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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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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爷马车,气势汹汹在前面开路。等卡到了天水与申丘的十字岔口,止了步。
又儿正心疼自个被扯坏的衣角。外头车夫停了车,探进头来,浓墨的身影后面站着一个面若沉玉的昌有。
昌有公子,目光永远落在前方,只在又儿身上轻轻扫过,像对着空气讲。
“四少爷请又儿姑娘过去。”
又儿倒吸一口凉气:又来找她作甚?而且昌有嘴里说的,是又儿姑娘,不是四姨娘丫鬟。
她不敢多想,如此亲切礼貌的称谓在四少爷嘴里吐出,会是个什么感觉。
大概会像一只吐信子的毒蛇。
冷血、暴躁、不言语。
此刻,她上去,毒蛇背着绿萝的面掐着她的腰。
又来了,又来了,那个捏坏人下巴的四少爷又回来了。又儿惊讶,自己到这种时刻,怎么会只剩下一句感慨。
从刚才昌有一句“又儿姑娘”开始,她就已做好准备,运了气,刚墙铁壁的身子硬抗,愣是没吭声。
荀庭看她面不改色,无趣,松了力气。
又儿憋着的一股真气呼了出来。
毒蛇趁着这个空隙复咬住,力道比方才更劲道。
他看她抿紧嘴唇的模样,亲切地将脸贴了上去。她的腿被迫靠在了荀庭的腿边,宽阔的衣襟压在她身上,像是捕中了一只猎物。
“管好眼睛,管好腿。等我回来领罚。”一股凉意掺着痛意爬上了又儿的脖脊。
原来重新叫她上来是为了提醒她还有罚没领。
她赶紧向小心眼四少爷点点头,眼睛却不住地往绿萝方向瞥。
绿萝低头扭着衣角,在她的方向只能看出四少爷与她的亲昵,看不见她背后提拉着的寒意。只见她的嘴角向下挂,避开又儿的眼神,底下的脚尖还往侧方向缩了缩。
又儿心里明白,绿萝不想搭理她。
两人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四少爷手上松了力气,朗声说:“回去好好照顾四姨娘,也别忘了照顾二姨娘。”
他说到这里,仿佛才想起来从二姨娘身边抢来了个绿萝。四少爷转头看去,笑意吟吟,此刻温柔得又一塌糊涂。
绿萝马上抬头,惊喜地迎上了四少爷的笑脸。
两人笑得春意融融,又儿不禁松了口气。从府里出来,她便一直想找机会与绿萝说。四少爷阴晴不定,最好提防着点。可这回在马车上,她却发现,四少爷对绿萝好得很,不打不骂,反而时时咧张笑脸,眼神灿烂。
总之,四少爷对绿萝与对她不同。
又儿不敢多看,规规矩矩地下了车,回到了四姨娘的马车上。
她走后,车里荀庭的笑脸顿时冷了下去。
“你说四姨娘丫鬟与人私通,可是哪人,还记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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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有挥鞭,从刚才的岔路口加速回了城,停在了离春泠街几个街道外的角落。
荀庭下了车。昌有神色闪过一丝不妥:“四少爷,属下去就好。”若只是去查那丫鬟与府外的传信人,不必大动干戈。
荀庭像没听见似的只身往里走,绿萝随即抖着身子爬下了马车。
昌有还想拦,荀庭回了他一个脸色。昌有不能再劝,他自知作为下人已逾越太多,默然停在了马车边。
四少爷如果要亲自去确认,自然有他的利弊衡量。
他重新上马,将车移向了更深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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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三洗净脸,换了身新购的精白衣服,规规矩矩坐在铺前等人。
等了一早上,等来了傲睨自若的四少爷。
破烂的济兴药铺里,侯三鲜亮的白衣一扫以往未拾掇的野气,衬得他清隽异常。
荀庭看了又看侯三意气风发的脸,笑了。
极好,极好,这对女骗子和男骗子,背着他私会,真是大胆极了。
他那日说给侯三一个女人,指的是三姨娘房里吵死个人的丫鬟。他倒好,看上了胆小寡言的那个。那丫鬟究竟有什么好的,迷着几个男人上她套。
他想起了昌有握她手的样子,以及向来冷面的昌有那一笑。
荀庭脸上的笑意越发危险。
白衣侯三最近要学做个文雅君子,他看见荀庭,只当作是客人,一字一顿说得礼貌谨慎。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这是铺里新来的伙计教他讲的,能显人温文尔雅,讨女子喜欢。
荀庭冷着脸没回,当当正正站在药铺前头,早已挡住了侯三向外的视线。
侯三吞下破骂出口的本能,礼貌地挥挥手赶客。“这位公子,无事就让开,让开。”
绿萝从四少爷后头探出头来,畏畏缩缩露出了一张圆脸。
侯三拉开笑颜一看,不是他要等的人,满脸温文尔雅从他眉上的细疤前挂了下来。
“走开走开。”他马上骂。
那张圆脸被他骂的退回去,她朝四少爷摇摇头:“四少爷,不是这个人。”
济兴药铺除了侯三,荀庭想不起来还有什么适龄男子。四少爷笑意浅了。
他顿足,瞟向了站在一旁抓药的小药童,别有深意地看着。小药童抖了抖身,手下分药的速度突然增快,被盯得不敢回头。
荀庭玩着手里佩玉,又笑得诡魅。
绿萝吓得赶紧解释:“四少爷,是一个身段雅致的成年男子。”
身段雅致。
身段极其雅致的四少爷脸色黑沉了下来。这整座南淮城,唯数他身段最雅致。
绿萝没见过四少爷脸色突变的吓人模样,还在街上,就跪下磕头。春泠街上行人罕至,灰尘乱飞,马上染去绿萝青色衣摆,显得绿萝更卑微了。
“四少爷,奴婢不敢说谎。那人打扮模样虽遮掩,但的的确确是从济兴药铺来的。他给四姨娘丫鬟递药时,还在院里打情骂俏了许久……四少爷,奴婢不敢说谎……”
四少爷一天到晚心情没个准头,绿萝却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了。
绿萝将那对男女私通的事讲的越详细,四少爷听着脸色越沉。他心情不好,甚至差到极点。
“侯三儿,姓申的这小子滚哪儿去了!”绿萝不停的认错声招来了人。
“这位公子,请问还有什么事吗?无事就请快走。”侯三真急了,他与荀四的关系,药铺里的老师傅还不知道。
药铺里气冲冲地出来一个老爷子,斜靠着拐杖,看见侯三一身白衣,抬起手就开刮。“让你美,让你美,书没读够,还涎着脸泡姑娘。”
侯三委屈,头被甩得一打一打。温文尔雅,都是这个申应岭教他的。“那小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家里出事,回去处理处理。”
老爷子叹口气,招来的伙计没一个能用的。一双善目自然扫过了站在门口的四少爷,他老花眼认不出四少爷穿着打扮的格格不入,背过身走回去了。
“这姓申的除了写字,重活干不了。要不是看他跑腿勤快,我还留他?”
四少爷手里玩的玉顿住,不再久留,抬步便往外走。
侯三嘟囔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挠挠头,头一回见到师傅来了客人却不招揽生意。
四少爷回程,想起来一件事,让绿萝领了钱折回去买药。
几贴消肿药膏,付钱时,绿萝畏畏缩缩地传达四少爷的话:“最近,还有做那生意吗?”
这生意,是道内行话。侯三自从上次被迫盗过荀府后,本本分分做人,再也没行窃偷盗过。他不屑一回嘴:“早没做了。回去告诉你家少爷,本药铺做的是正经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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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儿与一美乘着马车进了寨口。
崎岖山坳未曾设置山路。车夫领着包袱,将四少爷的姨娘请了下去。
他背着包袱,没有要放的意思,贴心笑着说要帮二位拎包袱上山。
这位车夫是荀府临时外包的,一趟路程赚不到几个钱,他盯着一美身上绣线繁复的布料移不开眼。
四少爷出门没给姨娘留钱袋子,又儿赶紧抢过了剩下的包袱,将车夫身上背着的抱进怀里,笑着说不必了。
车夫脸色一变,嘴上两撇胡须扬了起来。荀府的破姨娘,上不了台面又没什么身份,荀四少自然冷落着不给钱。
他一啐嘴,往外吐了口痰。驾起马车,给又儿与一美吃了一嘴的尘土。
又儿扁扁嘴,她竟有些想念那时乘马车,四少爷抛给她银子的时候。一锭银子,能换来好些脸色看。没有银子,她还要带着一美受欺负。
这时候,她才认为,一美好财贪财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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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求签缘是假,回寨碰头是真。
山寨离溪偏远处,有一破屋,是又儿寻到的绝密碰头点。
申应岭早已回寨了,此刻正在破屋口端坐,着一身白衣,规规矩矩地等人。
又儿远远看见申应岭的白衣,以为是四少爷飘到寨里了,吓得踌躇了片刻。等到走近了,揉眼一看,才发觉是她的阿弟本人。
她也没想到过,荀庭与申应岭这两人,外表竟真的有些相像。
又儿仔细瞧着申应岭这双桃花狐狸眼,想到了荀庭带水的眼梢。天生的柔情蜜意,拉出下头的心思,却又冷又硬。
一阵恶寒,她进屋拉开椅子:“荀四这人心思多变,如果在荀府拖太久,可能会出事端。阿岭,把我藏着的玉拿出来。”
她去荀府前,将玉交给了申应岭。申应岭下山前,又将玉留在了寨中。
申应岭看着一美,一动不动:“那块破玉,就在王大婶院里,从左往右数第三个鸡窝下。而这块美玉呢,过的怎么样。”
又儿装作没听懂,转向一美:“回府后你尽量保持低调,后续计划,由我和阿岭去做。”
一美别过头,撅嘴不去看申应岭:“我一美,低调也过的很好。荀府几代荣华富贵,有人没胆拿,有人有胆拿。我要的,就是那个有胆能拿的人。”
申应岭急了,但发乎情止于礼,一美已经是荀四的人了。
他用折扇一拍桌子,红了眼,“阿姐说了,七日之内,只要我咬定我是荀四,就能讹中荀老爷。即使荀府不会上当受骗,也会因这块玉厚待我。到时候,不是荀四公子也可,我也能做荀五公子进府。”
又儿懒得插话了,这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心存斗志。其余两人面对面,一个直白得盯得紧,一个不屑地转过头,两人明明与她对着话,但她却始终插不上嘴。
她只能退出小屋,趁着天亮去王大婶院内取玉。
走到半路,腰上酸疼感越来越强,她只好边走边揉腰,缓解痛楚。
该死的腰疼,都是那荀四害的。
荀庭成功做到了,在他不在的日子里也能让痛感代替他,在又儿身边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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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婶人很温和,院内养的鸡却凶得会啄人。
又儿想不通,儿时老被鸡追着啄的申应岭怎么会把玉藏在鸡窝下头。
翻墙入内,一群鸡扑腾飞了起来,声势浩大地包围了她。
又儿猛地想通了,这鸡这么凶,大概没几个人敢往这里偷玉。
她一手打晕了几只公鸡,另外一群母鸡见状,挪了窝,昂着头往她身边蹦。
又儿忍着被鸡啄的痛感,将从左往右数第三个鸡窝扒开来。
手往里一伸。
空空如也。
她急了,掀开另外几个鸡窝探头查看。
还是空空如也。
这玉,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荀庭:有钱能使鬼捡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