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合集》Miss萤和阿十

78、牵缘

　　1
　　裴松被自己捡回来的妹妹裴裴表白了。

　　然后，他死了。

　　不明原因，睡一觉醒来，他就死了。

　　他还没从妹妹告白的震惊中回神，就尴尬地发现，他成了妹妹裴裴的背后灵。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根据裴裴的说法，因为爹娘实在舍不得他，裴裴心有不忍，就用自己的红线，将他的灵魂留在世上。

　　这是裴松听过的最扯的事情。

　　但，偏偏它确实是真的。

　　裴松青白的脚踝上，有一根朱红色的线，延伸至裴裴右手小指，最后消失不见。

　　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他只知道红线牵有缘人。

　　从没听说过红线留离世鬼。

　　可是爹娘惊喜的眼神，正正印到他眼里。

　　裴松心情很复杂，不过无论怎样，他们四口之家，仍然是四口。

　　除了由四个人，变成了三人一鬼。

　　2
　　说实在的，裴松对裴裴没有男女之情。

　　毕竟，裴裴可以算是他一手带大的。

　　只是他很好奇，为什么裴裴的红线这么特别。

　　更好奇的是，其他人的红线是不是也可以这样。

　　比如他自己的。

　　可惜他没办法验证了，毕竟他已经死了。

　　裴裴自己好像也是一知半解的，只说她来自红线世家。

　　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裴松还没来得及问，那为什么裴裴在五岁时会被他从雪地里捡回家，就出事了。

　　先是富户陈财主的女儿半夜被人活生生地剥了脸皮，第二天被发现时，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令人奇怪的是，当夜，没有一个人曾听到她的惨叫声。

　　裴松之所以听说这个消息，是因为他爹是衙门的仵作。

　　他曾见过陈小姐，挺标致的一个人。

　　而且，陈财主还是个大善人，凶手也太残忍了些。

　　3
　　裴松感慨完没两天，又出事了。

　　这次，是衙门县太爷的宝贝女儿，与陈财主的女儿同样的死法。

　　依然没有一点儿凶手的线索。

　　县太爷的女儿，裴松有过一面之缘，虽惊鸿一瞥，但其无双姿容，仍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想到这儿，裴松心生警惕。

　　他妹妹裴裴，可也是个容色姣好的女孩子。

　　因为裴裴告白的尴尬，早随着时间消逝了。

　　再者说，裴松死后，裴裴也没再提及此事。

　　他就把这当妹妹依赖他，而开的小小玩笑了。

　　他放在心尖儿上疼了十几年的妹妹，可不能让这个凶手残忍对待。

　　但是，两起案件过后，凶手迟迟不再出现。

　　虽然裴松与裴裴之间有红线牵连，可到底男女授受不亲，他总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妹妹屋里。

　　4
　　于是，裴松做了一个让他万分后悔的决定。

　　他打算以身做饵，引蛇出洞。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十分英俊的小伙子。

　　只是，他可爱的妹妹裴裴，能不能不要一边给他敷粉，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这是在让他这个做兄长的，有些难为情。

　　不过，自他死后，已经许久不曾见裴裴笑得这么开心了。

　　他这牺牲也算是值了。

　　装扮完以后，裴松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瞪大了眸子。

　　脸上过硬的棱角都被裴裴修饰了一番，眉如远山，目横秋波，唇红齿白，颜色无双。

　　身上是他去年送裴裴的生日礼物，一件鹅黄裙装。

　　他送得有些大了，裴裴一直没穿。没想到，套他自己身上正合适。

　　如此娇嫩的颜色，衬得他面上愈发娇妍。

　　至于平坦的胸前，直接被裴裴塞了两只大馒头。

　　裴裴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这让裴松非常满意。

　　可算是从刚刚被裴裴的嘲笑里争了口气。

　　5
　　万事俱备，裴松这个有实体的鬼，只欠东风了。

　　他直觉凶手就是挑好看的姑娘下手，因此，非常招摇地出去溜达了一圈。

　　当然，裴松并没再回自己家。

　　笑话，万一到时候把凶手招到裴裴身边怎么办？

　　他住的，是离家非常近的客栈。

　　鬼不需要睡觉，所以裴松可以无限地等下去。

　　果然，未到半夜，他就觉得床前似乎有人。

　　那人手上一道银芒，还未至他身前，就被裴松一把攥住。

　　入手一片滑腻，让裴松微一愣神。

　　待掌灯细瞧，却惊得他倒退几步。

　　面前的人，熟悉得裴松心都有些发疼。

　　为什么会是裴裴？

　　裴裴就着被裴松攥住手腕的姿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眉眼低垂，安静而乖巧，好似一个瓷娃娃。

　　“兄长，我只是来看看你。”

　　裴松苦笑，如果裴裴手里不是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他也许会相信。

　　但是他又有了更多疑惑。

　　这说不通啊，裴裴没理由这么做，而且，他下午已经亲口和她说过这是请凶入瓮，前两起案子做得那么干脆利落，若真是裴裴，她这次为什么这么草率？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裴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兄长忘了吗，今日是我十八岁生辰。”

　　裴松一愣，经裴裴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

　　“裴裴，到底是为什么……”

　　灯下的裴裴，更添几分容色。

　　她以手支颌，悠悠开口，“红线世家的人，十八岁生辰以前，定要寻到互相爱慕的人。”

　　说到这儿，她有些幽怨地看了裴松一眼：

　　“自兄长从雪地里救我那日起，我心里便有了你的影子。以为兄长与我一样，所以才在十八岁生辰前与兄长表白，却未料到，你竟直接拒绝了我……”

　　裴松皱眉，紧紧盯着裴裴，“我一直把你当作妹妹。”

　　“我们并无血缘关系，我想着，也许是因为兄长心里有别人。可我不确定是谁。陈家小姐，兄长夸过她容色无双；县太爷的女儿，兄长赞过她冰雪之姿。”

　　裴松霍然而起，“她们竟是因我而……”

　　“兄长，若非你还惦记我，不顾自身安危想把凶手引出来，我还打算继续。”

　　裴裴的脸上，再无一丝天真。

　　好似毒蛇吐信，让裴松觉得陌生极了。

　　气急之下，他直接扇了裴裴一耳光。

　　“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裴裴捂脸站了起来，她唇边漾起浅笑，“十八岁生辰之前没找到互相喜欢的人，我也将离开这世间。所以，我有什么可在乎的？”

　　“什么？”

　　裴松却由此联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裴裴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

　　“兄长若未拒绝我的表白，你不会死，那两位小姐也不会死。我是不会把你留给别人的，红线一牵，即便我死，兄长，你也只能是我的。”

　　他从不知道，裴裴对他有如此深的执念。

　　原来，这红线将他留在世间，更主要的，是让他逃不了。

　　望着裴裴那张如芙蓉一般艳丽的脸，裴松只觉遍体生寒。

　　他十几年前的一时心软，以为是救人一命，却没想到，竟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