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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对于裴子孚的到来完全在谷三娘的意料之外。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虽说相别并不太久,但眼前人的举止却越发沉稳,眼神也更为坚毅。

      裴子孚一路赶来风尘仆仆,甫一进城脚不沾地的就直奔酒肆,在路上就听说了柔远被袭,直到亲眼所见,才发觉自己的想象与这真实的惨状比起来,是万难及其一二的。他不由的有些慌乱,直到此时见着了全须全尾的谷三娘,揪着的心才似松了口气。
      他只顾着傻笑,等谷三娘迎着他到了近前,才惊觉三娘同刚刚应门的孩童皆是浑身素缟,他猛地回头望去,院门处高挂着的白灯笼正随风飘摆。
      裴子孚的心底突兀的难过起来,他看着谷三娘,眨巴眨巴眼,眼泪就流了出来,这世上能陪着三娘的最后一个亲人也不在了!这天地之大,余生漫长难道真的要三娘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他忽然冲动起来,上前一把握住谷三娘的手腕,想开口对她说‘三娘你随我走吧,你不信我没关系,但请你相信裴家,裴家真的会保你护你,这是裴家的掌舵人开的口,绝不会食言!’这些话在他舌尖上打了几个滚,但最终却还是一字未吐。因为他知晓谷三娘的脾性,这是个烈性的女子,若要她依附于权势存活,想来她更愿意漂泊却自在随性的日子。这便是宁与燕雀翎,不随黄鹄飞吧!既如此便罢了……

      谷三娘看着红了眼眶的裴子孚,心里不觉漫上层暖意。这还是那个善良温暖的裴九郎。这世道虽许多磋磨,但有些人不管历了几载还是会保留初心。
      她并未甩开裴子孚的手,反倒拉了他轻声安慰道:“谷叔劳累了小半载,终于能安稳的歇一歇了,没甚可难过的。你也算是他的子侄,去祭拜一下他老人家吧!”

      裴子孚听话的随着她去了偏厅的灵堂。灵堂布置得很简单,但各个细节处却也是能看出是用了心思的。等裴子孚上过香,谷三娘把他领到后院,才开口询问他此行的目的。
      裴子孚瞄了眼一直紧随着三娘的孩童却不答话。
      谷三娘见他那样子,带了笑的调侃道:“真是几日不见刮目相看啊!裴九郎也心思细腻了起来!你放心吧,这孩子叫赫连真,是我救下来的,绝不会有问题!”
      裴子孚又仔仔细细的看了赫连真几眼,仿佛要记牢他的样貌,又有些犹豫地开口道:“那他可知……”
      谷三娘点头道:“知晓全部,有事九郎不妨直言!”
      赫连真也乖觉,见她俩似要长谈,忙去端来度数低的浊酒给他们润喉,自己责起身去了前堂守着。

      裴子孚仰头喝下一盏酒,思索了片刻开口道:“突厥乌苏可汗被拔悉密攻杀,已传首入京。圣人预见突厥必将大乱,已遣了朔方节度使王忠嗣趁乱出击。大军不日即达!我此次前来是奉了我叔父之命,接三娘与谷叔去关内安顿!”
      裴子孚说到这故意顿了顿,偷偷瞄了眼谷三娘的神色。
      谷三娘的脸上还是那副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细看下就会发觉她眼神里已透出了些许厉色!
      若放在从前,这细微之处裴子孚自是发现不了,但这些时日他一直随在叔父身边,被他耳提面命的教导,别的不敢说,眼力价还是练出来了些。
      他临行前叔父已经掰开揉碎了给他详述了谷三娘的困境和她心里的疙瘩,他也就明了了为何前次合作,三娘跟谷叔不但不愿同他们亲近,还时不时的冷嘲热讽。他刚刚那番话显然是触到了她的逆鳞。怕再生误会,他忙解释道:“三娘你别多想,并不是我家要胁迫你!只是我这叔父是个耿介之人,自来钦佩令尊的人品才识。当年之事他一直懊悔去的甚晚,不能相助,此次让你随我入关也是怕战乱迭起,会有危险。你入了关后自是不会把你拘在府里,天南海北的你可随处选个地界安顿,裴府绝不会多问!”
      谷三娘听了这话,神色果然缓和了不少,她想了想问道:“令叔父可是裴宽裴御史?”
      裴子孚忙不迭的道:“正是,正是!三娘听过叔父的名声,自是知晓他当真不是包藏祸心的无耻之徒!”
      “前番与我纸条示警是否也是裴御史之意?”
      裴子孚不禁笑了起来,称赞道:“三娘你果然聪慧!当初写纸条时,我说要写详尽些,叔父却不允!他说一来这个传讯方法不保密,二来你颇聪颖用不着多说什么你自能揣摩明白!”
      谷三娘被夸出了几分窘态,她端了酒盏,掩饰性的抿了一口,而后托着盏冲裴子孚示意道:“承蒙裴御史高看,可三娘还是有些不明之处,望九郎能予我解惑!”
      裴子孚与她对了一盏,朗声道:“那是自然!此次由我前来正是因为各种事宜我最为清楚,叔父说不管你如何决定,都势必要与你剖析分明!”
      谷三娘坐着一鞠首道:“多谢了!”
      裴子孚端正了神色,眼睛直盯着谷三娘道:“三娘,我要说的这些有一大部分都是我叔父的揣测,不论对否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不敢说裴氏族人的全部,但至少我家与叔父绝不会坑害于你!”

      他见谷三娘郑重的点了头,才接着开口,“我就从上次我们分别说起。我与四哥是分开走的,当时还有些善后的事包括给那个卿卿娘子赎身,都得他亲自去办。我帮不上什么忙,再加上也确实有点儿被那事吓到了,遂不想在外多逗留,直接回了家中。家里阿翁阿耶早得了四哥的信,我刚迈进府门就被关了起来。我那时琢磨着没准真得关我个三年五载!可有天深夜,早过了宵禁的时辰,叔父却突然登门。四哥那时候还未回,阿耶就把我提溜了出来,让我好好答话。我自是知无不言。可叔父一见我便直白问道‘古家小娘子可曾予你事物?’我一听就蒙了,不明白为何会有此问。阿耶还在旁叫我想仔细,我思来想去的,我倒是想留件信物给你可你不要,你都懒得搭理我又怎会赠我东西!我便就这么同他们说了。叔父听了后连连摇头叹息,说我四哥也是如此说的,想来确是这么回事!我阿耶听了也愁眉苦脸起来,无法只得把阿翁也请了来一同商谈。阿翁没撵我出去,让我也在一旁听听。我这才知晓叔父刚刚升任了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要知道我们裴家跟李林甫素来不睦,在朝堂上的族叔族兄也处处被打压,可这次,李党却一反常态,未加阻拦甚至还暗暗有示好之意。亏得叔父不是孟浪之人,他虽则心里一直不安但也只是不温不火的处置着这些关系。可时日一长,李林甫还是坐不住了,遣了人找上叔父,近乎直白的要挟叔父交出你给裴氏的东西,不然就别怪他翻脸无义!叔父听罢更是一头雾水,辗转反侧了几晚又从四哥处听说了我们合作的所有细节,才得出结论,柔远安插着李林甫的党羽,我们在那的一举一动都刻在了人家眼皮子底下!”
      谷三娘听后不由一僵,但想了想又觉得这已然成了浮面上的事,自是没甚好怕的!等处理好谷叔的身后事,即便那人不想出手,她也会寻了法子把他硬逼出来,绝了后患!

      裴子孚见谷三娘很沉得住气,心下不禁佩服万分,看她示意自己接着说,便也收起预安抚她的那些客套话,直接道:“那一晚我家的烛火燃到天明,最终讨论得出,你阿耶身份特殊,必是前太子有何重要之物藏于你古府,你家惨遭灭门之时,你阿耶便把那事物交托与你!你家的惨案与你被追杀的经历或也是因了这个!观李林甫的所为似是对这东西颇为忌惮,我叔父觉得这件东西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前太子在各处埋下的钉子或者说是前太子死忠的名册!”

      谷三娘愣愣的看着一口气道完后,“咕咚咕咚”灌酒解渴的裴子孚。裴氏不愧是百年望族,谷三娘愣愣的看着一口气道完后,“咕咚咕咚”灌酒解渴的裴子孚。裴氏不愧是百年望族,所出子弟皆灵俊!就这没头没尾的事愣是猜对了十之八九。或者说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这点儿小心思还是别去布鼓雷门了!

      裴子孚放下酒盏抹了抹嘴,见谷三娘呆呆的看着他,奇道:“三娘这般看我作甚?这可都是我叔父他们说的,要是哪里不中听,你莫要迁怒我!”
      谷三娘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却鬼使神差的脱口道:“你叔父可有说李贼安插在柔远的探子究竟是何人?”
      裴子孚摇着头,似一脸不情愿的低声道:“哦,这到是没猜出来。只说定是你相识之人,即便不与你也与你亲近之人常接触!”他说着又瞥了眼谷三娘,才道,“我叔父叫我想,我就直接提了高晋!那厮吊儿郎当,横竖看着都不似好人!我叔父听我从头到尾说完,就道‘这人城府颇深,但不是他!’这回你能放心点儿了吧!”

      谷三娘见他气呼呼的嘴都快嘟起来了,“噗嗤”笑出了声道:“幼青,谢谢你了!”

      裴子孚见谷三娘对他亲近起来,刚刚的稳重顿时散去大半,又冒着孩子气的“呵呵”笑道:“不必不必,三娘怎如此见外!我们这论起来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二人又相谈了许久,直到沈晴回来,两厢见了礼,裴子孚才不情不愿的预告辞离去。
      临出门时,他突然又回转过来,肃然的道:“三娘,不管你手中是否有我叔父他们猜测的东西,裴家都不会肖想!你若有所需尽可来寻,我裴氏一族不屑挟恩图报!这些话乃是我裴氏现任组长我阿翁亲口所言,绝无哄骗之图!”

      谷三娘深深一礼,道“古菲菲在此谢过裴氏各位族老相助了!”她默了默,似下定决心般,往前跨了一步,又矮下身子行了个大礼道:“三娘确实有个不情之请,望裴郎君应允!”
      裴子孚见她对自己连行了两个大礼,忙跳到一旁,抬手搀着她道:“三娘这是作甚啊!有事尽管开口,我来此正是为了帮你,你若什么都不说,我倒是不好回去交差了!”

      谷三娘被他硬拽起来,理了理额边的碎发,轻声问道:“不知裴九郎何时回转?”
      “我明日会在鸿德楼理事,后日一早便得动身回城!三娘真的不愿与我同去?”
      谷三娘淡淡的摇摇头,她侧身看着谷叔灵堂的方向,咬了咬牙问道:“不知裴家可知晓谷叔,就是蒋卫率的家人葬在何处?”
      裴子孚只是性格有些跳脱,却并不傻,他一下就明白了谷三娘的意思,忙点头道:“自是知晓!蒋家人丁单薄,蒋府安葬时我家也是出了人手的。三娘可是要把谷叔送回去与家人合葬?”
      谷三娘点着头,不禁泪莹于睫,她稍有些哽咽的说着:“谷叔最大的念想就是替家人报仇,我完不成他这个心愿,好歹让他们能安于一穴,也算圆了他阖家团聚的眷念了。”
      裴子孚立刻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此时天色已不早,县中近日宵禁管制甚严,实不好再多留,他只得先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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