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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无处可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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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高耸入云的古树,枝繁叶茂,树顶一树杈上,连子风懒洋洋地躺在上边,两眼各覆一片树叶,手里拽着一酒壶,时不时喝一口,真是阳光无限好,我心自飘然。
这大概是连子风十几年里最自在的日子了。
等深宫里的那位老皇帝啥时候嗝屁,二皇子便可以继承皇位了,自己也算圆满了。
至于那个太子,光看那张半死不活的菜叶脸,随时吹灯拔蜡。他大概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被何人所害。
连子风悠悠然地想着。
自己这把年纪了,功成身退后寻一乡下种田去,买豪宅府邸,那是不可能了,自己的钱都养那些小兔崽子了。
估计再也找不出比自己更穷的统领了。
说到小兔崽子,心头一热,又想起那对小要债的,阿磊和阿森。
想一想自己离开京城十来天了,日子也不长,自己心中居然颇为想念起来,大约真是年纪大了!
至于什么如花美眷小娘子,自己早就不妄想了,特别是近日,这个想法尤其淡薄了。
一想到这处,那个怒气冲天的俏脸小辣椒又鬼使神差般地浮了出来!
连子风脊背一阵恶寒!
眼皮子狠狠地抽了几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连子风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两片树叶悄然飘落,跌在空中晃晃悠悠。
连子风愣了愣神,睁开双眼,太阳有些刺目,差点掉出眼泪来。
他半阖着眸子,心中没来由地暗叹岁月无情,故人大多远去,活在这世上的怕也是相见不如怀念。
故人虽不在,故人之子……
连子风心中有些悸动,那两个孩子太可怜了,自己实在是不忍心。
自己一天到晚没个正形,谁能料到他是一个杀手头子。
师傅曾说过,你选的这条路注定冷血冷心,还要适应寂寞,否则,死在寒刀下的便是你自己,你可做的到?
连子风说了此生第一句谎话:弟子做得到!
你可曾后悔?
这是师傅临终前问的话。
连子风说了人生中第二句谎话:不曾后悔。
树枝上几只飞鸟扑腾着翅膀,顷刻间都飞走了,一阵微风拂过,连子风神思清明了起来。
是该做点什么了,也不枉自己跑这一趟。
连子风灌了一口酒,将酒壶挂在腰间,又从怀中掏出另一张人,皮,面具,抹上药水,往脸上一贴,十分满意。
他笑了笑,纵身跃到地面,一丝尘埃都不曾溅起。
雁都城处在交通要塞,四通八达,南来北往,东去西来,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的,形形色色。
官道上,两名轿夫抬着一顶宝蓝色的轿子四平八稳地走着,轿子前端六名衙役,一名儒者,两名丫鬟。
忽然有一人影从空中落下,稳稳落于地面,悄无声息地带着淡淡清风,卷起一地枯叶。
“何人挡县老爷的道?”儒者大喝一声,随即退后几步,六名衙役拔刀向前,虎视眈眈,两名丫鬟揪着帕子瑟缩到官轿旁。
“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请余大人移步说几句话,我便走。”换了一张少年人脸的连子风扇着扇子,风度翩翩,恣意风流。
“想见本官,去衙门便是,这半道上劫持可知王法?”轿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清瘦的脸。
“本公子不伸冤,不想去衙门。”
“恕难从命。”轿帘呼啦一声放下,衙役举刀相向。
连子风一脸轻笑,这余县令官不大,口气挺硬,颇有官威,只不过这几个小衙役还想阻挡?
虽然戴着面具,但那一抹轻笑陡然生出几分肃杀之气,令人顿生寒凉,几名衙役到底是起了畏惧之心,握刀的手还是微微颤抖。
一道白影闪过,甚至来不及看细致,便哀嚎一片,刀剑坠地声不绝于耳,四名衙役纷纷握着手臂,鲜血直流。
最后两名衙役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敢朝前一步,豆大的泪珠至额角跌落。
连子风依旧扇着扇子,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连鲜血也未溅着衣角半分。
“喂,余县令,我无意伤及无辜,你可想清楚了!”
“大人,不如……”儒者朝轿门口轻声说道。
良久,轿帘掀开,一身便服的余大人大手轻挥,轿夫们放下轿子。
“何事,请说,不要伤及无辜。”余大人倒是个临危不乱的人,不卑不亢地说道。
连子风扫过众人一眼,眸光所到之处,一个个都垂了首,倒是对他怕的狠。
连子风笑了笑,欺身向前,一把余县令的手,足下轻点,便不见了人影,留下一声声呼叫声:“余大人!余大人……”
山风自耳畔呼啸而过,半柱香后,连子风停下脚步,被扼住手臂的余县令动弹不得,十分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连子风正欲松开手,忽然手下一沉,这才发现,余县令他是个瘫子!
连子风垂眸看了一眼余县令空落落的双腿,唇边抽了抽,声音多了几分认真:“那个,抱歉,余大人,早知道我就约你去茶楼了。”
余大人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有事便说,说完了麻烦将我送回去,切莫让本官在这树林里被野兽叼了去便好。”
连子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这县令有点气节,顿生一丝丝敬佩之意。
连子风搀着余县令寻了一干净的地坐下,道:“我请余县令来是为了两名被你缉拿的犯人伸冤。”
“你说的可是前几日在客栈杀了八条人命的犯人?他们二人手短极为残忍,且情节十分严重,本官已上报给朝廷,即便你现在找本官也无济于事。”
“无妨,大人上报的书信已被我截下来了。”连子风凑到余县令耳边道:“大人应该清楚,死者不过是些江湖败类,他们本就罪有应得,他们并非良善之人,都是些拿人钱财的杀手罢了,死有何辜?”
“不错,本官自然是知晓的,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手也是人命,岂可随便私自处决?”余大人一拂袖,冷冷道。
“余大人啊,十几名杀手围攻一人,你让那一人如何手下留情?那可都是一些江湖高手,可不是余大人的衙役,不堪一击!”
“你!”余大人气极道:“你如何知晓的这般清楚?莫不是你也参与其中?”
“我若参与,只怕他们一个都逃不掉!余大人实在是迂腐!我奉劝你一句,此事你最好压下,与你是好事!倘若你非要依法追究,后果……”连子风眸光一闪,折扇轻轻至余大人清瘦的脸庞划过,一丝冰凉,余大人的脸上一道血痕立现。
余大人目不斜视,眼皮都未眨一下,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连子风心下一沉,好家伙,碰到了一个硬骨头。
一方面是敬佩,一方面又生出几分要将他降服的狠厉。
“余大人请看。”连子风从怀中掏出两枚令牌,一枚寒光闪闪,一枚金光熠熠。
沉默像水雾渐渐蔓延,余大人似乎还没回过神。
“余大人!”连子风拔高了声调。
冷意至皮肤深入骨髓。
余县令一个寒战,神色变得有几分恍惚,半晌才道:“谨遵圣御!”
“如此甚好!”连子风对此举颇为满意,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搀着余县令的手臂,将他送了回去。
急的团团转的衙役和其他人正心慌意乱,忽见余县令完好无损地被送了回来,可算是喜笑颜开,只是县太爷的脸色不怎么好,仿佛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人没事就好,众人也不便多问,遂地抬起轿子,往衙门方向走去。
夕阳西下,日光灼人,连子风抬起手掌,挡住一半视线,朝远处望了望,总算将事情摆平,还别说,自己手艺真不错!
连子风瞧着掌中两块熠熠生辉的令牌,颇为得意。
不知为何,树林里寒意森森,连子风感到有异动,难不成还有人跟踪自己?
连子风掌心一动,两枚令牌瞬间化为齑粉,落于地上,无踪无迹。
“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圣御!”一声飘渺之声在头顶响起。
这声音有点熟悉,还有些令他不寒而栗地感觉。
莫不是?!
连子风心中一凛,足下生风!惹不起躲得起!
论轻功,自己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奈何身后的母老虎更胜一筹,自己好歹是个大老爷们,总不至于跟一女子动粗,若说要对付她,自己倒是有千百种手段,但那些都是对付即便要死的人身上的。
两人就这么僵持地跑了半天,身后之人却没有半点要放弃之意,反而情绪高涨起来!
大约自己生平杀孽太重,还未下地狱堕入畜生道,便已经开始了轮回之苦?
若落入此女子手中,往后余生怕是生生死死,死去活来,一道接一道!
连子风正腹诽着,忽觉脑后一股凉风袭来,不好!
连子风一个侧身,一把明晃晃的飞刀擦身而过,落入不远处的树干上,只听得一声脆响,树干一分为二!
是谁说这是三脚猫功夫,分明就是凶悍女罗煞!
不及他反应,又是三枚飞刀!
只听得一声又一声地脆响,树叶沙沙作响,飞鸟惊的振翅高飞。
连子风停下脚步,折扇轻启,一道寒光席卷过去,莫浅浅并没有躲,她扔掉手中长剑,面无表情。
强有力地内力将莫浅浅震出几丈开外,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喂,女罗煞,你为何不躲!”连子风大惊失色,这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他实在不知这凶悍的小姑娘到底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