品不多，但对笔下每一个主角都倾注心血。
在三年前，设计《照霜行》剧情的那段时间，她无数次想过凌清秋是个什么样的人，并试图将脑海中那个生动的影子付诸笔端，所幸从反响来看效果还不错，否则也不会看到今天这一幕成为现实。
凌清秋，出身剑修世家嫡系，却意外流落到凡俗地界，被一名凡人武者收养，跟着养父行走江湖。
她天赋卓绝，不过豆蔻年纪，就已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又有一副冰雪肝胆，侠义心胸，眼见着就要一跃成为江湖人人称颂的女侠。
然而，家族循着血缘指引找到凌清秋，发现她根骨奇佳经脉出众，更有天生浩然气，紫府隐金灵，这不是当剑修的好苗子吗？
可凌清秋就不，哪怕家族再苦口婆心劝她用剑修仙，表示剑者百兵之王，青锋含光映雪照霜，她也坚定贯彻百兵争鸣的武生信条，弓箭长刀玄缨枪，银镖重斧水火棍，样样使得手下生风，还不偏科。
“我用这弓箭大刀，莫非就不能照霜而行？”
凌清秋振振有词，当众宣称自己将来的本命灵器必定是会十八变的可塑之器，名字都起好了，就叫照霜。
家族拿她没办法，只好送进修仙大宗放养，想着环境塑造人，修仙宗门总会把这野蛮生长的性子磨得“仙”一点。
凌清秋入门拜师，一路升级，除了真的找到十八变的灵器并且取名照霜之外，看似十分安分。
结果一朝被师尊送回红尘俗世云游炼心，看她那四海为家人间行侠客的样子，就知道这仙气大师姐的里子一如当年。
仙风飘渺而峥嵘，是她。
亦狂亦侠亦温文，是她。
而全剧剧情就是从离宗历练开启的。
片场上，“凌清秋”还在兀自洒脱意气，迟星予看得心满意足，甚至有些感动，直到折霜枝拍完让出场地，还在盯着对方曳动的衣摆回味。
如此一来，拍小凤凰的定妆照时越发能找到状态，乐得导演指使摄影多拍了好几张。
拍完主要角色的定妆照，来不及歇口气，演员就被带到已经布好了景的片场，展开今日份拍摄。
这场拍的是室内戏，凌清秋在外游历时住的客栈，在这地方发生的剧情都顺着拍完，就能转场了。
这个场景不算重要，不过剧组也没应付了事，在影视城原本古色古香客栈的基础上，又搭起不少精致新意的布景，看得出用心和用金，比预想中好很多——星云果然不差钱。
三个主演走过一遍戏，乐导觉得没问题了，大手一挥，正式开拍。
.
客栈一楼大堂，店小二忙着招呼食客，三人坐在角落桌边，用法术笼罩住这一小片空间隔绝喧闹，便开始讨论上午所见怪象。
准确的说，是凌清秋一个人在科普。
三人之中，只有凌清秋是在凡俗地界长大的，最清楚一般凡人如何行事。她的友人谈千曲是出自丹修世家的音修，虽离经叛道，却也很少到凡间游逛；而雪啾就更不用说了，刚化成人形没多久，前些天还是蹲在肩膀上的鸟呢。
热茶白烟袅袅上升，人来人往大堂的僻静一角，凌清秋慢条斯理解释完这处凡人习俗的怪异之处。
“这般，你能想到什么？”
谈千曲迟疑：“你的意思是……”
凌清秋脸上还是笑着的，眸光却锐利生寒：“有邪修，也可能不是邪修，在此地夺取凡人气运，以供自己修行。”
气氛在这一刹那沉凝，无声而诡谲。
唯有雪啾不在状态，邪修，气运，这些传承记忆里都有，但这件事很严重吗？小凤凰不理解，但小凤凰不插嘴，反正和阿凌回房间以后可以慢慢问，阿凌超有耐心的。
等知晓事件严重性的两人商量好接下来如何行事，气氛才缓缓回温，凌清秋推开茶碗，给自己倒了杯好酒。
动作恣意行云流水，小凤凰不由得偏头盯着她看，凌清秋察觉到视线：“雪啾也想喝？”
雪啾好奇点头，甚至在想要不要用手指头蘸一蘸？她还是小鸟的时候也喜欢用翅膀尖蘸水玩。
然而凌清秋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把空杯斜过来给她看。
“没有了。”凌清秋笑，“想什么呢，幼崽不给喝酒。”
雪啾：“喔……”
耳朵两侧的翎羽垂下去了。
谈千曲看着好玩，试图用食物诱惑小鸟：“雪啾，不如跟着姐姐怎么样？姐姐家一大片药田，种的血玉梧桐子都拿来给你酿甜酒。”
“不要，我只跟着阿凌。还有别这么叫我，只有阿凌才能这么叫。”
说着，还伸手拉住凌清秋袖摆，很是警惕地看着谈千曲。
谈千曲失落摇头：“唉，我怎么就契约不到这么可爱的灵兽呢。”
“行了，这是我家小凤凰，真要拐，我就天天拉你上斗法台。”凌清秋安抚地拍拍凤凰爪子，“血玉梧桐子带了多少？我都买，给雪啾当零嘴。”
交易当场达成，谈千曲犹不甘心。
“不能叫你雪啾，那要怎么称呼啊？”
雪啾报上大名：“我叫扶光，阿凌说取自太阳之意。”
“是啊。”凌清秋单手支着下巴，“这是我家小太阳呢。”
“停——”
乐导喊卡的时候，迟星予还在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折霜枝，听到打断的声音，眨了下眼，那种灵动野性而乖巧的神态立刻从她脸上褪去了。
再看折霜枝，慢悠悠放下手里的酒杯，站起身舒展躯体，神情举止依然带着凌清秋的影子。
迟星予叹为观止，又略感不安。
刚才开拍之后，只要对上折霜枝的眼睛，就不知不觉被带入了戏，那双黑得剔透的眼，有种把人拉进另一个世界的魔力。
但这也让迟星予发现一件事——不管是两个月前的那次短暂交流，还是进组以来每次面对面，无论有没有在演戏，折霜枝的状态好像一直是这样。
她仿佛沉浸在凌清秋的角色里，根本没有走出来过。
当然，也可能折霜枝本人就是类似的性情，但……
乐导和其他几个人在拍摄仪器后面头碰着头，比划嘀咕一会儿，开心探出头比了个“OK”的手势：“这条过！很好，这个状态保持住！”
立刻就有工作人员跑过来，换机位的换机位，调整布景的调整布景，马上要开拍下一幕。
迟星予的思绪被打断，也就暂时把这点担忧压在心里，继续投入紧锣密鼓的拍摄中。
可能是因为第一场戏就顺利一次过，这天上午拍的其他戏份也都很丝滑，全组上下气氛祥和，中午到点按时休息。
谈千曲——也就是女二的饰演者文一澜十分高兴，对迟星予说：“和你们合作真好啊，基本都不用NG的，营造的感觉特别真实，我都要忘了自己还是文一澜，只以为我叫谈千曲了。”
迟星予还是不太习惯被人这么认真地称赞，忙进行一波互吹，文一澜聊得更快乐了，当即从助理那里拿过手机要和她微博互关。
交完了朋友，文一澜兴高采烈去旁边吃助理带的外卖。
迟星予还想和折霜枝搭话，但一眼瞥见对方的助理在往这边来，压下想要靠近的心情，礼貌打招呼就准备走开。
“雪啾。”折霜枝忽然出声，“啊抱歉，星予——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当然可以！迟星予点头。
“上次试戏我还不太确定，这次更明显了。我总觉得，你的表演方式有点特殊。比起演绎和沉浸，似乎更倾向于设计和展现？”
顿了顿，折霜枝轻声说：“当然，你演得很好，但给我的感觉，好像你不是世界里的角色，而是世界外的编剧。”
迟星予一怔，折霜枝却没接着说，而是朝她点点头，就和助理一道往外面停的一辆房车那里去了。
.
过了一阵子，没有助理的小演员迟星予捧着剧组发的盒饭，坐在刚刚还是演戏道具的大圆桌边，还在思索折霜枝方才的话。
她并不觉得折霜枝评价得不对，倒不如说，对方的敏锐有点让她惊到了。
在揣摩人物的时候，迟星予基本不会从自我出发接近角色的内心世界，而是下意识从统筹全局的剧本视角看待这个人物。
自我体验的同时，也在用堪称冰冷的理性思维审视自己构建的人物模型。
这里这样表现就可以了吗？这样的人物表演可以说服观众吗？文——不，剧中这个人物作为主角如何展现故事，作为配角起到什么作用，从这个人物的角度看故事会怎么样？
她会思考这些，然后调整自己的演绎技巧，设计相应的小动作和小物件。
按照表演方式的分类，也就没法当单一的体验派，而更接近体验派和表演派的融合。
甚至于前段时间跟着鹦鹉老师学习表演时，还发现了《照霜行》原著中的一些小bug，紧急联系编剧小改剧本——当然用的是今晚观星马甲。
这种表演方式，或许从镜头后看来喜怒哀乐皆生动，但面对面就不那么打动人心。
暂时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迟星予吃完盒饭，放下筷子拿手机，想看看早上有没有错过什么消息。
指尖一条条划掉通知栏里的无效信息，忽然僵住，一条好友申请消息静静躺在那里，幸免于难。
【折七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