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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再入坟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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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轻轻打开,于岸轻轻走了进来,面上依旧覆着一张面具,他搬过凳子坐在床沿边,方季冷漠地往里挪了挪。
他并不想与这个人有一星半点接触。
于岸低声笑了笑,毫不在意道:“方少爷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机会只有一次。”
方季蹙了蹙眉,眼风睨了过来,虽说自己不是什么十分睿智之人,好歹也非三岁小孩,这话可信度怎么看几乎都是没有的。
于岸看方季那一脸的不可置信,轻轻叹了口气,掏出酒葫芦抿了口酒,吧唧了一下嘴,戏虐道:“这人呐,你说真话的时候别人都觉得是假的,你说假话的时候倒有人深信不疑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方季闻言身形一正,既是疑惑又有些急不可耐,“那我师父成冶大师呢?”
事实结果是,方季先前的疑虑不无道理。
于岸拿着酒壶的手僵在空中,半晌才沉着嗓子道:“可不可以换个问题?”
方季顿觉被细耍了,此人明明料到他会问什么,却又跟自己和起了稀泥。
彼时,窗外凉风徐徐,阳光正好,乍一对比,室内显得尤为阴暗冷清,方季不耐烦地抬手一挥,灰色帘幕垂了下来,一片漆黑。
于岸怔了怔,不等他开口,只听得方季冰冷的声音传来:“请你出去。”
于岸甚是郁闷,这明明是自己的房间,怎地反客为主了。
“好好好,我告诉你还不成么。”于岸妥协了,顺手将帘幕又拉了开来,没好气道:“年轻人,要多点阳光。”
方季瞅了瞅他的脸,表情复杂道:“大丈夫应光明磊落,藏藏掖掖岂有阳光?”
于岸被这话噎的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深切体会到什么叫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在桌前坐了下来,不敢再靠近,免得被方季的眼刀子伤到,随即慢悠悠道:“只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不是每个人都有当少爷的命。”
“我倒想跟你换换。”方季敛起了视线,一抹苦涩涌上心头。
“你不是我,你如何知晓我的想法。”于岸笑了起来。
“你也不是我,你又如何得知当少爷是个什么滋味。”方季将话挡了回去。
“你……”于岸差点没被一口老血呛死。
方季微微偏头看了看他,顿觉神清气爽,“难受吗?”
“原来你并非笨口拙舌,倒是被你蒙蔽了,失敬失敬。”
“说正事,我师父呢?休要诓我。”
眼前的一切瞬间被方季抹尽,多余的话都化在虚空里,方季从未忘记他最终的目的。
于岸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半晌才苦笑道:“方少爷挺执着,也罢,你师父在你母亲那里,具体在哪,我也不知,你若想救出他,便好好修养,像你这样心浮气躁的,成不了大事。”
这话等于没有回答,此人果然是老狐狸,可笑自己竟然还是信了,方季眼神里净是失落,“多谢你的金口良言,可惜都是废话。”
方季毫不犹豫地下了床,趿着棉鞋便要走。
于岸显然没有料到方季如此冲动,自己在雨夜里救了他,并且瞒着方如梦,怎么没落个好,还惹了一身怨。
“我好心救你,你就这么回报我?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于岸也没阻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又道:“你这模样我很好奇你能蹦跶到哪里去?实不相瞒,我还真不想管你。”
方季头有些晕,伤口疼痛欲裂,于岸的话倒也不无道理,自己这模样出去也无济于事,只是这个人救自己目的为何,实在费解,心里纵然不甘不愿,可也并无他法,一咬牙,又躺了回去。
“你救我有何目的?你不应该把我交给我母亲吗!”
“做人难,我不想的。”于岸神色颇为无奈。
“被胁迫了?不然我实在看不出你替我母亲卖命是为了什么,也不像是为财。”言罢,方季眼风又淡淡扫了一眼这简陋地不能再简陋的房间。
“当然不是为财。”于岸唇边笑意顿时不见,“关乎性命。”
“你很怕死吗?”方季有些不屑。
“你不怕死吗?”于岸反问。
“以前不怕,现在不敢死。”方季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自己现在当然不想死,也不敢死,有了牵挂有了依托,何以去死。
于岸闻言愣了愣:“为了你心爱之人?”
方季不语,不置可否。
“我亦是。”于岸心中似有痛色。
方季有些诧异,双睫颤动。
于岸笑了笑,大约觉得这个话题实在是沉重的狠,“还有什么要问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倒痛快,只不过我问了你怕又是敷衍罢。”
“什么话,我可是实话实说,你对我意见如此之大?我们可并无交集。”于岸有些遗憾道。
“烈焰泉里的烈焰珠可是你所为?”
“当然不是,那日我并未去烈焰山,我在家等……一友人。”于岸一脸正色,这锅不背。
“可死的十几人都是你的人。”
“那是我派过去保护你的人,我倒未料到他们都没了,直至第五日还无任何声息,我这才派人去查看,方知烈焰洞被毁了,想必他们也是凶多吉少了,怎么,难不成是你毁的?”
方季有些困顿,淡色唇角有些苍白,他凝目看着于岸,喃喃道:“竟然不是你们……”
于岸被他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子,道:“我可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行为,我哪敢。”
方季惊觉,于岸说的话完全打乱了他原本的认知,他错愕道:“王世子可是你们害死的?”
于岸有些莫名:“不曾。”
顿了顿,又道:“不过他的尸首倒是我们趁乱……”
不等于岸说完,方季赤着足奔下床,冲到他面前,攥紧他的衣襟,手剧烈颤抖,道:“为何一个死人都不放过!”
于岸淡淡一笑,掰开方季的手,声音却有些冷,“问你母亲啊。”
方季有些失魂,退后几步,这事实在是骇人,一直以为此事与自己母亲无关,原来并非如此,只是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方季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母亲了,她到底要做什么……
回想这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刀光剑影,明争暗斗,浮浮沉沉,各种各样的画面,如潮水一般涌过来。
“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于岸好心提醒道:“你可是肩负重任的人,不像我这种没有思想与灵魂的杀手,说到底不过是一件工具。”
这话令方季清醒了不少,他摇了摇头,略带嘲讽道:“杀手有你这么好心还藏不住话的吗?你可真不是个称职的杀手。”
“所以说你可真是个没良心的,我好心告诉你事实,你看看,竟没有一丝感激,还笑话我。”于岸不紧不慢地踱到方季面前,将他按在床边坐下,续道:“昨日,你母亲奶娘刘氏过来授意我这么说的,不然你以为我敢?不过,我所言不虚,可信。”
“我师父在哪里!”方季穷追不舍。
于岸被这种孜孜不倦地追问实在感到头疼,手心都能憋出汗,他索性拔腿就跑,只丢下一句话在脑后:“在你母亲那,信不信由你,方少爷请自便。”
“你到底是何人!”方季冲他继续发问。
奈何于岸早已仓皇逃的没影了。
之后一个白天于岸也不曾来过,只差了两名死士送了一套白衣与吃食,便无声离去。
方季朝着窗外望过去,残阳西落,云容惨淡,门外并未设防,出入自由,方季不由地松了口气,倘若让他再躺下去,估计自己不死也必疯魔。
方季沉思良久,将事情来龙去脉好好梳理了一番,似乎这个于岸有心在帮着自己,也不知是否还有别的什么用心。
忽然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细节,当时自己满心满脑都是寻找师父成冶大师,竟然漏了一件大事,思及此处便再也坐不住了。
待到夜凉人静之时,方季也顾不得伤痛,匆匆离开了这个地方,朝着清凉寺奔去。
但愿来得及。
似乎今夜异常清寒,幽深的月光照着坟山,阴风惨惨,方季轻车熟路般顺利进了地下山洞二层。
今晚山洞内不似前夜那般安静,若非方季的闯入,谁也预料不到洞中藏有那么多死士。
方季打晕了一杂役,迅速拖到一角落,将他的衣服剥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这灰色短袄有点小,有点短,穿在自己身上十分不合适,方季咬了咬牙忍了,为了掩人耳目,又将杂役头上的灰布帽扣在自己头上。
方季瞅了瞅自己这一身,表示勉强,便屏息混在杂役群里一路跟过去,由于身量过高,方季一直佝偻着身子,等到了目的地,方季感觉自己的脊椎都僵了。
方季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这地挺熟悉的,只是那些朱色大木箱子都去了哪里,难不成他们是来搬这些的?
正当方季暗自揣测着,一穿黑色裘皮大衣,头戴黑色斗篷的女子翩然而至,后边跟着奶娘刘氏,两名死士抬着一把厚重的红木大椅走了过来,轻声放下,方如梦撩了一下裙摆,缓缓坐下,端庄高贵。
方季顿时明白了,原来自己没猜错,这里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定是大有玄机。
方如梦虽戴着斗篷,面覆黑纱,但那双锐利凶狠的眸子却四下扫着众人。
方季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缩着肩,佝着背,隐在杂役堆里。
“招大家来只是为了将山洞一层的东西搬到临水渡口,工钱是你们平日里的十倍!”言罢,方如梦手一抬,死士便带着众杂役朝一层走去。
死士带着众人七弯八拐地走了半天,暗门一道接一道,简直把人绕的七荤八素,方季暗道,如若没有死士带路,陌生人进得来,怕也是出不去了罢。
死士终于在一个巨大的暗室内停了下来,一块巨大的黑幕布遮掩着什么东西,原本宽敞的暗室被挤的十分逼仄。
几名死士相互对视了一眼,不一会幕布褪下,方季袖间掌风一动,将最近一只朱色木箱悄然掀开了一条缝,面色立马沉了下去,胸口一窒,这,这不是火药吗,不过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如此多的朱色木箱便被火药塞的满满当当了。
他的母亲竟然私藏了如此多的火药,简直是疯了!
为了将他大哥扶上皇位倒是煞费苦心了,只是,自己又算什么呢。
“啪!”方季恍神之时,一道鞭子甩在他后背上,新伤叠在旧伤上,确切地说也是新伤,一阵火辣辣地疼,疼的整个后背都是麻的,方季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咬咬牙跟着众杂役一起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