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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阿宝 ...


  •   接下来的日子薛洋该养伤养伤,该吃吃该喝喝,每天都有村民提着好吃的蔬菜瓜果过来慰问他,他也乐呵呵地照单收下。

      似是知道薛洋不想见到他,晓星尘在接下来的半个月也甚少在薛洋面前出现,而村子里的人也都不待见晓星尘,看到晓星尘纷纷都避开,也不主动跟晓星尘说话,一时间,晓星尘在村子里被隐隐地孤立了起来。

      养了一段日子伤的薛洋伤口已经逐渐在结痂了,闲不住的他在吃过晚饭后,搬了把椅子,靠坐在院子里乘凉。

      刚出去转完一圈回来的晓星尘经过廊下时,看到了正慵懒靠坐在院子里的薛洋,脚步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隐于柱子后凝望着薛洋。

      薛洋依旧是那身黑衣,眼睛的地方缠着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绷带,行动间动作娴熟自然,晓星尘不知道薛洋的眼睛怎么了,但他当初失去双眼时,可是磕磕绊绊地摸索了五六个月才逐渐适应眼睛看不到的日子,但现在不过才过了三个月,薛洋就能如此快速地适应看不见的日子,这其中的辛酸,恐怕不会比他当初好过多少!

      正出神间,忽然有几个小孩子玩笑打闹着跑进了院子里,其中一个小孩子晓星尘认得,就是那天妇女怀里抱着的那个小男孩,好像是叫阿宝来着?

      那个叫阿宝的小男孩进入院子后,立刻就迈着小胳膊小腿欢快地朝薛洋跑过去,一头扑进薛洋怀里,软糯喊道 :“道长哥哥,你的伤好些了没有?听娘亲说,道长哥哥伤得很重,阿宝很担心你。”

      薛洋把阿宝抱起,放到自己腿上,抱着阿宝摇晃道 :“阿宝,道长哥哥没事啦,听花婶说,那天阿宝以为我死了,哭成只小花猫了哟!”

      阿宝瞬间小脸一红,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拽住薛洋的衣服,把脸埋进他胸前,害羞道 :“娘亲骗人,那……那才不是我呢!”

      薛洋把埋头进他胸前的阿宝拽了出来,忙不迭哄道 :“好好好,阿宝才不会哭呢,阿宝最乖了,阿宝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

      阿宝被夸到害羞,用胖胖的小手捧着红通通的小脸,嘴巴一嘟道 :“道长哥哥,我想吃糖。”

      薛洋一怔,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乾坤袋,倒了一颗糖递给阿宝。

      远处的晓星尘看到那糖时瞳孔不由一缩,那糖,是他曾给薛洋的糖。

      阿宝接过糖,好奇地歪了歪头,疑惑问道 :“道长哥哥,你总是将这糖袋带在身上,怎么都没见你吃过糖啊?”

      轻拍阿宝的后背,薛洋抱住阿宝,面向前方,语气惆怅,“因为啊……这糖已经不甜了……”

      正巧阿宝把糖放进嘴里,他重重地嚼了两口后,奇怪道 :“不是啊,这糖很甜啊。”

      揉揉阿宝的脑袋,薛洋轻笑道 :“阿宝现在还小,等阿宝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

      阿宝懵懵懂懂地点了一下头,又马上摇头,噘嘴反驳道 :“阿宝才不小,阿宝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阿宝可以帮娘亲做很多事情了……”

      “是吗?那阿宝真厉害……”

      “……”

      晓星尘站在柱子后面看着院子里那欢乐融融的一幕,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善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

      回过头,晓星尘就看到花婶正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盯着他,不耐道 :“你想做什么?你还想再刺他一剑是吗?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认识的,也不清楚你们之前是不是有过什么仇怨,但我告诉你,不管薛道长之前是什么人,但在我眼中,在我们大山村村民的眼中,他是一个好人。

      “薛道长当初浑身是血地倒在我们大山村的村口前,我们的村民路过,好心地把他救了回来,他就一直都住在大山村里没出去过,我们问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时,他也只是回答被仇家弄伤的,别的一个字都不愿多提。”

      花婶转头望向正和阿宝聊天的薛洋,继续道 :“自从他被救回来后,每天晚上,他都会独自坐在院子里,呆呆地抬头望着天上出神很久,我们都知道,薛道长心里有心事,薛道长,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你还想继续伤害他的话,你还不如现在就离开,我们大山村,容不下你!”

      说完,花婶气愤地拂袖而去。

      只余晓星尘呆呆地站立良久,低头垂眸。

      薛洋和阿宝玩闹累了之后,就把他给打发走,让他自己玩去了,靠在椅子上歇息了一会儿,又不由自主地抬头,习惯性地望着天上出神。

      “你在想什么?”晓星尘清冷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

      薛洋抬头的姿势不变,露出个甜蜜的笑容微笑道 :“我在想那经年的满城烟火,绚烂烟火下,我们曾紧紧相拥。”

      晓星尘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逃避不去看薛洋脸上那甜蜜的笑,淡淡道 :“我不爱你了。”

      “我知道。”

      薛洋转过头来,接着道 :“你不是他,你不是我的小星星,我的小星星,他很温柔,他会哄我喝药,会给我吃糖,会紧紧地拥抱我,他还和我约定好了要一直在一起,会带我去很多地方,他不会推开我,不会伤害我,最重要的是,他爱我。”

      喉咙艰涩地动了动,晓星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继续保持着沉默。

      薛洋也不需要晓星尘的回答,自顾自地往下道 :“义庄的那三年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患得患失,我怕有一天,我爱你很深的时候,你会抛下我,不要我了,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反而松了一口气,不需要再伪装,也不需要再隐瞒,我就是薛洋,在你身边呆了三年,对你付出真心的,从头至尾都只是我薛洋,没有什么阿洋。

      “我对你付出的感情是真的,我爱上你也是真的,这点我从没隐藏过,你不必感到为难,也不用再害怕我的纠缠,因为我,已经决定放手了,你既不再爱我,那我便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不再苦守那些诺言不放,也不再傻傻追着你要一个厮守,你我之间,从此,便两不相欠罢……”

      心头忽然涌上股酸酸胀胀的酸涩感,晓星尘的眼前恍如凝聚了一层深不见底的白雾,一下子变得朦胧起来,压抑着心脏传来的阵阵刺痛,艰难点头道 :“好。”

      薛洋笑了笑,“过个几天你就离开吧,这村子里的人这些天对你有些不太友善,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顿了顿,道 :“你走以后,就别再来了,这村子里的人,都不想见到你。”

      说完,薛洋从凳子上起身,回到房间里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和晓星尘的距离。

      晓星尘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便沉默转身往他的房间走去,穿过廊下时,一个小孩子直直地冲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不放。

      “道长哥哥,道长哥哥,阿宝抓到你了……”

      低头一看,晓星尘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抱起抓住自己大腿的小男孩,温和道 :“阿宝,你认错人了。”

      “啊?”阿宝圆圆的小脸上露出几分惊讶,摸摸自己的小脑袋瓜,呆萌问道 :“大坏人,你是怎么知道我叫阿宝的?”

      “你怎么叫我大坏人呢?”晓星尘饶有兴致地问道。

      阿宝噘嘴道 :“因为娘亲说你伤了道长哥哥,你很坏很坏,是个大坏人。”

      晓星尘起了逗弄的心思,道 :“可是道长哥哥是我救活的呀,这么说来的话,阿宝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阿宝的思路成功地被带偏,一拍脑袋惊呼道 :“对哦,是你救了道长哥哥,那……”

      伸手进自己衣服的小口袋里掏啊掏,阿宝胖嘟嘟的小手抓住什么东西伸到晓星尘面前,手掌打开,小小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一颗糖。

      “那这颗糖就给你吧,这是道长哥哥给我的,我留了好久都舍不得吃呢,看在你救了道长哥哥的份上,糖就给你了。”

      晓星尘怔怔地拿起那糖,看着这熟悉的糖纸,眼眶微红,随即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乾坤袋,打开乾坤袋,倒出几颗糖到自己手心里,同那颗糖放到一起。

      阿宝看得嘴巴不由震惊地大张,拽着晓星尘的衣服使劲摇晃道 :“坏人,你为什么会有和道长哥哥一样的糖?你是不是偷道长哥哥的糖了?”

      阿宝摇晃的力道对于晓星尘而言,就像是蚂蚁撼动大树一样,晓星尘身形未动,拍拍阿宝的后背回道 :“因为道长哥哥的糖,都是我给他的呀。”

      每一颗糖,皆是由他亲手送出,给到薛洋的手上,每日两颗,从不中断,一颗颗的糖经由他的手送出去,糖长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不过,就连薛洋的喜好,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阿宝忽然抓过晓星尘手里刚才他给晓星尘的那颗糖,从晓星尘的怀里跳了下去,跑开了,边跑边道 :“你这个坏人,我才不会相信你呢……”

      无奈地摇摇头,晓星尘苦笑着将手里的糖重新放进了乾坤袋,收好来,继续往房间走去。

      两不相欠么?

      薛洋已经放下了,那他呢,他是不是也该放下了?

      几天后,晓星尘决定要离开了,薛洋送他出村口,两人一路沉默无言地从村子走到村口。

      到村口后,薛洋止了步,道 :“到了,我就送你到这里吧,此后,你多保重。”

      “薛洋!”

      晓星尘喊住了正准备转身返回村子里的薛洋,轻声道 :“有几件事,我想问问你,你的金丹,还有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呼吸不由错乱了一拍,薛洋扬起笑佯装淡定道 :“没什么,就是碰到了以前的仇家,眼睛是无意间被毒瞎的,金丹是在跟那邪修打斗的时候因为强行运转灵力,导致出现了些许裂痕,只要我不再大量动用灵力,就会没事的。”

      其实薛洋他说谎了,他的金丹根本就不是他说的只有些许裂痕那么简单,自他移完蛊后,他的灵力就在一天天地溃散,三个多月过去,他金丹上遍布蛛丝网状的裂痕,已经到了濒临破碎的边缘,只差一点点,便会完全破碎,若是晓星尘再晚几日离开的话,他可就真的要瞒不下去了。

      而这些,薛洋希望晓星尘这辈子都不要知道,他想带着这些秘密入土,一起消逝在这世间。

      晓星尘面含担忧地点点头,转而问道 :“那天……我刺向你时,你为何不躲?”

      薛洋嘴角笑意苦涩,一字一顿道 :“你刺向我的剑,我何曾躲过?”

      晓星尘身形微晃,脑海里迅速闪过他几次刺向薛洋的画面,第一次是宋岚找来义城,他认出薛洋,向他腹部刺了一剑,他没躲。

      第二次是薛洋义城没死,夜闯白雪观来找他,他趁薛洋心神沉迷失防之际的时候又再刺他腹部一剑,而且故意刺中与前一道伤口重合的位置,那一次,薛洋也没躲。

      第三次便是这次,直直刺向心口,距离心口的致命处仅偏移了一寸的距离,如果不是挽救及时,只怕薛洋这回是必死无疑,而这次,薛洋亦是没躲。

      原来,薛洋真的,一次也没躲过他的剑。

      晓星尘从眼眶里悄无声息地落下一滴泪,晓星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落泪,但眼泪偏偏就是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似是想打破这沉默的尴尬,薛洋撑着笑打趣道 :“说来这次我还得感谢霜华老兄呢,要不是他,我这次可就真得玩完了,看来之前带它晒的太阳可没白晒啊,老兄,谢了啊!”

      薛洋的语调故作轻松,用着平时开玩笑一样的语气插科打诨,却听得晓星尘心里更是酸涩,连霜华都知道在对薛洋出手时暗中偏移了一寸的距离,可他呢?问都不过问缘由就对薛洋出手,一出手便直刺心口,归根到底,不过是因为他不相信薛洋罢了,不相信薛洋会改邪归正,不相信薛洋会为了他不再滥杀无辜,也不相信……薛洋对他的爱。

      从左手手腕间一点点地解下那串伴了他三年的红豆手链,托在手心里举到半空,缓缓道 :“这是你的东西,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从此,我们便两不相欠了。”

      薛洋微颤着手从晓星尘的手心里轻轻拿起了那串红豆手链,紧握在手里,脸色苍白,他知道这条红豆手链意味着什么,他曾经和晓星尘说过,若是他不能陪伴在晓星尘身边,就让这颗红豆代替他陪着晓星尘。

      红豆,代表相思,代表着他对晓星尘的思念,他也希望晓星尘每当看到这颗红豆时,会想起他。

      可如今,晓星尘将这红豆交还给了他,这代表晓星尘已经不再需要他的陪伴,也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

      他与晓星尘,真的两不相欠了。

      攥紧红豆手链,薛洋喃喃道 :“你知道吗?我曾做过一个最美好的梦,在梦里,我梦见你我执手共度一生,百年后合葬于一坟。”

      晓星尘偏过头,低声道 :“梦,终究是梦罢了。”

      薛洋自嘲笑了,是啊,梦终究只是梦,又怎么能够当真?说到底,深陷进梦里不愿出来的,只有他一个罢了。

      晓星尘,终是他的一场梦。

      须臾,晓星尘道 :“我走了。”

      薛洋摆摆手,也没说“再见”,握着红豆手链就转身往村子里走去,他知道,他们以后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每往里走一步,他就忆起一分他们从前在义庄的快乐日子,脚步走动间,薛洋缠眼的白色绷带开始不停地往外渗出血迹。

      而薛洋也忆起了那年花灯节,绚烂烟火下紧紧相拥的他们和摊铺前他笑问晓星尘的那个灯谜。

      晓星尘,你可还记得那纸灯谜?

      注视着薛洋的身影远去后,晓星尘才转身往反方向走去,心如泡在极致苦涩的苦水里,晦涩难当。

      他记得,他记得那满城的绚烂烟火,他记得河岸边河灯上写下的祈愿,他记得薛洋问他的那纸灯谜,也记得每年除夕时薛洋对他道的那声“平安喜乐”……

      这些他通通都记得,可他们却再回不去了,他推开了薛洋,薛洋也已经决定放手了。

      他们两个人,终不复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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