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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华火 ...

  •   没想到这猫竟然这般恶娇。

      我好心待它,它却将我的手挠得满是血痕。

      不仅如此,它还总说些昏话,诸如什么——

      “你们这个世间就是个剧本,这剧本是导演专门请人给我定制的,我就是这剧本的主角。”

      “你是书中的反派女主,作恶多端,十恶不赦!”

      “你若是现在放我走,那我就大人有大量放过你。”

      不等它说完,我用手指抵住它的鼻头。“原生是只小疯猫。”

      “你才是疯猫,你祖祖辈辈都是疯猫。”他“喵”一声举起爪子就往我的侧脸挠。

      如同簪子划破宣纸,在脸上划出三道显眼的长痕,血液从其中渗透,而后顺着我的侧脸流下来。

      小猫整个僵住,它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的脸,再看向自己沾着血的爪子,尾巴垂下来,浑身也没了气势。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它的声音越来越弱,不敢看我的脸。

      这副光景不禁让我惊奇,原生这小疯猫也知道愧疚。

      它越是躲,我越是将自己的侧脸送到它的眼前,指着伤痕,“你可知女子家最重要的就是脸面,虽说老朽年龄已大,可到底还是尚未婚配,你这番举动,可是要我孤独到老?”

      我逗弄着它,故意没用法术恢复伤口。

      小猫一步一步往后退,垂下脑袋,一副吃了黄莲的样子。“我不是故意的...”

      它跳下山石,快速地蹿开,躲到灌木丛中,且时不时拿眼偷觑我。

      真是可怜又可爱。

      昨日正午从破败的洞穴离开后,我们师徒四人往东行,最终来到这晋陵山。

      云雾飘渺,一时间看不着陡峭的山路,便只能在这凉亭里歇息。

      “师父,我刚刚四处瞧了瞧,这云雾像是没有边际似的,压根儿摸不清方向,真是蹊跷!”

      惊物候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衣,愈发衬得他整个人仿若一根高瘦的煤炭。

      “为师知道了,还是老三机敏勤奋。”

      这后半句我是说给凉亭的另两位徒弟听的,这老大老二,一个只知道吃,一个总算计着怎么杀我,真教人头疼。

      “师父,你的脸怎么回事儿?”

      惊物候拿眼咕噜咕噜觑着我的右脸,离我三步远,再不敢往前靠。

      从昨日见了我死而复生的场景后,他们几个便一直这般畏首畏尾的模样,教人看着好不烧心。

      “没怎的。”我瞥着灌木丛中的小猫,故意摸向已然结痂的三道痕,“为师天天对着自己这张脸,到底是厌倦了,添三道风采罢了。”

      我对侧脸施了法,让那三道痕如画上去一般不突兀,且长久不得消失。

      果不其然,那小猫崽头埋在灌木丛里,更低了些。

      正打算逗弄它,谁知周围的云雾却如同棉花般填满整个亭子,四周全然是白茫茫。

      “师父,我瞧不见东西了!你在哪儿?”

      伸手不见五指,周围雾气升腾,“喵”得一声,那小猫崽从灌木丛中钻出来,惊慌地攀上石桌,而后四处摇晃,又“喵”得一声从石桌上掉下来。

      我凭着听觉,伸出手接住它,揽入怀中。“小猫崽,你这般小,若真的摔到地上,是会变成一摊肉泥的。”

      它竖起那双纯净地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正准备挠我,但见着我的侧脸后,又颤巍地收回爪子。

      为了表达愤怒,它挪着那小身躯,拿屁股对朝我。

      “小猫崽,你可要抓紧了。”我大人不与小猫计较,将它安在肩上,“若是掉下来,不死也是残,老朽可不想养只又疯又残的猫。”

      “你...”它心中气氛,却又不敢挠我,只能张大嘴狠狠地咬着我右肩的衣裳,直到咬出丝线来才松口。

      倒真是烈脾气。

      云雾笼罩,景物隐隐绰绰,有股气流在云雾中不断扭曲,如同在扭曲时与空,小猫崽紧张地拽紧我的衣领。

      “玎玲”“玎玲”

      “玎玲”

      云雾深处传来玉石相互碰撞的声音,间或夹杂铃声叮当的响动。

      那铃铛声如若王公贵族马车上的鸾铃,随着马车的摇曳而晃动,恰如鸾鸟和鸣。

      一股呛鼻的檀香味弥漫开,小猫崽被熏得眼泪直流,正欲打喷嚏,我用手捂住了它的嘴。

      檀香味再重,也遮掩不住其中的尸臭味。

      “刺啦”“刺啦”

      “刺啦”

      那个散发尸臭味的东西拖曳着重物从我的面前经过,我屏住呼吸,也捂住小猫崽的鼻息。

      那东西站在我们面前,迟疑了片刻,最终拖曳着东西离开,一边走动,一边嘴中哼着不成调的平调。

      “腾-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每一个字,都如同撬开山石般钝涩。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幕-卷-西-山-雨。”

      我仔细听着那平调,心中愈发明晰。

      “闲-云-潭-影-日-悠——”

      “老子受不了了,唱什么唱,唱丧啊你!”陆审言一声大吼,提起他背后的鹿骨刀,从天劈向雾中的尸体。

      “审言,莫要...”

      我说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他劈下去的同时,一声尖利的女人声响起,云雾随之豁然散尽。

      亭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空荡荡的只剩下——

      “怎么是个婆娘的尸体!”陆审言弯下腰,拎起地上的女人,“看这模样,刚被我杀透。”

      “大师兄,你怎么如此鲁莽,你砍下的明明不是刚刚那东西,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惊物候用通黑的手指抵住他那通黑的额头。

      “惊物候,你说什么浑话。”宦游收回自己手中的银刃小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你好歹在恶人榜上也先我一名,怎么如此唠唠叨叨?”

      “你们三个闭嘴。”我听着他们喧闹,脑子嗡嗡作疼。

      小猫崽在我的肩上四处扭动,我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松开捂住它口鼻的手,赶忙松开。

      “憋、憋死我了。”它趴在我肩上,开始大喘气,“刚刚、刚刚那是人是鬼,怎么还在背《滕王阁》?”

      我听闻此话,心中惊异。

      这猫,果然不是凡品...

      “你竟然知道滕王阁。”我将它捧到手心,“你是如何知晓的?”

      “高中学过。”它举起自己的小红爪,“九年义务教育。”

      “你又在说胡话了。”我用手指抵着它的鼻头,“不过,你总比它们三个聪明,还知道些典故。”

      “师父,我不明白。”惊物候低着头,如同做错事的孩子。

      “这典故你们不明白也就算了,恶人榜上第七名的是谁,你们能不知道吗?”

      “第七名,那不就是——滕王!”宦游说道,“刚刚那东西就是滕王?我原生以为滕王是个人...”

      “十恶里面,也就你们三个是人。”我瞥向陆审言提在手中的尸体,“这个女尸不过是他的祭祀品罢了,早就死了。”

      “师父,你要抓他?”惊物候问道。

      “是我们要抓他。”我摸向小猫崽的脑袋,却让它机敏地躲开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找了这滕王三个月,竟如此碰见了,怎能轻易离开。”

      “除去你们三人,再加上为师我,十恶中已找到四恶,如果今日我们趁热打铁,将这滕王收服,十恶中便只剩下五恶。”我掐指一算,“滕王喜月夜,而今日十六,必有满月。”

      “莫狂澜,你打的好算盘,收十恶是你自己的事儿,跟我们有何干系?”宦游咬牙切齿,“说得好听收我们为徒,其实就是让我们卖命,替你送死!”

      我鼓着掌走到宦游跟前。“老二不愧是老二,看事情透彻且有条理。”

      说完此话,我凑向他耳旁,密音传语。

      “要不然我收你为徒作甚?”

      他听完此话,浑身颤抖,拿着银刃小刀便要往我的身上捅。

      我转过身,随意挥动手背,他整个人便如同树叶般飘到半空,漂浮着不能落地。

      “莫狂澜,你放我下来!”

      听着这叫唤声,我的步子愈发轻快。

      这副看不惯却打不败、想逃离却逃不走的光景,着实让人欢愉。

      “坏、坏。”趴在我肩上的小猫崽又开始啃咬我已然破了个洞的衣裳,“你这反派坏得很。”

      “你这小猫可爱得很。”我将它揣入手心,“再与我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它在我的手心四处翻滚,“就算是知道也不告诉你这等人。”

      “你不愿意告诉我,我却愿意与你分享...”

      我正准备说话,陆审言一声大吼,“师父,我肚子饿了,可以把这个女尸吃了吗?!”

      “你自便。”

      说完这句,小猫崽又开始猛烈地在我手心挣扎。“你、你放开我,你们这群吃人的鬼怪,十恶不赦的反派!”

      我不欲与一只猫争论这些个,“小猫崽,你知道《滕王阁》,那你可知《滕王阁》的作者王勃?”

      “我不知,我什么都不知,你放开我!”

      “这王勃啊,跟我的二徒弟一样,是个做官的,他的阿爹也是个做官的。王勃在虢(guo)州做参军的时候,因为杀了官奴获罪,连累得他的父亲也被贬到交趾去。”

      “交趾是什么地方?老师跟我们说的是被贬去越南了。”

      虽说这小猫崽还在说胡话,但到底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我心里甚是欣慰。“唐高宗上元二年的那个秋天,王勃去交趾探望父亲,途径洪州,便参加了当时都督阎工为达官贵族们举行的盛会,这盛会,便是在滕王阁上举行。”

      “我知道,而后他便留下了《滕王阁》这首诗,但是他重新启程前往越南探望父亲的途中,却不幸坠入大海亡命。”

      “你知道得真多。”我怜惜地用手捋它地脑袋,再次被它躲开。“这恶人榜上的第七名、滕王,便是王勃尸沉大海的怨念,可以说难对付得很啊。”

      我正感慨着,小猫崽从我的手心跳到腿上,而后落入地面,赶忙跑开。“你们师徒要抓滕王是你们的事,跟我无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就先走了,后会无期——”

      它撒开脚丫子扭头就跑,身影越来越小。

      我抬起右手——小猫崽升腾到半空,而后被重新飞入我的怀中。

      “你真是不乖巧。”我用食指抵着它的鼻头,“怪我,我该先给你取个名字,让你定心。”

      “谁要你取名字?放开我!”经由刚刚那一顿飞腾,它似乎有些怕我,扑腾的动静小了许多。

      “你可有什么喜欢的名讳?”

      “关你什么事!”

      “如果没有,那我便随意给你捏一个!”

      “你敢!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你浑身火红,如闪耀的火苗,而老朽平生又最喜欢火花——”我指着它的小额头,“那你就叫小火花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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