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天国记事》風義晟

82、LⅩⅩⅩⅡ

　　听完了天使们对前因后果的叙述，上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众天使们都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压力。
　　上帝双眼微合，支撑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撑着下巴。他发出神识打探黑暗沼泽，遗憾的是即使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祇，他的力量也很难穿透充满黑暗与混沌的地方，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已经化作焦土的外层。
　　路西确实没有回来……上帝心中叹息。
　　“……吾神？”圣母轻声开口，“接下来，该怎么做？”
　　“兹事体大，副君失踪未归的消息绝不能透露出去。”上帝回神，有条不紊地说道：“对外宣称副君为执行吾的秘密任务，归期不定。”
　　“是。”众天使皆垂首称是，对上帝的命令不做任何质疑。
　　离开水星天之后，上帝还是以雅威的身份回到星辰宫的寝殿里。他照例坐在那张靠背椅上，就像往常坐在圣殿的御座之上。
　　“吾神，刚才地狱的空间出现了异常的波动，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我担心……”创世之书见上帝眉头紧蹙，一时哑然，不知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你说。”上帝的语气稍显疲惫。
　　“我担心殿下已经遭人暗算，暗算殿下的……恐怕就是黑暗神。”虽见上帝没有动怒，但创世之书还是战战兢兢，说完这番话它不忘小心地瞅着上帝的表情。
　　“黑暗神……他倒是使了一个好伎俩。”上帝不悦地冷哼。回想了一番天使们对前因后果的叙述，上帝认定这是黑暗神特地准备的一个圈套，然后路西菲尔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其中，偏偏他还无法拒绝。
　　“不对，黑暗神不会有这种耐心。”同为神明，上帝在劣根性上还是了解这个死对头的，“一定是有谁在背后搞鬼。应该不会是恶魔，恶魔聪明不到这种程度。”
　　上帝突然想起路西菲尔提过黑暗之书被解封的事，没想到在此之后没多久就出了这种事……天国的副君遭暗算失踪，实在是太糟心了。
　　“吾神，您要不要回归圣殿？”创世之书没听清上帝的低语，以为对方在考虑应对策略，“殿下不知去向，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归，若是您还继续保持‘沉睡’的状态，恐怕黑暗神还会对天国不利。”
　　“不，吾就在这里。”上帝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创世之书的建议。
　　“？！”创世之书惊愕地注视着上帝，一句话也说不来。
　　吾在这里，等着路西归来。

　　黑暗深渊中，因昏迷倒在地上的天使终于逐渐恢复了意识。
　　路西菲尔缓缓的站起来，看向四周，自己依旧身处于阴暗寒冷的深渊之中，周围的环境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对了，刚才出现了时空乱流。）恍惚了片刻，看到已经化作废墟的黑暗神座，他才想起自己是为何昏迷的。
　　下一秒，他又觉得不对，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被卷入漩涡之中，为何醒来还在原处？难道自己最终侥幸逃出了？
　　他觉得不可思议，最终只能把这种奇迹归结于上帝的庇护。
　　于是他不再多想，振翅飞出了黑暗深渊的地界。
　　在从地狱返回天国的路上，路西菲尔发现了许多与印象里完全不一样的变化。变化最明显的，大概就是从第三狱开始，他看到了大量的天使军队在此驻扎，还有淘金天使团在地狱活跃，甚至还和黑月城里的堕天使相互来往。
　　路西菲尔不得不放慢了飞行速度，最后停滞在半空中：他完全不记得天国有这般大规模地往地狱派遣驻军。地狱的主神已经被上帝击杀，天使军应该已经完全撤出了地狱界的范围才对……为何自己前往一趟黑暗深渊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离谱的事情？照理来说，如此大规模的派出军队，应该要有副君的军令才对。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乌列尔一问究竟。
　　“副君殿下——”似乎是呼应了路西菲尔想法，不远处就传来雷天使长的呼声。他放眼望去，就看见乌列尔带着一拨智天使朝着自己飞来。
　　乌列尔是接到了拉斐尔的密语才派人搜索路西菲尔的踪迹，没想到还没飞出殖民军的管辖范围，就迎面遇上了路西菲尔。
　　“殿下您没事吧？”乌列尔在路西菲尔面前行礼之后，便关切地问道。
　　“我自然没事。”路西菲尔面色如常，“倒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属下收到密报，说您遇到不测需要支援。但现在看来，您好像并无大碍。”乌列尔没搞清对方的意思，只是照实说道。
　　“我无事。我问的也不是这个。”路西菲尔的语气不由得冷了一些，“我是问为何你们私自派遣天使军驻扎地狱？吾神下令过禁止天使来到地狱，你们忘了吗？”
　　“？？”乌列尔闻言一阵诧异，他不得不仔细观察起眼前的路西菲尔。这一看，似乎真的看出了一些端倪，甚至在对方不注意之时甚至打开神赐的法眼审视对方……他是一个炽天使。
　　得出这个结论，乌列尔立时警惕起来，他明明记得最初看到路西菲尔的时候对方是混沌，为何现在却变成了炽天使？
　　“乌列尔？”见到一贯严谨的雷天使长竟然开小差，这让路西菲尔更加不满。
　　“恕属下直言，下派驻地狱殖民军的指令是副君殿下您亲自签发的。您亲手签发的文件就在属下的办公室里，您需要亲自检阅一下吗？”乌列尔并不怵于对方不快的情绪，反而说得有理有据。
　　“……是我亲自？”这一回轮到路西菲尔疑惑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签发过这么离谱的文件。
　　“是的，您不记得了吗？”乌列尔说得正直，全然没有欺骗的意思。
　　“……是吗？”不止是乌列尔，连路西菲尔都感到不对劲。仿佛自己昏迷一次醒来，世界就变得超出了自己的印象。
　　“您要去看一看吗？”乌列尔问道。
　　“不必。我先向吾神复命，你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路西菲尔拒绝了，留下一句冷淡的指令便展翼离开。
　　“遵命。”乌列尔目送路西菲尔离开，心里有了成算。
　　“殿下，副君殿下真的没问题吗？”在路西菲尔飞离了视线范围之后，跟随在乌列尔身后的副手才发出他的忧虑，“副君殿下的样子，好像很奇怪……”
　　“何止是很奇怪，简直就像翻脸不认人了一样。”乌列尔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路西菲尔离去的方向，“吾神还在沉睡，他要找谁去复命？”
　　“这个……？”副手闻言语塞。还有另外令他担忧的事：“那我们的驻军？”
　　“等殿下签发了撤军的文书再说。只要驻军一日不撤回，我们就必须忠于职守。”乌列尔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

　　路西菲尔急匆匆地飞回天国，在途径红海的时候他特地留意了一番，果然就看到红海浪潮汹涌，上空盘旋着一条蓝灰色的蛇形巨龙。
　　利维坦？！他不是应该封印在红海的海底了吗？为什么现在……？！路西菲尔不由自主地停止飞行——这样的行为本来是非常危险的，一旦被对方发现势必又要有一场缠斗。
　　但是，空中的巨龙好像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路西菲尔一样，盘旋了几圈之后，便潜入海中不见踪影。
　　路西菲尔见状，回神赶紧飞离这处是非之地。
　　天国现在的情形和印象里的差不了多少，这才让路西菲尔勉强放心了一些。他在意周遭低位天使们敬畏与惊呼，一股脑儿地飞到魔法传送阵，来到恒星天。
　　停留在恒星天的路西菲尔感到几分意外，原本他是要去至高天晋见上帝的，但现在通往至高天的路被封堵了，这让他不免忧虑：是不是吾神出了什么事？
　　多想无益，他只能转身回到自己的居所星辰宫。在这里他又感到了相当的不对劲：安静得过头了。本来守卫侍从云集的宫殿，现在安静得近乎鸦雀无声。
　　这又是怎么回事？路西菲尔见状又是一阵茫然。他觉得自从醒来开始，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他的印象，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处在另一个世界。
　　路西菲尔摇摇头，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累了，才会看到一堆奇怪的事物。
　　（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事到如今，路西菲尔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先休息一下，等醒来以后再考虑对策。
　　推开了最熟悉的寝殿的大门，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不属于此处的身影。
　　“路西？”银色的身影察觉到门口动静，便坐直了身子。
　　“是殿下，殿下回来了~”创世之书见到门口天使的身影，忽的一下扑到天使的怀里，“您没事吧，我们都担心死了~”
　　“……创世之书？”路西菲尔被创世之书撞了个满怀，又是一阵迷惑，不由得用小心翼翼地语气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诶？！”创世之书沉迷于天使身上清甜的香气，骤然听到对方的话，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它抬头（如果创世之书有头的话），茫然地注视路西菲尔（如果它有眼睛的话），“殿下……您不记得了？”
　　“创世之书，不得无礼。”上帝端坐于座位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看到天使一眼，他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回来。”
　　“遵命……”创世之书倒退着飞回了上帝的手边，仔细地打量着，似乎看出了什么名堂。
　　路西菲尔这才把视线转移到座椅上的上帝身上，一身简洁朴素的白色长袍，一头银色的长发如水一般落在地上，金色的瞳孔里无喜无悲，他的面容同他的眼睛一般，冷淡得没有一丝表情。但路西菲尔还是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和自己的相似之处：都说自己的容貌和神有六七分相似，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您是……吾神？”路西菲尔理清了思绪，立刻虔诚地跪在上帝的座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是我失礼了，还请吾神恕罪。”
　　“不必如此，你起吧。”上帝目光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天使，如此恭敬守礼，竟是让他有些不习惯。
　　“是。”路西菲尔见上帝并未动怒，这才起身，“请问吾神，为何您会在这里？还有，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变化得如此巨大？”
　　“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至高天的圣殿崩塌，吾只能暂时借住于此。”上帝简明地说道，“至于你说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并非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你从另外一个世界来到了这里，自然是会有偏差的。”
　　“另外一个世界？！”路西菲尔闻言，瞪圆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上帝，完全忘记了“神之颜不可直视”的规矩了。
　　“您是说，殿下不是殿下吗？哎呀，也不对……”创世之书此话说完，觉得自己说得不对，想要改口说得更准确一些，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他是路西。”上帝语气平静，“但他不是我们认识的路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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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帝：天使的路西似乎也不错。
——分割线——
这里先写天使来到这边的部分，后面再写路爸爸到另一头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