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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划破静夜的惊叫声响起,很快夜晚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此时的谷三娘已安顿好谷叔,梳洗整理停当,正燃了灯捣鼓药材。
      高晋回去刚躺下不久,就被震天的砸门声叫了起来。他趿拉着鞋子满脸不爽的开了门,门刚打开一条缝,刘石就冲了进来,一把抓了高晋的胳膊就往外拖,口中急道:“大哥,快随我走,出大事啦!”
      “什么事也等我把衣服穿上吧!”高晋挥开他的手,也不顾刘石在旁边急得直跺脚,慢悠悠的回了屋里,拿了衣裳慢条斯理的套着。
      刘石围着他团团转,被白了两眼后也不敢再狠催,只得忙前忙后的帮着找佩刀,递靴子。
      “大哥,你快着点儿吧!出大案子了!”
      “急得什么!我这还在带病养伤呢!”高晋拢着腰带,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见到那场面得作何表情啊?
      刘石看着还不紧不慢的高晋,推了他就往外走,“还修养!让你修养的人脑袋都被砍了!”
      高晋一瞪眼,“什么?陈明府出事了?”
      “呸!呸!呸!呸!”刘石跳着脚道,“哥啊!别闹了,快随我去!明府、少府都被人从床上拉起来了,安平坊的吉府死了好些人,那个对你不依不饶的安都尉也死在那了!”

      高晋不再玩笑,跟着刘石径直去了吉府。这一路上多了好几队巡视的武侯,安平坊附近更是灯火通明。
      陈觅带着人把安平坊几个坊门都围了起来。高晋一到,就被人直接领去了西坊门。此时坊门已大开,周遭站满了手持火把的衙役。高晋进到跟前,发现坊墙下倚靠着个瑟瑟发抖的老汉,仔细看了两眼才认出是更夫李老头,他手中的梆子也不知扔到了哪处,双手正紧攥在一起,浑身抖得筛糠一般,那脸色白得跟刷墙的白粉比起也不遑多让。
      高晋好容易升起点恻隐之心,正预备上前宽慰两句,好叫他别怕。却被两个从坊门里冲出的人阻了路,那两人踉跄着出了门,也顾不得被人笑话了去,手扶着墙哇哇的大吐起来,看架势似要把胆汁胃液也一并吐个干净。
      高晋被膈应到,一下闪出好远,指着他们问,“这是怎么啦?”
      身旁的衙役脸色也没比他们好上多少,只摇了摇头道:“县尉过去看看就晓得了。”

      高晋按着刀跨进坊门,这一瞬他也被眼前的景象唬得一愣。动手时黑乎乎的没觉得什么,现在这里被火把围拢,黑夜彷如被大片的火光剌开个口子,那摇曳的光亮刺眼诡魅,也映得入目的血腥断肢更震撼人的感官。

      高晋在人堆儿里找到了用帕子捂脸满眼沉重的陈习善。
      他上前行了礼,道:“明府,我听闻被害人在吉府,那这是……”
      陈习善被他问得一哆嗦,实不愿想起那尸身的惨状,遂招手叫来仵作,让他与高晋详述。
      高晋满脸认真的听着,还时不时的四处走动摸摸看看。
      陈习善看着行动自在的高晋更觉心塞,对着一边满面菜色的赵宽哀怨道:“和佑啊,想我陈某为官二十载,勤勤恳恳,清正爱民,却也谨小慎微生怕踏错一步。哪成想这祸从天上降啊!我这官怕是做到头了,能保得住体面让我致仕归乡就是前世积福了!”
      高晋听了这话心里暗笑,他们这府君一贯如此,只要遇上难事就得开始絮叨自己官运坎坷,伤春悲秋一番。
      显然县丞赵宽也深知明府的做派,顺嘴安慰道:“明府严重了!出了如此歹人也不是府君之过,圣人定会宽宥的。”
      陈习善还是连连的摇头叹气。

      高晋拎着凶器走过来,“府君请看,这是回纥人惯用的武器,我看了两具尸体的刀口,确都是弯刀所致。”
      陈习善听了眼一瞪,怒道:“那不更严重!你赶紧的去吉府查查看那些尸体的伤口!”
      高晋凑近他家府君,“明府不必焦心,这事既涉及到外族,兹事体大还是上报给刺史府为好。”又压低了声音道:“到时候自是有更大的官在前面顶着,天塌下来了,也压不到您这。”
      陈习善斜眼看着他,心道这小子满肚子坏水,又见他脸上还挂着嬉笑模样,忍不住吼起来,“现在说这些有个甚用!还用等到我捅给刺史?明日里北庭都护府就得来人跟我玩儿命!”
      高晋看着陈习善暴跳如雷,圆敦敦的身子都一颤一颤的,忍了笑肃着脸道:“明府息怒,属下定会细心追查!”
      陈习善伸手一指他脑门,“我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那日你放跑的那个!”
      高晋:“……”
      也不等他喊冤就接着说:“现在你是活着的唯一人证,去找师爷,速把疑犯的画像画出来,满城张贴缉捕!”
      高晋领了命退下,陈习善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眼神颇有些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夜里有许多人彻夜无眠。
      晨色渐明,天地间还笼着一层灰白时,谷叔已起了身。昨夜里被谷三娘灌了一碗安神汤,一觉好睡,一大早就精神抖擞的开始里外忙活。过了一晚他心情已平静了很多,听了听谷三娘房中毫无动静,就知道这丫头怕是一夜未睡还在补觉。他也不多说什么,撸了袖子就进了灶房预备给她弄点好吃的。

      天光大亮时,谷三娘才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嗅着香味就出了房门。谷叔把早食摆在了后院里,此时院中除了谷叔还坐了两人。
      裴珣正悠然自得的煮着茶汤,裴子孚端坐在离谷叔最远的一角,眼底发乌,脸色还有些白,显是夜里没怎么合眼。他见到谷三娘,勉强挤了个笑,然后就垂下眼直勾勾的盯着地面不言不语。
      谷三娘也不跟他们见外,净了手就坐在矮几前,端过碗就开吃。
      裴珣看她那样子,笑着开口道:“三娘,我兄弟二人此番是来辞行的。”
      谷三娘也未放下筷箸,只轻点了点头。
      一旁的谷叔却接口道:“甚好!想来你已把证据送了出去。只要你们动作利落点儿,对李贼有所牵制,他们为了自保也不会再深究此事!我可不想白做了好人,却被坑害了性命。”
      裴珣陪着笑道:“谷叔且安心,我会亲去督办此事,也就这三五日间,必会有个结果!”
      说罢,他又转向谷三娘,一拱手道:“也劳烦三娘想办法再拖些时日,别让他们顺着毒药往下查,不然节外生枝,恐不好善了。”
      谷三娘正咽下一口粥,放了碗,用帕子揩净嘴角,才不慌不忙地问:“什么毒?哪来的毒?”

      裴珣万没想到她会如此说,明显一愣,难得失态道:“三娘这是何意?”
      裴子孚也来了兴趣,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谷三娘。
      谷三娘被他那模样逗笑了,颇有些神秘的道:“你们以为我如何做的手脚?我又不傻,自是不会被人抓到把柄来个顺藤摸瓜的。”
      裴珣略一思索,道:“我看见高晋从那花魁娘子身上取走个香囊。要是没猜错那卿卿娘子就是高县尉找的内应,那药自然就是她带了进去的!”
      谷三娘一挑眉,有些傲然的道:“裴郎君未免太小瞧了吉显,也太看轻了我!吉显又不是个傻子,你以为是个人就能轻易凑他身边去?我为了报仇确是不择手段,但也断不会要旁人拿命帮我去填上!”
      裴珣看谷三娘已有了些恼意,忙解释道:“三娘误会了,这事不算上吉显,还死了个折冲都护跟回纥人,这几日里都护府和刺史府必是要派人来查问的,搞不好京里都会来人,我只恐那卿卿娘子心中忐忑露了破绽!”
      谷三娘伸手接了他递过来的茶汤,“这你放心,她本就什么都不知,自不会心虚。再者那满园的仆役乐工都安然无恙,又岂会只扒着她一个查!你觉得我在她身上做了手脚,那你们进院时也未曾服下解药,怎的一个个也无事!”
      裴珣一时语塞,看了看谷三娘已经端起了茶汤,不像有要细说的意思,他心里突然明白过来,眼前的三娘已不再是那个旧日的小娘子,他们现在仅仅是利益合作,他问的这些已经逾越了。想到这他心底不禁泛上丝酸楚,却也无奈。

      谷三娘看着裴珣渐渐沉静下的脸色,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为了化解尴尬遂开口道:“既说到这里,还有一事想请裴郎君帮忙。卿卿是官妓,她既帮了我,我也不能不仁义,我想请你帮忙把她放了良。”
      裴珣很痛快的答应道:“这个好办,等这个案子一结,没人再盯着了,我就差人悄悄把这事办了。”
      谷三娘点头道了谢,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好了。
      这时裴子孚却突兀地站了起来,他拽下腰间刻着裴氏族徽的玉佩,一手托着举到谷三娘眼前道:“你拿着,他日有需要,就来找我!我……我会努力上进,一定能帮到你的!”
      谷三娘看着面前真挚的少年,心口一暖,眼底迅速涌上层湿意,她眨眨眼憋回泪水,努力笑得灿烂,手却不自觉的摸上眼尾处的疤痕,“山高水长,岁月倥偬,有些人还是不再见的好!自此一别还请九郎勿以为念,善自珍重!”

      裴珣拉着呆愣愣无所反应的弟弟,道了声珍重!牵上马就一路出了城门。

      柔远县已离得远远的,裴子孚才缓过神来,他猛拉了缰绳,回头望去,那苍老的城门被边塞的风磨砺得似有千疮百孔。他又想起了谷三娘的那个笑脸,她明明笑得那么明媚,可他看着却打从心底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那悲伤使得每个毛孔都沉默了下来,只想痛痛快快的去大哭一场……

      裴珣也随着弟弟回头看,他终是承认,那个记忆里追在他身后喊着,‘裴四哥,我又学了套新刀法,你要不要看啊!’的小娘子是真的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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