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疯子的拯救世界指南》天司沧霖

25、声音

　　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和那件事情有关的所有人和鬼都不会再有什么威胁了。只是明知道宿舍楼地下的防空洞里还躺着宿管的尸体，杨沐就算心再大，也实在做不到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住在那里。但这件事又不能告诉学校，毕竟他拿不出任何证据，就连许立杰的骨架标本也都不存在了，解释起来太麻烦，也实在没有什么说出去的必要。
　　要换宿舍怎么也要等到快开学的时候，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租房子并不现实，住酒店又太贵了，他只能找最便宜的小旅馆凑过住到开学。苏凉说要帮他找一个合适的住处，可还没找好，就被他拉着又去了一趟36号茶园。
　　不为别的，他就是想见慕天辰。
　　程海铭说到做到，这一次真的治好他的精神病，连同脑海中一直响起的声音也完全消失不见了。
　　可现在当他真的听不见那个声音的时候，他却又想听了。
　　之前慕天辰在的时候，他偶尔还能听到，还能和那个声音说几句话，可他们回去之后，他就再也听不到那个声音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半点回声。
　　越是听不到，他就越想听，他没想到从前那个他一直想摆脱的声音，此时竟成了他最迫切的愿望。
　　再次见到慕天辰的时候他正在山上，随意的穿着一件白衬衫，头上的一顶崭新的草帽戴的有点歪，站在大片长得正盛的茶树间，山间的清风缓缓吹来，吹着他的头发和衣角微微摆动。明明也没什么特别的，可杨沐就是觉得眼前这个人就像是山中的神仙一样，好看的让他移不开眼。
　　慕天辰没有问他为什么来这里，只是带他去了院子里。快走到院前的时候，慕天辰说：“这段时间你可以住在这里。”
　　杨沐这一刻正在想的就是如果能住在这里就好了，可他还没开口，之前他也没说起过他现在没有地方住的事情，慕天辰就直接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就像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你是不是能听到我脑中的声音？”这是杨沐第一次想确认他脑中的那个声音是不是慕天辰。
　　“有时候可以。”慕天辰拿下草帽，压乱的头发被门前的清风吹过，稍长的刘海就挡住了他的眼睛。
　　杨沐看不到他的眼睛，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可脑中却一下子冒出了很多念头，他想慕天辰是不是知道他是怎么想他的，是不是知道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还有那天的那个梦，他是不是也知道。这些忽如其来的念头一下子塞满了他的大脑，瞬间将他的理智破坏殆尽，他急不可耐的问：“什么时候可以？”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进了院中的房间，慕天辰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也没有回答，直接推开门进去，走到窗边拍醒了靠在那里快要睡着的程海铭。
　　程海铭被这么一拍，头差点撞在墙上，半睁开眼睛扫了杨沐一眼，坐起身体一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脸看着旁边的慕天辰。他面前的桌子上，依旧是一片混在一起的茶叶。他随手在桌子上抓了一把扔进壶里，一边开始煮水。
　　他把这杯煮好的茶放到杨沐面前，才放在桌上四溢的茶香就扑面而来，他端起来尝了一口，只觉得齿颊留香，是说不出的好喝。他虽然不太懂，但也知道程海铭这茶并不像看起来那么随意。
　　程海铭把桌上的茶叶收了收，对杨沐说：“你可以在这打工，还可以挣点学费。”
　　杨沐听了这句话，抬眼看了看慕天辰，却发现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程海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微皱眉的端起茶就喝，没留神拿错了杯子，被烫的龇牙咧嘴。慕天辰一见，顿时笑了起来。
　　“好。”杨沐没什么不愿意的，反倒是乐得能够正大光明的留在这里，不只不用花钱，或许还能正一点钱，以便开学时候能够换间宿舍。他拿起那杯茶再次尝了一口，竟从茶的清香中感觉到了丝丝的甜意。
　　“那你，去扫院子吧。”程海铭收拾了桌上的残茶：“正好可以宁心静气，少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杨沐明白他的意思，也不说什么，只是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慕天辰，出门扫地去了。
　　看他出去了，程海铭才转过头看慕天辰：“有这么好笑吗？”
　　慕天辰抬起一直微垂着的头，看着他点了点头，随后抿了抿嘴，敛起几分笑意：“等到他知道他脑中的声音是谁之后，对我就不会有兴趣了。”
　　程海铭向后靠过去，双臂撑在桌子上，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啊？”
　　慕天辰一脸莫名其妙：“我当然知道。”
　　“我以为你不知道呢。”程海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拉住慕天辰：“走吧。”
　　“干什么？”
　　“下山，骗人。”程海铭说着，已经把慕天辰拉了起来，向外走去了。
　　转眼夕阳西下，暮色低垂，一片清幽的36号茶园中也浸染了夜色，不似白天那般清雅，反倒是有几分阴森可怖的感觉。
　　杨沐扫了半天的地，不但没有变的清心寡欲，反倒脑中混乱一片，那些混乱的念头在他脑中不停地闪现。白天慕天辰没有回答他的那个问题，他控制不了自己的一遍又一遍的脑中回想，想得他都快要走火入魔了。
　　苏凉看着他不对劲，和他聊一聊，可这些事他并不是很想告诉她，也就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
　　明月高悬的时候，杨沐站在门前向远山眺望，山上隐隐绰绰晃动的影子似乎比上一次更清楚了，他甚至有种自己已将能看清楚那些影子都是什么的感觉，可惜他还是看不清。
　　就是这个时候，他再次看到了提着刀走过来的慕天辰。
　　“晚上不要出来。”
　　“为什么？”杨沐其实很想知道白天那个问题的答案，可他现在却问不出口了。
　　“这里不像看上去那么平静。”慕天辰望着山上的那片影子，顿了顿收起了长刀，缓缓的说：“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杨沐猛地转过头看向他，却见他平静的侧脸没有一丝波澜。
　　“这就是你每次都能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救我的原因？”杨沐看着他，在一片夜色的映衬下，他看起来更加清冷，杨沐脑中无端想起了那个梦里那个冰冷的男人。他记得慕天辰的手也是凉的，只是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凉……
　　杨沐甩开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想着现在没有什么危险，慕天辰应该听不到他的声音，可又觉得他应该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此反复想了几次，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回去休息吧。”慕天辰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好像更低沉了，杨沐看见他被夜风吹动的额前的碎发，脑中就会开始想他如果长发是什么样子，又想起那天早晨看到他的那个长发的背影，可惜没来得及看到正面。
　　慕天辰见他还在直直的盯着自己，迟疑了一下，半握着拳头伸到杨沐面前，松开手就有一根长链从他手中落下。下面的吊坠是一个手掌宽长度的匕首形状，以黑为主色调，上面有一些他看不太懂的纹饰。慕天辰拉起他的手腕，把链子放在他手心里，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有了这样一个东西，让杨沐有半个夜晚的时间没有胡思乱想，然后在后半夜被那些胡乱的梦境充斥了世界。
　　清晨他是被淡淡的茶香唤醒的，程海铭有着一手和他性格不相符的好厨艺。杨沐很想从荷叶粥里尝出些味道，上一次他还能尝出些，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却是一点也尝不出来了。
　　“上一次你在这喝这碗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个精神分裂，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的存在。你现在肯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作祟了吧。”
　　“我不认为是鬼魂作祟。”杨沐的手臂按在胸前那个吊坠上，匕首紧贴着皮肤的感觉让他十分有安全感。
　　程海铭正要开口，就听见他说：“作祟的是那些隐藏在暗处，丑陋、污秽、见不得人的人心。”
　　杨沐望着不远处，伴着清晨的朝露走过来的慕天辰，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