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恋爱手札》苹果挞

15、怪盜15

　　那是真正的深渊。

　　贵族宅邸的美丽与奢华由骸骨所构筑，善良的皮貌下垒砌了深不见底的罪恶，就如同猪笼草一般，用那极具欺骗性的外壳，装填着甘美的蜜汁，网罗了无数无辜幼小的性命。

　　只能绝望地看着那瓶口大的天穹，溺毙在上位者的贪婪之中。
　　至死不能逃离。

　　……
　　除了男孩。

　　然而他似乎没有因而感到高兴，亦或哪怕一丝劫后余生的感动。
　　男孩只是低着头，轻轻擦拭着自己颤抖而布满细密伤痕的手。手帕上如绽开了蔷薇的花办般，红点斑驳于其上，刺得他眼睛生疼。一遍又一遍，从指缝到指甲里，仔细妥贴。

　　可他却像是还不满足似的，反倒越擦越仔细，越拭越用力。
　　到后来，似乎连他因过度摩擦而发红的表肤，也被当作是脏污的血迹，让他动作从一开始的平缓，过渡为几欲抓狂般的歇斯底里。

　　不够干净。
　　还不够、还不够。

　　贪婪得彷佛要吞噬一切的火焰，绵延上垂坠的落地帘布，蜿蜒至四面八方。
　　地毯，连同躺在其上的银比首，鲜血，与睁着眼，表情凝固在最后一刻的老绅士，全都没有放过。

　　墙上，画像中的贵妇人微笑着。她温柔地看着一切，却从不阻止悲剧的到来。如今却因那灼热的空气，而扭曲了起来。看上去诡谲而可怕。

　　【这一……假的……快醒……】

　　男孩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只是偏执地擦拭着他的手。
　　安静得，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他只觉得世界很吵，吵得震耳欲聋，比过去无数个担惊受怕的日夜都要来得吵闹。
　　此起彼伏的孩童声音在他耳畔回荡。有男有女，有的比他稍微成熟些，有的却稚嫩得像是刚学会开口的孩子。甚至，还夹杂着无助而又刺耳的婴孩哭声。

　　“狡猾的孩子。”
　　“凭什么？我们都死了，就你一个……”

　　“大哥哥，好痛啊……我的心脏，我的眼睛，你看到它们在哪了吗？”
　　“说好要带我回家的呢？骗子。”

　　在这大火中，本该模糊字句，却都奇妙的清晰。
　　到最后，各执其词的声音，渐渐达成了共识。
　　他们呼唤着。

　　“……来，陪我们一起走吧。”
　　“来呀，大哥哥。”

　　男孩抬头，看向不知何时敞开的窗。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被夜风燃得越发旺盛的火焰。寂静的黑色天空，在这目之所及皆为燎人炙焰的牢笼，就像一扇通往自由的门扉，带着致命而诡异的吸引力。

　　他们安静了下来。
　　最终，只剩下一道轻柔的声音，像风一样，吹到他耳边道。

　　“走吧。”那声音说。

　　男孩松开了手中的帕子，甫一落到地面，就被不知足的火焰吞噬殆尽，连灰也不剩。
　　可他却像是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似的，注视着那扇敞开的窗，直愣愣地就要踏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火中。

　　【……】
　　火焰跳跃在他沉寂的眼眸，却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珠般，没有半分有生气的亮光。

　　“呀，真是稀奇啊。”

　　一只纤白细柔的手，像是神祉精心雕琢过般，从滚烫无边的火海而来，拨开那些叫嚣的罪恶感，抵达即将被自身所吞噬的男孩身畔，像是好奇般，轻轻地捧起了他的脸。

　　那些回荡在耳边的声音，彷佛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在那声音吐露而出的一刻，骤然远去。
　　时间也就此停止。

　　“小男孩，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呢？”她问。
　　与此同时，好像有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在他心底说：就是这一刻。

　　那是一个以男孩的词汇之贫瘠，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万分美丽的少女。
　　那美，不在于外貌，而在于她出现的姿态。

　　她的头发划破寂夜，带来星晨。她的眼眸是面镜子，装入月华。她的裙张扬飞舞，使花朵绽放。她的趾尖轻落于大地，碎了那些虚构喃语，声息涌出。
　　以及她的唇瓣，轻弯起希望。

　　“唔，不说话吗？”
　　“吓傻了？”少女伸手往男孩的眼前晃了晃，见没反应，索性拉起他的手：“总之，这里很危险，我们还是先出去的好呢。”

　　两手相触的一瞬，那些在耳边喋喋不休的恶语，似乎又更轻了。

　　男孩的视线停留她的鼻尖，看见了她转过身去后一头金乌揉就般的铂金长发，如花瓣般旋去的裙摆，以及其下弧线优美的脚脖子。
　　如同摩西分海，少女趾尖所及，火如虔诚的信徒，退让出她前行的道路。

　　男孩很安静。
　　哪怕是在见到火海之外，宛若另一个世界般狭长的廊道，也依旧静默不语，不声不响，没有任何的惊讶、奇怪等孩子该有的反应，像是个人偶般麻木地被线索牵引向前。

　　就好像他的心，已然成了一潭死水。

　　喀哒。

　　门在身后悄然关上。

　　“那么，”少女蹲下身，语气像是个耐心的长辈般沉稳温柔，然而声音中，却又奇异地流露出属于孩童般的好奇与懵懂。“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能出现在这里了吗？”
　　她的眼眸以一个低些，毫不具备侵略性的姿态，略微仰视着男孩。

　　男孩并不言语，甚至都没有看着她。

　　少女轻眨两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是那扇门。
　　最普通的，木头的材质。唯一能称得上特别的点，大抵也就是其上攀缠的蔷薇，分明是阳光难以抵达的死角，却开得比别处得都要来的鲜活生动。

　　然而就是这扇普普通通的门，阻隔了方才几乎能将整栋宅邸吞吃入腹的火焰。
　　别说火了，就连那门缝下都是乌漆麻黑，一丝光也透不出来。

　　简直像是连接了两个毫不相干的空间似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能进到这座城堡，乃至于结界的中心。”
　　“不过里头可是很危险的哦。”

　　男孩没有反应，只是盯着那扇门。
　　彷佛能盯出朵花似的。

　　然而若是仔细看，就会看见他的身躯正在轻轻颤抖。
　　是悲伤，是生气，还是愤恨……亦或者皆有之呢？

　　“所谓的危险可不是你刚刚看见的那么简单而已，而是……”

　　少女的话音戛然而止，手肘抵着屈起的膝盖，两手托着腮帮子，如同男孩注视着门那般注视着他，眼眸清澈透亮，就像装着湖水的琉璃似的。
　　倘若仔细看，甚至能在她眼中的倒影，看见男孩身边那细细密密垄罩住他的黑雾。

　　少女可以看见，男孩的存在，正在逐渐被侵蚀。

　　“哎，才刚说呢。”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吧，这才一小会，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所以说名字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啊……呼，虽然也有沾上血腥气的缘故，和一些不可抗力的空间转移因素啦，说到底究竟是以什么作为媒介的我也很好奇……”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
　　在低喃自语许久后，少女像是终于想起了关键，话音一转。

　　那些半透明的，漆黑的，令人发寒的，似是丝线似是雾气般的物体，不断从地面伸出，自男孩瘦弱的脚踝蔓延而上。
　　像是来自地狱的菟丝，欲要将他拉扯入深渊。

　　那是恶念，是死气，是罪孽，又或者说，那是世间无数负面的加总。

　　“你，想活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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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也不立flag说自己要写几章了。
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我该打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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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世界，写男主视角了。
下个世界不会有了，基本以女主视角为主。
明明想写甜文，这个世界却写偏了，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