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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回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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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不清自己的心,因为心虚,此刻她也不想去看透。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她应该要追随太子,并与他们的那段过去,自此划清界限。
与他划清界线。
罢了!自己当初救他一命,他又救我一命,也算是还了恩情,两不相欠了。
就与过去的自己,过去的他说再见吧。
三千烦恼丝,有时候就是越想越烦恼,而不去想自然也就不会有忧虑,人难得糊涂,走一步算一步吧,这样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她不想作茧自缚,徒生困扰,索性也就下定了决心,大有些破釜沉舟的架势。
“好,我答应你,以后阿颜会尽心竭力地侍奉殿下,还望日后殿下能够垂怜奴婢。”
她最终还是握住了他伸来的那只手,尽管此刻她的心里也并不是很有信心,她知道自己将要踏入一段全新的生活,却并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做好自己。
说不迷茫,胆怯,是假的,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鼓足勇气,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管前路是风雨还是光明,都要勇敢地去面对。
至少,她的身边还有他。
她的手不自觉便紧紧握住了他的掌心,而他似乎是能够感受到她的紧张不安,不禁又温柔笑着安慰她道,“放心,以后孤会照拂你的,只要有我在,便没有人敢欺负你。”
“大殿下……会保护我的对吗?”
她却是又抬头,目光楚楚可怜地询问他道,执着得就像一个天真单纯的孩子,只是为了得到他的一句承诺。
不得不说,此刻的她是令人怜惜的,只是全心全意地依靠自己,仿佛除了自己外,便再无希望寄托。
尽管她的身份轻于鸿毛,但这情义却是重于泰山,至少对于谢宸来说,他已经许久未曾感受过这种纯粹信任的感情了。
此刻的他们,不再拘泥于世俗的身份,他不是尊贵的太子,而她也不是低贱的贫女,仅仅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眼前的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而强大的人保护弱者,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是他对她应负的责任。
“我会用尽全力,护你周全。”
他只是又看着她的眸认真道,其实他很少会许诺别人什么,对于女人,这更是第一次。
世事难料,现实是无奈的,有时候人更是被命运逼着负重前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他也深知自己逃脱不了这魔咒,但此刻,他却是真心想要保护她。
尽管并不能承诺她太多,但是他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她,这是自己最真诚动情的誓言。
“有陛下这句话,奴婢便放心了。”
她认真望着他,眸里终于又染了会心欣慰的温柔,面上更有了温暖的浅笑。
“承卿此诺,必守一生。”
他不禁也又弯了眉眼,唇角勾起了一抹和煦温柔的笑意。
“如此,阿颜可以安心随孤走了吧?”
“嗯。”
她只是有些害羞地点点头,轻应一声道,面上不禁染了一抹红晕。
“这些日子,你就先安心住在这儿,我忙完了这边的事情,也不便久留黑铁城,还得赶往潼关那边与父皇他们汇合,等打完了仗,我会率先来接你。”
最后他只是又匆匆交代了她几句,便心怀挂念地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阿颜只是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不禁有些恋恋不舍。
战争持续了数月,北魏最终还是未能阻挡住大唐帝国的铁蹄,潼关一破,大军势如破竹,很快便直逼皇城。
北魏皇帝自焚于宫中,群龙无首下,北魏宗室被迫写下了降书,大开城门俯首称臣,并迎唐军进入,最后北魏皇室及文武百官,连同北方魏国的整片土地,皆纳入帝国版图。
皇城一破,太子便立刻派人接回了阿颜。
班师回朝的路上,北魏末帝的几个年幼的儿子,在皇帝的授意下,全部被将领们投入黄河中淹死。
一时间北魏旧臣人心惶惶,沿路不乏有逃跑者,被抓获时则纷纷就地处死,而那些未生异心者,则苟全了一条性命。
直到回宫时,她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还在想那些事吗?”
马车上,太子谢宸似乎是看出了她内心的迷茫与恐惧,只是又一脸微笑地握住了她的手,并云淡风轻道。
“我还以为……北魏皇族们既然开城投向了,便能保全一条性命,没想到……”
想到这儿,她不禁面露忧伤,心里更是有些犯恶心。
她至今都能清晰地记得,当时那几个年幼的孩子面上是如何的惊恐,但也依旧还是被孔武有力的将军毫不留情地投入了滚滚翻腾的黄河水中,几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就被吞噬不见,连那哭喊声都戛然而止。
更别提那些逃跑被抓回来的魏朝旧臣,是如何血腥地被身首异处了。
“你生性善良,怜悯那些悲惨死去的人本无可厚非,但也要知道,那些人却并非是无辜枉死。”
哪料谢宸却只是又抬杯喝了一口清茶,随之不紧不慢道,“慈悲心是好事,但若不分是非轻重,毫无原则泛滥的善念,可就不是一件好事了,更有甚者,可谓是毁灭自己与无辜民众的灾祸。”
“额?”
阿颜目光惊讶的看向他,不禁有些不解。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她的眸不禁黯淡,只是又低头小声道,不太敢注视他理性的眼。
面前的他,第一次给她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甚至让人感到冰冷而陌生。
平时那个浅笑盈盈,温声细语的如玉男子,仿佛是自己凭空捏造的幻想。
“不必害怕,这一路上的经历,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作为仁义之师,大唐需要他们那一纸降书,他们投诚是为了活命,我们接纳他们,是为了名正言顺,但却都不是真心的,不过表面假象而已,所以要论起来,他们死的不无辜,历朝历代,都不会保留前朝余孽,就算现在他们不死,以后也终有一日要死,父皇性情素来果断,干脆一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也可以避免很多后顾之忧。”
他目光看向她,只是又安慰她一声,浅笑解释道。
“可是……他们还仅仅只是孩子啊?难道非死不可吗?几个孩子,为何又不是真心投降?哪怕是叫他们以后做个庶民,自此不再进入朝堂,也好过赶尽杀绝啊?”
阿颜只是又抬头看向他反驳道,她不相信,几个那么年幼的孩子,会有什么坏心思,他们也不过就是想要活命而已,为何一定要用这种冷酷残忍的手段以绝后患呢?
“他们身上流着前魏皇室的血,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罪孽,不杀他们,难道要等他们以后揭竿而起,打起复国的旗号祸乱我大唐吗?难道阿颜还想再看到两国为了逐鹿天下,战事又起,民不聊生的局面吗?”
谢宸只是又淡淡道,看向她的眸不怒自威,多有冷漠。
“我……我自然是不想,我的意思是即便留他们一条命,他们也不会想要谋反!”
“那你如何解释那些逃跑的前魏旧臣?”
谢宸却是又眉眼冷淡地反问她道,“父皇不过就是杀了几个前朝皇子,在此之前,并没有动任何一个前朝旧臣,若非做贼心虚,他们为何要冒着被杀的风险,也想要逃跑呢?”
他的话不禁叫她一腔热血噎在喉间,无词反驳。
见她目光一愣,他不禁又轻叹了口气,继续缓声道,“阿颜,你虽然聪慧,但却还是太天真了,也许你曾经生活的地方,并没有这些勾心斗角,但以后你要明白,人的善念是矜贵的,不该纵容每一个看似无辜的人,在利益交错的大是大非面前,没有一个牵连者是无辜的,包括我,也包括你,成王败寇,善恶并没有明显的界限,有时候你对几人狭隘的爱与善,反倒会成为更多人的悲与恶。”
“……”
“心怀天下才是大善,在其位,谋其政,当以大局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而不该是为了一己私欲……自以为是的悲悯情爱,弱小无依,不止改变不了现实,更会毁了自己。”
他这番话,与其是在说给她听,倒不如说是在警戒自己,见她不答,他不禁又继续道,“你说可以叫他们去做庶民,又可曾想过那些过惯了锦衣玉食,奢靡生活的前朝皇子,怎么能忍受贫苦的生活?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你根本就不明白,对于贵族来说,放弃尊严苟延残喘在敌人脚下,更是一种比死还侮辱的折磨,先不说你放不放心留这些危险的人在朝共事,即便他们真能做到背叛自己的国家,这种已经丧失人格底线的人,以后又有什么是不能摒弃,又不敢做的?不管是行尸走肉,还是泯灭人性,都已经没了继续活在世上的价值,至少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没有再留的必要,臣子尚可利用,安排在受限的位置,日子一久,至少掀不起风浪,但若留下前朝皇子,可就给了他们名正言顺起事的底气,这无异于与虎谋皮,最重要的是,我说过,前魏皇子不可能真心归降大唐,即便现在年幼不想,以后被人煽动也未尝不会想要再复前朝荣光,所以旁人尚且不说,但北魏皇帝的儿子们,必须要杀死,斩草除根,才可永绝后患,你不过妇人之仁,事关大唐安危,站在孤的角度来看,却是容不得丝毫心慈手软。”
“太子殿下说了这么多,确实很有道理,但是阿颜却还是觉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我们不是神,又怎么能够做到真正的大公无私?如果真的做到了,是不是也代表着自己依然摒弃了人性?失去了心底最珍贵柔软的情感?”
她无法反驳他的那些大道理,但心里依旧感到十分悲凉。
“就像殿下之前许诺过奴婢,会尽自己所能护我周全,但若哪天,奴婢也被迫站在了殿下的对立面呢?”
她不禁又故作轻松地朝他笑言道,深深望向他的眸中,却染了些许湿润晶莹的光亮。
“殿下是会依然遵守昔日的承诺,选择感情,还是选择放弃,成为世人眼中杀伐决断,公平正义的‘神’呢?”
“你所设想的这些,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孤不会叫那一天发生的,我说过会保护你,便会永远保护你。”
他只是又目光深沉道。
他既然能够掌控她,便能掌控一切,断不会叫她发生那种事,使自己面临二选一的抉择。
江山美人,他都会得到,即便得不到美人,也断不会叫美人香消玉殒。
到底是太自信,胸有成竹,还是自己根本就不敢去设想最坏的可能,他也难以分辨。
或许他并不能看透自己的心,他也不想看透,因为情只会成为自己谋划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伤人伤己的东西,还是难得糊涂得好。
“阿颜,有我在,凡事不要想太多,不然该钻牛角尖了,你伤神忧虑,孤看了心里也不好受。”
他不禁又看向她温柔笑道,隐去了之前面上的凉寒,这些话不止是安慰她,也是在开解自己。
“孤会护你周全,所以现在开心一些,好不好?”
他一边与她说道,又掀开车帘往外看,“我们快要到了,已经进了皇城,不远处便是东宫。”
橘红的夕阳照在他安静沉稳的侧脸上,笼罩了一层温暖朦胧的光,使他犹如神祇,给人安定心神的力量。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想太多也没用,人逃不开命运,很多时候更是被一步步推着走,像她之前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哪日居然也能够有幸踏入大唐帝国的皇宫。
她看着他的面孔,只是又静静想道,随即便也凑近车窗,来到了他的身旁。
她的目光不禁也望向了外面开阔的大道,远处有棱角分明的宏伟宫殿,在夕阳下,看着更加威严庄重,神圣不可侵犯。
“既来之,则安之。”
她看着皇宫内的天空,与外面的世界无异,只是又与他声音淡然道。
谢宸闻言后,不禁又看向她幽静的面容,目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