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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为妖 ...


  •   云慕呼吸微滞,轻轻走了过去。之前竟然一点端倪也无察觉。许是豆子常年与人类相处,身上沾染了太多人类的气息掩盖住了妖气,许是这屋子里灵气充沛,小崽子一下子没藏住尾巴。

      钟泽从外面回来,看到云慕在屋里,他心里那点点烦闷一瞬间烟消云散。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快步进来:“云慕!”

      “嘘!”云慕坐在塌边,示意钟泽不要出声。

      钟泽瞳孔颓然睁大,这分明睡着一只小狼崽!

      刹那,他的脑海像是被狠狠敲了一记重钟。

      下一瞬,钟泽便头痛欲裂起来,他撑着头,踉跄了一下,跌在了地上。

      “钟泽!”云慕见势不对一把冲过来:“怎么了?”

      钟泽感觉呼吸都不顺了!

      两只耳朵!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梦里母亲没头没尾、琢磨不透的话涌上脑海:“要藏好哦!”

      藏什么?!

      藏的的分明是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钟泽心道疯了疯了!这二十年来未曾在记忆里存在过的父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忽然一个画面晃过。两三岁的他依偎母亲怀里,他们一起躺在地上!那分明是两匹狼啊!一大一小,同体乌黑油亮的狼!母亲有一下没一下的顶着钟泽的头:“你爹爹出远门了,爹爹回来就不可以这样了哦!”

      ……

      画面一转。母亲惶恐的将自己紧紧按在怀里,六神无主的望着父亲。父亲眼角带红,分明是被最亲近的人蒙骗的愤怒与震惊。下一瞬,父亲无声走过来,双壁环住了母亲:“怎的早不告诉我!我还能丢了你们不成?!”

      ……

      画面又转。钟泽年岁渐长。父亲亦然老去。而后父亲去了,母亲找来吴相,和他坦然自己的事,并托付钟泽于他。父亲去了,母亲不曾落泪。如今她交代好一切,突然决堤一般再也控制不住的流泪,人妖殊途啊。偷偷躲在门外的小钟泽全听见了!

      母亲说,与父亲同归。

      钟泽绷着泪,回到房里,躲进被窝里,不敢哭出声。他知道母亲在外面,所以他一个声音都不能发出来。

      “泽儿,娘亲虽为千年狼妖。可娘亲在山中修炼千年,千年如一日,都不如与你爹相守的短短几十年。娘亲只求能与你爹同归……可娘亲最对不住的便是你。”母亲哽咽。

      而后,钟泽便迷迷糊糊了,只记得母亲最后将她的千年妖丹渡入了钟泽身体。

      可钟泽毕竟年岁太小,无法容纳这颗千年妖丹。母亲只好先将其封印在钟泽体内,连同一些受到波及的记忆也一同封存了。

      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几乎将钟泽淹没,只觉头痛欲裂。这些记忆一直存在钟泽最深的脑海里,只是被封存了。如今尘封的记忆再度袭来,他只觉他的人生又重来了一遍,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全清清楚楚的印在脑海里。

      随着记忆的解封,妖丹的力量也解也如千年寒冰缓缓融化,化作一股暖流,流向钟泽四肢百骸,身体火一般灼烧。

      纵然从小便知晓自己是半妖之身,可记忆被封存了这么多年,他早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不学无术、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脑海里像是有一顶陈年古钟重重的敲了一记,脑子嗡嗡的响。

      云慕!

      云慕怎么办?!钟泽突然想到,若是云慕知道他是半妖又该如何反应?!一直萦绕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再次涌上心头。如今,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对云慕的执念竟如此之深。

      以人之身,云慕尚且对他不冷不热;若他是妖,云慕便如天地之于万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颗心直坠深渊。

      “钟泽!”

      钟泽一个激灵,猛的回神,愣了好几秒。他猛的一把将云慕扣在怀里,紧紧扣住,才能压制住那山崩海啸般突如其来的震惊与不真实,如幻似真。他不是不能接受,他自小便知晓的,只是回忆太过汹涌激烈,身心一时不能平静。

      云慕被他的惨白的脸色吓住了,只能任他紧紧勒在怀里。他不曾安慰过别人,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笨拙的抬起手,轻抚钟泽微微颤抖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钟泽才缓缓松开手,眼神如梦初醒一般慢慢回神。刚对上云慕的目光他就怯了,立即躲开:“我小时候失去的记忆都回来了……”他蚊子声般喃喃道。

      人不是处在那个位置,永远都无法体会别人的心酸苦楚。世间本就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云慕不知他经历了什么,又回忆了什么,终究是不太好受的。云慕不善言辞,只好用力握住了钟泽的手。

      力量从手上传来,钟泽先是一惊,而后嘴角勾起一个惨淡的笑容。

      他的云慕仙君,用在他以为他无情无欲之时,又给了他一颗糖。一边内心充盈,一边踌躇着编排满腹的话却难以言喻。

      “没事儿了。”钟泽自己站起来。他走到床边,瞧着那只小狼崽,他试图把他的尾巴挤到身体后面,寻思着,当年,母亲是怎么把自己的尾巴藏起来的?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摇摇头笑起来,敢情这小崽子同他亲昵有道是物以类聚呢!

      “这狼崽子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吧?”钟泽扭着他的耳朵,尾巴进不进去,耳朵试试?

      钟泽这样蹂躏这小狼崽,连云慕都察觉不妥了,不得不出手相救了,去抢另一只耳朵。

      “啊。”小狼崽不胜折磨,终于醒来了,揉揉眼睛发现钟泽一只手正揪着他的尾巴!

      只见他惊呼一声,两只小短手赶紧去抢自己的尾巴。

      钟泽悠旳一放手,小狼崽滚了一圈,看着钟泽不怀好意的退开,好整以暇的望着他。连同那位飘然若仙的云慕哥哥也不动声色的作壁上观!

      被揭开身份的惶恐立即萦绕心头!豆子有一种被抛弃的孤立无援,他想向钟泽伸手,钟泽竟然又退了一步!

      小狼崽彻底慌了,他双拳紧握,咬紧牙关,大大的眼睛泛着水花,使出洪荒之力,憋的一张小脸通红,耳朵和尾巴这才咻的一下缩了回去。

      “不是的,没有了……”豆子惶惶恐恐道。

      钟泽忍笑破功,捧腹大笑。

      小狼崽被他的笑声吓了一怔,心里更加没底了,懵懵道:“没有了没有了……”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可怜的小鹿。

      钟泽大笑,过去戳着他:“你是个什么东西?!”

      小孩儿就是记性差,看到钟泽看过来丝毫就不记得刚才的捉弄,一把抱住钟泽,害怕被抛弃似的,头也埋进钟泽怀里。

      “你娘也是狼?”钟泽揪着他:“我是说扶桑县的那位。”

      这回他才抬起头,摇了摇头,不肯出声。

      钟泽回头看着云慕。这下好了,娘亲捡来的便宜儿子原来是个狼崽。

      “人妖殊途,尚且不谈心性,人本不该同妖朝夕相处,何况妖性难测,日后变故尚未可知。”云慕想到了那位孤苦伶仃的母亲。可人若是强行与妖朝夕相处,有违天道,终归对人有损。

      钟泽心里一凉!云慕只说一二,钟泽便明白了□□。万般情愫始终抵不过一句,人妖殊途。

      “先回扶桑县把孩子送回去在做打算吧。”钟泽道。

      “也好。”

      “云慕……”一开口,钟泽便如哑了一般,张口无声:“无事。”

      云慕只道他为从回忆中缓解,也并未多想。

      孩童失踪案尘埃落定,是时候好好想想许州山崩之事了,如今众多证据都指向始作俑者——吴相。何况如今钟泽恢复了记忆,真相就如同一纸玻璃窗,一捅就破。只是他之前一直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想。

      “许州山崩之事,是我当局者迷,许多显而易见的的线索都被忽视了。”钟泽道。

      “大人重情重义,在所难免。”云慕道。

      钟泽心魔作祟,云慕每说一句话,他便心下悲凉一分。好一个生性凉薄之人!浮生万千,看破红尘的出尘之感。一切不是真心关切钟泽的,钟泽都认为那是无情无欲,冷冰冰的。也无对错,事实如此。天下大道,皆是一般。可钟泽向来是横着走了,他心里叫嚣着偏要把那人拖下水,叫他也尝尝人间冷暖,可望不可得的肝肠寸断!

      眼下却不是无端发作的时候,他只好压下心中烦躁。

      “我只是没料到吴伯本事竟然这样大。”他对吴相最大印象就是满大街的撵着钟泽、三有回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气急败坏的棒槌模样,经年累月的愁苦,棒槌变成了苦瓜。

      “他的阵术可是师从前太守大人。只是不知他造成山崩的动机为何?目的为何?”

      “为了唤醒我的记忆。”钟泽轻声道,还有解封他的妖丹。后面这句,他没敢说。

      吴相费尽心机制造山崩于他于任何人都没有益处,而唯一的受益者便是钟泽,他的记忆解封了,妖丹之力也解封了,此后,无论是妖力和寿命都会比人之身长太多。

      “只是我也不知他为何要这么做。”钟泽闭上眼。

      “如此想来,当初大人两次未卜先知也是吴大人的手法了。我听说过一种蛊术,可对受蛊之人营造一段记忆。不过,一般这种禁术对施术者损害犹深。以吴大人的状态,应当是用了某种媒介。”

      “香。”钟泽一语中的。

      云慕一琢磨,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钟泽第一次未卜先知的记忆产生之前,吴相给了钟泽一瓶番桃叶琼汁,第二次在祠堂给钟泽递了一炷香。两件事,平淡无奇,顺其自然,钟泽便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受了蛊惑。香,本身就有迷魂之效,用之做媒介,事半功倍,吴相便在人不知鬼不觉中施蛊而不被人察觉,打得一手好算盘。

      “精通阵法又善蛊术,吴大人果真深藏不露。”云慕思忖。

      “还有一种可能,或许是背后有人指点。你还记得临溪县的那个祭师吗?他的身份也很可疑!”钟泽实在不愿去接受吴相就是幕后元凶的事实。许州城可谓是吴相毕生心血,他怎的舍得将众百姓亲手推向烈焰地狱。钟泽始终存有侥幸之心,或许吴相是受了他人蛊惑,或许还有回头路。

      “祭师的确要查。扶桑众多百姓死于非命定然不是吴相愿意看到的,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启动阵法会给扶桑百姓带来灭顶之灾。”云慕道。

      “这怎么说?”钟泽心道,莫非真有隐情?!

      “大人你看,如果吴相真的策划了一个庞大的计划,需要牺牲数以万计的人命来换取大人的记忆。”

      “不可能!吴伯不会草菅人命!”钟泽一激动,话便飙出来,忙冷静道:“云慕,你说。”

      “云慕说是假设。若他一早就做了这么庞大的计划,他必定会想好山崩之后的一系列收尾工作,不可能让我们有机会寻到证据。”

      钟泽点点头。

      “如此看来,山崩极有可能是吴相的预料之外,加之朝廷派了巡抚前来调查,又将他打的措手不及。他无法,只得控制山崩之中大部分年轻力壮的村民死尸去道上劫杀巡抚。”

      “这就是为何扶桑县大部分失踪的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钟泽接口道。

      云慕点点头继续道:“不过云慕侥幸逃脱,来到许州。后与大人一同发现了青秀峰阵法的痕迹。”

      “吴伯一时来不及清理青秀峰阵法的痕迹,加之青秀峰一向无人涉及,偏偏这变成了漏网之鱼,被我们发现了。”

      “正是如此。于是吴相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便祸水东引,将烫手山芋抛给临溪县,制造山崩之事系徐石为祭祀山鬼而为的假象,吴相便不费吹灰之力把自己摘干净了!”

      “只是不料没能坑徐石一把,反被徐石反咬一口!透露了吴伯会阵术的关键证据!”钟泽摇摇头。

      “吴相必然也知晓孩童失踪案已然了结。时日一久,恐生多变,不若便早日启程回许州。”

      “好。”钟泽道。

      翌日,众人启程,回许州城。李善和因临风门内部事务不能同行,便与钟泽、云慕分道扬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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