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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杏花微雨 ...

  •   1
      司宇没想到,被妹妹司娴硬拉着去的留香诗会上,会遇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和她初见,是在三个月前。

      那时,他正因为和自己的爹吵了一架而心烦。

      气急冲出家门后,胡乱逛着。

      可谁知,天却忽然下起雨来。

      细雨霏霏,让司宇的心情郁上加郁。

      无奈之下,他只得跑进离他最近的一个小酒馆里。

      浊酒入喉,辛辣无匹,倒是稍解了司宇的郁结。

      酒馆里吵闹得很,司宇喝了几杯后,见雨势小了不少,便要起身离开。

      恰在这时,门口的帘子被人掀开。

      一只莹白若玉的纤手出现在司宇视线之内,紧接着,是好似出谷黄莺的甜美声音。

      “老板,来一壶杏花酿。”

      来人一身素裙,粉黛未施。

      乌发松松挽着,唯一双眸子,仿若潋了秋水,盈盈闪着清光。

      “好嘞!”

      与司宇四目相对时,女子微微一怔。

      油纸伞从她松开的手上滑落,眼看就要落在地上。

      “当心!”

      司宇快走几步,堪堪接住那把纸伞。

      鹅黄伞面上沾的水珠,直直泼了他一脸。

      女子见状,以袖掩唇,双眸弯成小小的月牙。

      有些不知所措的司宇,抬眸正要解释,却被那双笑起来后,像落满了星光的眸子,惊艳得失去言语能力。

      更忘了把手上的伞,还给它的主人。

      酒馆不大,能供人行走的过道十分窄小。

      司宇这么一挡,女子便被堵在了门口。

      眼看着杏花酿都上了桌,女子抿了抿唇,眸子一会儿瞧瞧司宇,一会儿瞄瞄杏花酿。

      顺着她的目光,司宇也看到了盛着杏花酿的精巧酒壶。

      他这才反应过来,把伞递给女子,侧过了身子。

      她低低说了声“谢谢”,便蹭着司宇走了过去。

      淡淡的馨香钻入司宇鼻间,什么郁结、烦闷,通通消失无踪。

      他满心满眼,都是坐定后,潇洒地一执酒壶,径自往樱唇里倒酒的素衣女子。

      司宇就这么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

      酒馆内人声鼎沸,热闹嘈杂。

      酒馆外雨丝绵绵,难辨人面。

      这些,司宇都感觉不到。

      素衣女子桌边的酒壶越来越多,司宇眉头慢慢皱起,正要过去,却猛地听闻低泣声响起。

      很普通的哭泣声,听在司宇耳朵里,却让他的心都跟着难受起来。

      “姑娘,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

      忍了又忍,司宇还是没忍住,在又一壶酒上桌时,走到素衣女子身边,低声说道。

      可惜,素衣女子恍若未闻,依旧执着地去够面前的新酒壶。

      她一张芙蓉素面,已被泪水打湿。

      此刻正有一颗晶莹的珠泪,要掉不掉地挂在卷翘的长睫上。

      司宇状似不经意地把手伸到女子尖巧的下巴附近,那颗泪水,恰恰巧地落在他的掌心。

      烫得他不由地整个人颤了颤。

      司宇还没来得及多做回味,素衣女子就赶苍蝇似的把他的手打开,肌肤相触,让司宇又是一惊。

      “姑娘,你住哪里,不如让在下送你回去。”

      司宇强令自己镇定心神,温声道。

      可素衣女子并不领情,依旧执着地够着酒壶。

      司宇隔开她和新酒壶,素衣女子就好像要不到糖吃的顽童,泪珠落得更欢快了。

      “老板,结账。”

      悄悄收了那一桌酒壶,揣入广袖中,司宇走到掌柜的处,说道。

      将自己和素衣女子的酒钱都结了以后,司宇再回头寻她,但,佳人芳踪已杳,只留那把鹅黄油纸伞,孤零零地躺在桌上。

      天色已晴,司宇抄起那把纸伞,离开了酒馆。

      酒旗猎猎,迎风飘扬。

      经一场细雨浇灌,街头巷尾都干净了不少,碧瓦红墙,花红柳绿,煞是好看。

      就连空气里,都带着一股雨后特有的清新意味。

      司宇小心翼翼地怀抱着油纸伞,慢慢踱步,往回家的方向而去。

      2
      司宇寻了素衣女子整整三个月,画了一张又一张她的画像,着人去找,都没寻到。

      谁想妹妹司娴无心插柳之举,反倒让他寻到了人。

      诗会上的她,又是一番模样。

      一袭湖蓝对襟襦裙,鬓边别着浅粉绒花。

      冷冷清清,遗世而立。

      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这次,司宇没再犹豫,直奔她而去。

      “在下司宇,敢问姑娘芳名?”

      他十分后悔那时没问她的名字,幸好现在也还不算晚。

      女子似乎被吓了一跳,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

      隔了许久,才小小声说了句“叶皖鱼”。

      来回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司宇只觉她不止人特别,名字也如此与众不同。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若不是怕对叶皖鱼闺誉有影响,司宇真不想随来找他的司娴离开。

      得知叶皖鱼就是司宇找的人之后,司娴也很为兄长开心。

      毕竟,她拉着他来留香诗会,就是为了让他散散心。

      没想到歪打正着,寻到了兄长的心上人。

      虽与叶皖鱼相隔甚远,司宇一双眼睛仍紧紧黏在她身上。

      “看来,家里是要办喜事啦。”

      司娴拈起一块芙蓉糕,揶揄道。

      “你这丫头,鬼精灵。”

      司宇并没否认。

      而叶皖鱼,也时不时地,与司宇四目相对。

      那娇羞的模样,让司宇不由心旌摇荡。

      回家后,他立刻与许久未曾好好说话的父亲说了此事。

      其实,若不是父亲总逼他入朝为官,他们父子间的关系不至于这么僵。

      那次吵架,也是因此而起。

      不过司宇也有些庆幸,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遇到叶皖鱼。

      司父倒是没有反对,只是给了司宇两个选择。

      要么司宇入朝为官,他去提亲;

      要么,仍然这么僵着,但,他不会去提亲。

      另外,司父还说,叶皖鱼乃当朝礼部尚书叶尚的庶女。

      不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亲事怕也难成。

      权衡许久,司宇最终还是妥协了。

      司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喜滋滋地去叶家提亲。

      自然,这桩亲事没有不成的道理。

      因为秋闱在即,因此他们的婚期,就定在一个月之后。

      时间有些仓促,司宇不想委屈了叶皖鱼。

      是以,他事事亲力亲为,力求做到最好。

      只是,因为忙着筹备各项事宜,直到成亲之前,司宇都没腾出时间再见叶皖鱼一面。

      不过一想到他们就快成亲了,来日方长,他也就没太在意。

      3
      洞房花烛夜。

      司宇怀着激动的心情掀开盖头,看到新娘的脸后,宛如兜头一盆冷水,把他浇得透心凉。

      新娘子很好看,却不是叶皖鱼。

      是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子。

      “皖鱼呢?”

      司宇尽量冷静地坐在一旁,可失手打翻的茶杯,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就是叶皖鱼。”

      新娘满面娇羞,低垂眉眼。

      “不,我认识的皖鱼,不是你。”

      司宇死死盯着她的脸,声音冷若寒霜。

      不同于司家新房内的冰冷,叶家偏院,倒是难得的温馨。

      那个司宇认识的“叶皖鱼”,正依偎在一个满面病容的妇人怀里,眉目柔和,唇角含笑。

      她叫叶皖仪,本是叶家嫡女。

      可惜叶父宠妾灭妻,她在叶家,地位远不及那位二娘生的庶出子女。

      她娘这位叶氏正妻,病得十分严重,但是,就算她去求她那位父亲,也就只是随便请个大夫,抓几服药。

      根本没打算给她好好医治。

      叶皖仪苦闷之下,不顾大家小姐的身份,去酒馆买醉。

      她没钱付账,本想着醉后大闹一场,让她那位极好面子的父亲丢丢人,解解心中郁气。

      却没想到会遇上司宇。

      帮她付了酒钱,还……

      似乎喜欢上了她?

      可惜叶皖仪这么多年,看够了叶父的嘴脸。

      喜欢对她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即便她对司宇也有一丝丝动心,但,那又如何?

      远不及她娘一顿药来得重要。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因为叶皖鱼懒得去,而她为了娘的药钱,顶替她去的留香诗会,竟又遇到了司宇。

      她不认识司宇,对司娴却是知道的。

      司丞相的女儿,京都第一才女。

      再联想到她对司宇喊的“哥哥”,叶皖仪便知道了司宇的身份。

      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多炽烈后,叶皖仪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她是顶着叶皖鱼的头衔去的,所以,便对司宇说了叶皖鱼的名字。

      自己爹有多势利眼她清楚得很,若司家来提亲,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果然,叶父虽不知丞相之子为什么会看上叶皖鱼,但他对这门亲事却乐见其成。

      但是,在和司丞相沟通后,他明了了,真正被看上的人,是叶皖仪。

      叶皖仪在看到父亲来找自己时,就明白,她现在有了足够的筹码。

      她和叶父约定好,给她一大笔银子为生母治病,等叶皖鱼成亲后,她和她娘可以搬离叶府。

      相应地,在成亲前,若司宇来找叶皖鱼,她得去应对。

      叶皖仪答应了。

      她为什么不答应?

      做这么多,她就是为了让叶父答应这两个条件。

      即便对她娘早就没了情分,但叶父好面子,就是不放她离开。

      叶皖仪劝了她娘无数次,可她坚持,除非叶父亲口说出让她走,否则叶府觉就是她的归宿。

      而她娘的病,有一多半是由于郁结于心。

      因此,叶皖仪只能让她爹松口,才能带着她娘离开。

      叶皖鱼贪慕虚荣,知道要嫁丞相公子,一定不会拒绝。

      叶父宠爱二娘,也溺爱她生的孩子。

      所以,叶皖仪的计划虽然冒险,但是成功率不低。

      至于他们怕不怕丞相那边发现?

      司宇自己求娶的就是叶皖鱼,这边给他个“叶皖鱼”,就算发现不是他要的,那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要说,她嫁给司宇的话,很多事情就能解决了。

      但是叶皖仪知道,她做不到。

      这么多年看着娘爱而不得,她对爱情更多的是惧怕。

      再说,身为丞相之子的司宇,真的会对她从一而终吗?

      爹在刚刚娶了娘的时候,听说也是如胶似漆。

      叶皖仪不想赌一个未知,她只想把确定的东西把握住。

      虽然对不住司宇,可,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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