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无医》拂绿兰瑟

10、迷魂

　　“谢啦！独角兄！”钟泽朝马车车首看去，原来刚才拉着夜行千里的正是一只独角兽。

　　目送独角兽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街角。二人也开始打量独角兄把他们带到哪里了。街道宽敞，若是白日必定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

　　他们沿着街道往前走，很快前面传来嘈杂的人声。钟泽与云慕站在一家闭门的酒肆前止步，明显的诡异气息又蔓延着，似乎以这家酒肆为界，往前的街道熙熙攘攘，灯火明灭，商铺小贩早起叫卖，闹哄哄的；反观身后的大街简直凄清得像闹了鬼。

　　“走吧！”钟泽坦然踏步走了就过去。他跨着大步子，衣摆随意摆动，衣裳松松垮垮在身上。云慕立即跟上。

　　进入了热闹的大街，果然人声鼎沸，他们在五花八门的人群中穿梭。

　　“你说，我们是不是闯入了鬼市？”钟泽走马观花的望着形形色色的路人:“听说有易货的商人夜行至深山处，却发现前边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分明是个热热闹闹的集市。”

　　“而天亮之后，商人发现自己被鬼吃了，尸体正躺在那片乱葬岗上。”云慕毫无感情道。

　　钟泽瞪着他：……谁让你更改结局的？！！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神秘兮兮地靠近云慕道：“云慕仙君，你说我会不会是只鬼啊，真正的太守大人其实在酒肆门前就死了，你敢不敢回头看看？他尸体在那里呢！”

　　云慕停下脚步，瞪着他。

　　突然一只万恶的手突然掐住了云慕一侧脸颊，那只作妖的手的主人道：“云慕，你这么好看，你会不会是妖精啊？”

　　云慕气极，正欲动作，钟泽便立即闪得远远的，他可太会拿捏这位仙君的性子了。

　　不生气不生气，莫与巨龄儿童计较，只闷头往前走！

　　一路走来，云慕发现了一个问题，云慕示意钟泽看一位卖包子的大叔。

　　“怎么？饿了？”钟泽望过去。

　　“大人不觉得眼熟吗？不止包子铺，左边茶水摊也是。”云慕道。

　　“何止眼熟！”说罢，他朝卖包子的大叔走去：“大叔，包子一个纹银几何？”

　　大叔乐呵呵一笑：“一钱一个。”

　　钟泽摸遍全身，也没搜出一个子儿，略尴尬道：“出门太赶，忘了银两。回了再来跟你买啊。”说罢，拉着云慕往前走。老板也不说什么，只是笑呵呵的望着两人走远。

　　钟泽与云慕疾步往前走，一直走过了好几条街，果然远远又看到那家包子铺的招牌，钟泽就不信这个邪了！他带着云慕往左拐，走了几条街果然又回到了包子铺这里。

　　“鬼打墙？”钟泽道。

　　“应该是迷魂阵。我们所看到的一切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那群黑衣人也不只是空有蛮力。”云慕道。他的言下之意，黑衣人除了没有脑子也是有拿得出手的东西的，不过他不习惯说的这样直白。

　　钟泽就随意多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群没脑子的东西，在本官与云慕面前设阵法岂非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

　　云慕不禁看向钟泽，难不成这位吊儿郎当的太守还有隐藏技能？！

　　岂料，钟泽望向云慕：“云慕仙君，破解这种小阵法对你来说信手拈来吧？”是陈述句。

　　！！！

　　“惭愧！云慕不曾修习过阵法。”云慕不该对太守大人抱有希望的。不再理会太守大人明显失落的神情，他观察着阵法，试试能不能找到阵门。“在这迷魂阵里待得越久越容易迷人心智、乱人心魂。

　　“本官道是什么厉害招数，尽是些下三滥！那迷魂阵里的茶水能不能喝呀？渴死本官了！”钟泽一屁股坐在茶铺的长凳上。

　　“大人还是忍忍吧！迷魂阵里的东西流逝了，总会以另一种形式回来，周而复始。” 云慕回头，一顿，看见钟泽已经将一碗茶一饮而尽，还笑着将碗倒扣：“云慕仙君，本官就喝了一碗……”

　　“先走吧，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云慕拉起钟泽快步走向前去。钟泽一骨碌起来，不就喝了一碗茶嘛……

　　很快他们便知道那碗茶以什么形式回来了。他们正往前走，突然一注悬天水瀑从天边汹涌奔腾下来，瞬间将街上人物冲得人仰马翻，钟泽眼疾手快地拉着云慕往最近的屋檐下躲去。

　　“我就喝了一碗茶啊！”钟泽望着漫天水幕瞠目结舌，何至于？

　　“大人海量！”云慕即使被钟泽护着也还是湿了大半个身子。而钟泽几乎湿了全身。

　　钟泽望着湿漉漉的云慕，还学会调侃了还！

　　在他们讨论两人会不会水时，老天开眼，水幕停了。水幕在街道内继续奔腾，流到地势低的地方，形成了一条护城河，将大街分成东西两半，东边的人过不去，西边的人过不来。

　　就在云慕思索这河是否与阵门有关时，城中的工匠立即扛了工具过来，城中百姓也是既来之，则受之的心态，有河就搭桥呗，这就开始乐呵呵搭建木桥了，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搭好了桥。以这阵法雷厉风行的降水风格，工匠搭桥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作风也见怪不怪了。周围这群逆来顺受的百姓眼看着风波过去了，又纷纷从藏身之处出来，纷纷对工匠道：“辛苦啦！”

　　工匠憨厚一笑：“应该的！”说罢便走远了。

　　这阵法远比云慕料想的厉害，竟可以把这些傀儡控制得如活人一般行动自如。

　　钟泽也望着工匠不知在思索什么。想不通他干脆不想了，他从来不会庸人自扰，立即拉云慕跟了上去。

　　拐七拐八，跟进了一个巷子里，竟跟丢了：“属泥鳅的吧这人！”钟泽撇撇嘴。

　　云慕抬头，正欲说什么，突然听到了实木猛拍在案台上的响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响起，可巷子里除了钟泽就只有云慕一个可见的活人了。

　　两人下意识噤声细听。

　　有脚步声，声音逐渐嘈杂起来，四面八方的行人赶路，小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消彼长，环绕在他们身边。可钟泽确定这空荡的巷子里只有他和云慕两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钟泽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也不由皱皱眉头。

　　两人突然一顿，有个人开口了：“回去回去！现在任何人不得出城！”不是钟泽，也不是云慕。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惊疑不定。

　　是之前那个黑衣人头目！声音仍是环绕在空巷子里。

　　钟泽云慕屏息静听。

　　那个被叫住的人回答道：“官人老爷，行行好，我挑着担子，要去城外买南北啊！”是位老叟的声音。

　　“不买东西你买南北？”头目嗤笑起来。

　　“是啊，我要出城买南北，我一家都靠我出城易货养活呢！”老叟固执道。

　　“老大，我看这人疯疯癫癫，估计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呢，就是个疯子！”是那位捧心脏的仁兄善意提醒道。

　　“是不是疯子我看不出来？！要你说？”头目暴怒，吼着仁兄。

　　钟泽心道，心脏兄能活到现在实在是个奇迹。

　　头目吼完心脏兄又转向老叟：“你也滚！”他昨晚出师失利，上头对此十分不满，宣称要撤销此次委托，头目好言相劝，以杀手团未来的名声做保证，肯定能将那两人手到擒来！一雪前耻！上头无奈，只好由着他去。他现在还没抓到那两人心情不由烦恼。

　　老叟吓了一跳，只好走远了，嘴里一直念叨着：“我要买南北啊，买南北，南北……”声音渐行渐远。又是一折实木相击的声音。

　　听到这里，钟泽勾起了嘴角：“走吧，云慕仙君。咱们买南北去！”说罢衣袖一摆出了巷子。

　　云慕与他并肩而行：“大人可是寻到了阵门？”

　　钟泽歪头一笑：“差不多。”

　　他们一边往集市上走。云慕道：“老叟刚才说的‘买南北’何解？”

　　钟泽道：“云慕仙君我且问你，五行之中，东南西北对应何种属性？”

　　云慕道：“东主木，西主金，南主火，北主水。木，金皆为实，可以买卖，水火为虚不可买卖，故而人们俗称易货为‘买东西’，而不是‘买南北’。刚才老叟一直念叨买南北实则是为我们指路？”

　　“云慕聪慧，自然也听出了买南北的古怪。”钟泽夸云慕夸得直白，他只是随口一说，没发现他自己语气里带着取悦云慕的意思：“老叟的确是给我们指路。虽然不知道这个老叟是个什么身份，但我相信他不是我们的敌人，信我吗？”钟泽随意一笑，带着平时的慵懒。

　　“嗯。”云慕微微点点头，似乎在肯定他的分析又似乎在回答“我信你！”。而迷魂阵中自然是分不清东西南北的，那便是要找方位对应的属性。“所以老叟才一直强调买南北，南主火，北主水。水是指护城河，这暗示一个方向，那火呢？”云慕从思索中抬起头看着钟泽。北对应着水，就说明可以沿着护城河走，可护城河有两个方向，还得解出“火”何在。

　　“这个嘛，等会儿就知道了。”钟泽眨眨眼。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护城河，钟泽毫不犹豫沿着河往上走，转过身来望着云慕，微微伸出一只手：“走吗？”像是一场危险的邀请。

　　云慕看着钟泽，脚步不停，稳稳的朝他走过去。与他肩而行并未理会那只手。

　　钟泽也不在意，随意放下手，和他并肩而行。

　　云慕道：“大人为何往上游走而不往下游？”云慕思索了一阵，还是没想出其中缘由。

　　“直觉！”钟泽指指自己的心。又是痞气十足且不负责任的笑。

　　云慕无奈，他做一件事习惯了先事先了解状况，有了一定把握才会去做。而钟泽则全然不是，他心血来潮便去做了，随意得很，不惧后果，不知是无谓还是承受得起。听钟泽厚着脸皮道：“大不了再走回来，云慕仙君怕不怕累？累的话本官背你！”

　　突然，远处大街左侧一处房屋突然火光冲天，冒烟滚滚。街上的行人微微一怔，立即如热锅上的蚂蚁动起来：“哎呀，徐老爷的宅子走水啦！”行人大喊起来。商人小贩贵妇公子立即涌动起来，却乱哄哄的如没头的苍蝇乱撞。

　　“火对应之物自然就是火咯！”钟泽望着远处的火光，打了个响指。在混乱的人群当中，他们显得从容镇定，朝着失火的大宅走去。这种直接粗暴的方式很合本太守胃口！

　　徐府似乎是顺应大火而建的规模庞大的木楼宅子。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宅子大门，烟熏火燎中，焦炭一般隐隐看出“徐府”的门匾摇摇欲坠，浓烟从宅子内涌出，房屋坍塌了大半。这便是阵门，钟泽云慕毫不犹豫推门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