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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漳州(23) ...

  •   用过晚饭,浣娘总算回来了,她还带回来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消息。好消息是南越王要在漳州盘桓一两日,而那个不好也不坏的消息是,南越王要见卫越。

      卫越听到浣娘带来的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还是劈在他身上的那种,他弄不明白南越王到底在想什么,他不是让徐寿说了吗,真相没查出来之前,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卫越着实不想去见南越王,他还记得有一年和祖母进宫赴宫宴,他和一帮皇亲国戚家的孩子,被献王领着在御花园里玩,正巧南越王在御花园的一座凉亭里赏雪。许是觉得一群小孩子太闹腾,扰了他的清静,南越王仗着比他们年纪大一些、辈分高一些、见识也多一些,就忽悠他们去摘后花园里一颗柿子树上的柿子,谁摘的大,摘的好看,他就把他随身带的一把短刀,当作彩头送给他。

      南越王取下腰间挂着的短刀,那是一把玄铁打造的短刀,用白玉雕刻的刀鞘,刀鞘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刀柄还镶嵌着一颗蓝宝石,漂亮极了。

      他们那群人,又都是男孩子,听说彩头是那把短刀,热血一下子上了头,纷纷到那颗柿子树下,爬树去摘柿子。好一颗可怜的柿子树,原来结满了柿子,在冰天雪地,一片纯白之中,像是挂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灯笼,看着好看又喜庆,是御花园里的一景。结果被他们这么一祸害,柿子不是被摘下来,就是被不小心碰掉了,摔到了地上,等他们像蝗虫过境似的摘完柿子,好好一棵柿子树,原本挂满了柿子的树枝,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只有一两只幸存的柿子,颤巍巍的挂在枝头,看着无比的萧瑟。

      “后来呢?”凤言问道。

      卫越道:“后来……”

      后来,自然是各回各家,该打的打,该罚的罚。那颗柿子树,是皇后娘娘亲手所植,本来是给宫里娘娘赏玩的,结果被我们一群世家子弟给摘光了。那一年的柿子结的特别多,也特别甜,后来皇后娘娘让人将那些摘下来的柿子,做成了柿饼,赏给了那些挨了打的少年们。

      柿饼送来靖国公府的时候,卫越刚擦完伤药,正趴在床上小憩,靖国公夫人让侍女把柿饼切成小块,一块一块喂给他吃,卫越到现在还记得柿饼的香甜,毕竟是一顿好打换来的。

      凤言道:“你就因为这不想见他?”

      卫越不想来见南越王,不是因为被他坑过,也不是因为定国大长公主的事。其实是因为,他怕南越王,卫越打小就怕南越王,倒不是说南越王长得多吓人,什么长得一副青面獠牙,一张血盆大口,生气时犹如金刚怒目,那是民间大人吓唬小孩子的。南越王生得很好看,是形容不出的俊美,见到他时,如见星河璀璨的夜空,落日残阳的余晖。可卫越就是怕他,不但卫越,大夏皇族的皇子皇女,京城里的世家子弟,没有一个不怕他,那是骨子里,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卫越后来想想,大概是因为南越王凶名在外吧,他十三岁就和定国大长公主征战沙场,曾带着一个不到二十人的小队,突袭北羌大军营帐,一枪挑了北羌军主帅,珲邪王的人头,生擒了作为监军的北羌二皇子,致使北羌军群龙无首,又因二皇子处处掣肘,无奈之下,只能退兵求和。

      南越王带兵打仗的事迹,多如牛毛,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民间也多爱讲他的故事,只是一传十十传百,一来二去就走了样。什么南越王喜食人血,一天要喝八个北羌士兵的血,什么南越王力大无穷,能生生把北羌士兵撕成两半,还有什么南越王像三国时的曹操一样,梦中好杀人,稀奇古怪的传言一大堆,导致提起南越王,能止小儿夜啼的地步。

      两个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南越王待着的小院儿,卫越和凤言在门口,被拦住了去路,雁羽十六卫里领头的护卫道:“哪位是靖国公府卫小公子?”

      卫越道:“我是。”

      领头的护卫道:“主子说了,只能卫小公子一个人进,其余人等,在此等候。”

      卫越苦着一张脸对凤言道:“凤兄,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这一时半会儿的,肯定出不来。”

      凤言道:“无妨,那边凉亭里有坐的地方,我在那等你。”

      卫越看了看凤言说的凉亭,对凤言道:“这大冷寒天的,还是回去吧凤兄,乖,听话。”

      凤言一脸嫌弃的看着卫越,扭头就往凉亭的方向走去,卫越似无奈的摇摇头,叹道:“这执拗的性子啊。”

      虽是这么说,可心底却暖融融的,他跟着护卫往院子里走,却不住的回头看,凤言就站在凉亭里,笔直的像一杆枪,面对着他的方向。卫越冲着远处的凤言挥了挥手,小院子的门被关上了,卫越没有看到,凉亭里的凤言也对着他挥了挥手。

      护卫将卫越带到一间屋子里就退下了,卫越恭敬地站在外间,等候着南越王的召见。

      这间屋子是浣娘特意为秦娘子布置的,黄花梨木的桌椅板凳,白玉珠子串的门帘,汝窑的甜白瓷瓶里还供着几枝海棠,海棠是浣娘在花房里培育出来的白海棠。多宝格上摆着几件古董,大多都是孤品,一旁矮桌上放着一把古琴,是传闻中的九霄环佩,听说若是有缘人,用这把琴弹奏凤求凰,可以引来凤凰。

      屋子布置的雅致,雅致里却又透着几分孤傲。

      卫越虽然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可毕竟现在是在南越王要见他,再闲不住也老老实实的等着,屋子烧着炭火,暖洋洋的,可卫越却想着还在外面等着他的凤言。

      里间里传出一声低咳,没过多久徐寿就从里间出来了,见了卫越,徐寿笑着拱了拱手,对卫越道:“京城一别,多年未见,卫小公子近来可好啊。”

      卫越苦笑道:“徐总管,你看我这像好的样子吗?”

      卫越现在这样子,委实不像是京城里那些锦衣华服,金尊玉贵的世家子弟。连日里的奔波,风吹日晒,卫越的糙了不少,也比以前那个白净的卫小公子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虽然肩胛骨受伤,卧床修养那几日养回了一些,却还是不及当初了。

      徐寿笑道:“卫小公子进去吧,王爷等着叫你呢。”

      卫越点点头,进了里间,徐寿在外面关上门,站在了一旁。

      里间是一间卧房,窗子被竹帘挡着,屋子只点了一盏灯,昏昏暗暗的,卫越的眼睛又看不清了。房间熏香的味道浓重,和外间的清新淡雅全然不同,里面混杂着血腥的味道。

      有人受伤了,而且伤的不清。

      想到这一点,卫越第一反应就是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是连着两次被陷害。不过还好,卫越的理智还在,他回想起刚刚见到徐寿,徐寿虽然笑着,眉宇之间却藏着愁绪,他猜想受伤的应该是南越王。

      又一盏灯被点亮,屋子里亮堂了不少,卫越的眼睛也勉强能看清东西了。不出所料,受伤的果然是南越王。

      里间除了南越王,还有秦娘子在。秦娘子熟练的拆下染血的纱布,只见一条长长的刀口,横在南越王的胸腹之间,刀口很深,伤口处的皮肤外翻着,随着纱布被拆下,深红的血液从刀口流出。秦娘子小心的处理着伤口周边的血污,清理干净后,她将一包姜黄色的药粉均匀的撒在南越王的伤口上。南越王脸色惨白,眉头紧锁,全程连一声轻哼都没有,直到秦娘子给他换上新的纱布,并仔细的缠好,他紧锁的眉才渐渐舒展开。

      秦娘子端着一盆被血染红的水,和换下来的纱布准备出去,这些都要小心地处理,不能被旁人看到,路过卫越时,秦娘子微微屈身,便推门出了里间,门很快就又关上了,里间只剩下南越王和卫越。

      南越王系上亵衣的带子,披了件外袍,漫不经心的道:“来了?”

      卫越连忙行礼道:“靖国公第三子卫越卫行远,参见南越王。”

      南越王一双好看的眉又皱了起来:“起来吧,这里既不是皇宫,又不是南越王府,不必如此多礼。”

      卫越起身道:“谢王爷。”

      南越王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

      卫越下意识开口道:“不是我干的。”

      南越王皱眉道:“什么不是你干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我说的不是阿姐的事。”

      卫越提着的心放下了,然而南越王又道:“不过和阿姐的死也有点关系。”

      卫越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他试探的道:“您是要说,您受伤的事吗?”

      南越王点点头,道:“不错,你可知道刺杀我的人是谁?”

      卫越问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刺杀王爷?”

      南越王看着一脸茫然的卫越,一字一顿道:“程文程少卿。”

      程文是靖国公的旧部,字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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