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赵羡

80、第 80 章

　　龙羊峡水库尾端，一男子登上观景台。
　　碧蓝湖面一下子完全出现在面前，与周围峡谷石壁形成强烈对比，平静湖面倒映着天空白云，印象里荒凉色泽的大西北竟也孕育出如此“江南水乡”的情景。
　　男子一头利落金色短发，身穿黑色风衣，带着墨镜，口中情不自禁吹了声口哨，继而转眼看向左侧峡口的高耸大坝。
　　那个年代感强烈的比喻是什么来着，男子眉毛动了下，想起来了，大坝锁黄河，高峡出平湖。

　　坝后水轮机轰鸣着，来往游客络绎不绝，男子对着栏杆外侧峡谷之中聚集起来的湖水拍了张照片，抬手给队长发了个消息。

　　车内“叮”一声响，手机屏幕上方浮出新消息。
　　文森特：我到啦，队长你们在哪里呀！
　　文森特：[图][图][图]

　　老任瞧着接二连三跳出来的图片，面不改色让小余把整理出来的采购清单发过来，自己再转发过去，并嘱咐道——“能买就买，随后就到。”
　　小余收起手机，道：“这就行了？”
　　老任道：“不知道……有没有带资进组。”
　　小余：“……”
　　小余：“拍电影吗？”
　　老任：“……男三号吧。”

　　小余一边在心中咆哮着队长你不要面无表情讲冷笑话啊真的有点冷，一边面无表情开车，甚至还有空关心一下小鲤鱼们游得顺不顺畅开不开心。

　　沿路是河道拐弯处冲刷出来的扇形冲积平原，上面覆盖着整齐的绿色麦田，树木分隔在田埂之间，其间支流交错，灌溉着正在生长期的农作物和果树们。偶尔会有一片塑料反光闪过，那是新修的温棚，用来种植蔬菜和水果。
　　河水奔流不息，一点一滴的滋润着两岸生活的乡民们。

　　看惯了高山峡谷，忽然接连遇见村落，小余恍然升起一丝怀念感，前方跨河桥梁出现，左转并入右岸。
　　手机地图提示从同德县转入兴海县，混凝土桥高高悬于黄河之上，贯穿整个峡谷。在这一方窄窄的桥梁之下，黄河再次恢复奔腾的气势，裹风挟浪，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水声。

　　“真好啊……”小余朝车窗外看了一眼，道，“所以才是母亲河吧。”
　　老任从埋头记要点中抬起头，右侧农田被峡谷隔开，而他们已经来到左岸。他左右看了看，道：“到唐乃亥了吧。”
　　小余“嗯”了一声，道：“要停吗？”
　　“不用，”老任扫了眼GPS信号源的行进路线，看着慢下来的趋势，又道，“暂时不用。”

　　吊桥即将走到尽头，老任点了点河边那栋二层小楼，道：“水文站。”
　　小余：“……也太小了吧。”
　　老任笑了下，道：“一共也就六个人。”
　　小余：“………………”

　　“快要搬了，”老任随口说着，又看了眼还在往前游的小鲤鱼们，道，“要是停了，咱们就过去看看。”
　　小余点点头，认真注意前方路况。

　　“你见过金色的鱼吗？”小金朝一只扁咽齿鱼问。
　　极边扁咽齿鱼抖了抖黑青色的背鳍，道：“你不就是金色的吗？”

　　“你见过除了我以外的金色的鱼吗？”小金朝迎面而来的花斑裸鲤问。
　　裸鲤们笑：“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会长成金色的啊！”

　　小金丝毫不气馁，摆摆尾巴再次迎上路过的鱼群，这次是带着宝宝游水的裸裂尻鱼一家。小金“啊”一声追上去，兴奋道：“你们！见过金色的鱼吗？”
　　裸裂尻鱼夫妇相互看看，而后成年雌鱼低头朝宝宝们道：“记住啦，这样很危险，不要向大鱼暴露自己，也不要得意于自己的颜色。”
　　“鲜艳的颜色更容易被鸟抓走哦。”成年雄鱼声音雄厚地补充道。

　　“我不是……”小金转头看裸裂尻鱼一家游走了，只好悻悻摆了摆尾巴。小小的鱼宝宝们好奇回头看着他，小金又歪歪脑袋朝他们吹了个泡泡，道：“再见呀，小宝宝~”

　　岸边一只豆蚬缓缓游过，道：“金色的鱼我没见过，金色的蚬我倒是看见过。”
　　小金迅速转身，胸鳍一扫，豆蚬好不容易游过的一长段距离又被小金带了回去，微微张开的壳口冒出几只几不可见的小泡泡，在表达他的愤怒。
　　“啊对不起……”小金又小心将他推回原位，道，“什么金色的蚬呀，在哪里，有油菜花金吗？”
　　鲤十八游过来，道：“你不是没有眼睛吗，怎么看到的？”
　　豆蚬：“……”
　　豆蚬：“感觉！感觉懂吗！”

　　小小的青黑色豆蚬扇着壳壳游跑了，鲤十八撇撇嘴，道：“感觉是什么，你胸鳍拍拍我能感觉到是什么颜色吗？”
　　小金“哦”一声，拍着鱼鳍试了下，道：“不能哦……”

　　一路上，小金游过了多少道弯就问了多少鱼鱼，可惜没有一只鱼见过金色的，除了他意外的鱼。小金一本正经叹了口气，道：“鱼鱼的话也会错呢。”
　　鲤十八想了想，道：“可能是他们看错了，除了是金色的，连是什么鱼都没说。”
　　小金摆摆尾巴，看了眼游过来的河道，道：“会不会是错过了，或者……”

　　“啊！”小金一下子跳起来，道，“可能是在旁边的河里呀，那里那里那里和那里我们都没有去过呢！”
　　河道两旁不时有支流汇入，带来隆隆水声的同时也不断增加着黄河的水量。容容裹着嵩草，背上还放着那支金色的油菜花，他踩着水游过来，道：“要去看看吗？”
　　小金：“……那也太多了吧！”
　　鲤十八：“……”
　　鲤十八：“我还以为你要说去呢。”

　　小金嘿嘿笑了声，靠近容容脊背将那棵油菜花衔下来，看它在水中舒展着金色花瓣，道：“太多啦，找不到就迷路啦，我们又没有雕雕……”
　　小金顿了下，恍然发觉他们已经离开雕雕很久了，峡谷中偶尔会有鸟经过，有时是路过的雁群，有时是游水的青头鸭，偶尔偶尔会有雀莺和岩鸽乱入，不过可能是由于峡谷太深，很少会有鸟飞下来捕食。

　　“现在雕雕正在鄂陵湖上吧~”小金道。
　　鲤十八想了想，道：“也有可能在雪山上。”

　　鄂陵湖边逗着小雪豹扑食的玉带海雕冷不丁炸了毛，脖颈上细羽根根直立。小雪豹“哈”一声笑倒在地，打了两个滚落在湖岸边缘。他的脊背毛发堪堪挨到水面，左边前后爪朝天，右侧两只爪子扒着岸边早熟禾。
　　“要、要掉下去啦！”小雪豹叫道
　　鲤青叹了口气，再一次将小雪豹用力推上去，道：“靠远一点玩。”

　　“会不会带着小雪豹去鄂陵玩呀~”小金猜测着，碰了碰油菜花的金色花瓣。
　　“不会吧，小雪豹还小呀。”鲤十八回道。
　　鲤十八朝前吹了个泡泡，小金瞬间会意，咬起油菜花梗道：“呜呜呜呜！”
　　容容：“嗯。”

　　鲤十八：“……”
　　鲤十八：“到底在说什么啊！”

　　发现很难找到那一只传说中的金色鱼后，小金就不那么逢鱼必问了。他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回油菜花上，或者说，他只是短暂的将对油菜花的注意力转移出去了一小会儿。

　　小金咬着油菜花，在水里开始了自问自答。
　　“油菜花是什么呀？”好奇的小金拍拍胸鳍问。
　　“是金色的花花呀~”知识渊博的小金又拍拍胸鳍回答。

　　“哇，金色的呀，那是什么样子呢，是水毛茛的金色还是小□□的金色呀？”好奇的小金从嘴巴右边冒出个泡泡，问道。
　　知识非常渊博的小金觑了眼水里的花花，从左边冒出个泡泡，一本正经回答道：“就像水毛茛一样，但是比水毛茛小好多好多，好多只小花花聚在一起，就变成一只大花花啦~”
　　好奇的小金：“哇，那应该很好看吧？”
　　博学的小金：“嗯嗯，很好看很好看哦！”
　　好奇的小金：“那花花们在哪里呢？”
　　博学的小金：“就在黄河旁边哦，有好多好多好长好长呢~”

　　小金一鱼分饰两鱼，自导自演一出寻油菜花记，沿路一众鱼儿纷纷诧异打量，继而被一旁的容容吓跑了。
　　鲤十八：“……”
　　鲤十八含蓄道：“鱼。”

　　“没有金色的鱼鱼哇，”小金百忙之中回复了一句，又顶着花花对自己说，“容容说，后面还有好多好多花花呢，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呀！”小金抖起背鳍，绕着容容和鲤十八荡了个来回，继而朝前冲去。

　　背后青色小鲤鱼和黑色大鲵对视一眼，各自摆动尾巴追了上去。

　　前方河道绕过几个转弯，河心偶尔有冒出水面的小岛和沙洲，沙洲上靠近河水的边缘长着零星嵩草，偶尔有鸟雀会在这里驻足。
　　小金朝停在草丛上的苇莺打了个招呼，道：“你好呀~”
　　小小的稻田苇莺一身褐色羽毛，头顶、尾羽和翅尖透出亮色，他扬了扬黄白色的眉纹，道：“金色小鲤鱼……和金色油菜花。”
　　小金乐得吹了个泡泡，将花花顶在脑袋上冒出水面，道：“你也知道油菜花呀~”
　　苇莺爪子在草丛里扒了两下，道：“你知道才更奇怪吧，油菜花明明长在岸上。”

　　“因为有容容呀！”小金拍着一边胸鳍，指向旁边，黑色大鲵冒出水面，沉默的看着面向的小鲤鱼和苇莺。
　　“跑！”苇莺一声尖叫朝后拉开安全高度，与此同时沙洲上数只雀鸟起飞，呼啦啦扇着翅膀飞远了。
　　小金：“……”
　　小金：“原来这么多鸟呀。”
　　鲤十八：“原来大鲵也吃鸟的嘛。”

　　两只小鲤鱼不约而同看向容容，容容“嗯”了一声微微点头。半晌那只苇莺又飞回来，悬停在半空，生气道：“让你们跑你们不跑，马上就要被吃掉了！”
　　容容晃晃尾尖，安静伏进水中，并没有捕食的意图。

　　“不会啦，”小金朝空中的小鸟解释，又歉意道，“对不起，吓到你们了，我们就先走了哦，啊，这只花花送给你吧，我很喜欢的。”
　　苇莺：“……”
　　苇莺一边警惕注视水面动静，一边无奈看着一意孤行的小鲤鱼将油菜花枝推到沙洲上，又摆摆尾巴游走了。黑色大鲵在水面下停留片刻，也缓缓跟了上去。

　　好言难劝该死的鱼……苇莺心里嘀咕一声，落在油菜花枝旁，忽见黑色大鲵返了回来，惊得颈羽都炸起来了，却听见他问道：“你看见过别的金色鱼吗？”
　　苇莺强作镇定道：“前面峡谷入口，见过一次。”
　　容容轻声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紧接着远处就传来小鲤鱼的一声惊呼——“真的有吗！那我们快走吧！”

　　“啊，在峡谷前面停下了。”小余刚打算绕开前面的重重大山，只好在倒车回来，停在峡谷前倒数第二个村子旁，道，“下去看看吗？”
　　老任回复了几条微信后，道：“走，采个水样去。”

　　小余一边开后备箱拿东西，一边道：“到底是谁啊，神神秘秘的，您师弟的话，那肯定也是业界大拿了，要不咱在找辆车，总不能让副队跟后座杂物坐在一起吧。”
　　老任顺着田埂穿过农田走到岸边，一边在采样器上系绳索，望着河中心露出的沙洲，道：“到时候再说吧，不着急。”

　　旁边就有一条支流汇入，老任顺便采了支流的水，提上来，道：“走，往前看看。”
　　有路过的村民好奇的打量两人，小余从车上抱下无人机，寻着GPS信号源飞过去，看了眼河心沙洲，道：“要是有船就好了，我们上沙洲上更近。”
　　“离狼更近吗？”老任道。
　　小余：“……”
　　小余：“不是吧！”
　　老任：“或者熊？雪豹？野牛？野藏獒？”
　　小余：“………………”

　　老任瞅着她，小余想起沿途遇到的一众野生动物以及动物世界里各种捕食瞬间特写，一阵无语凝噎，只能叹服：“那是真的厉害。”

　　高耸峡谷近在眼前，水流开始变得湍急，小金在汹涌的河水中，面向深邃河谷大喊一身：“你好！有金色的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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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了，祝大家新年快乐，无论在家还是在外，都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