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赵羡

62、第 62 章

　　越深入峡谷，路便越难走，甚至会距离河边越来越远。
　　两岸山体变得陡峭，甚至耸起悬崖般的绝壁。远远看去与其说是群山耸立，不如说黄河如一道长炼劈开大地，行走在幽深的谷底。

　　林果踏近崖壁小心的看了眼，滔滔黄河就奔流在他脚下近百米的崖底，带着轰隆隆的水声，发出不甘束缚的咆哮。
　　“不行，”林果摇摇头，道，“太高了，站在崖边可以临时飞一段，开车不行，距离太远不说，路线也不好掌握。”
　　老任想了想，道：“不下去，就在上面呢？”
　　林果摆弄了下无人机，让它高高悬在悬崖之间，实时画面中黄河如一条苍龙，行于两岸层层叠叠的山脉之间。山体覆盖着灌木，而黄河却因此而变得更加幽深，水中那一点绿色植株随浪起伏，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下游。玉带海雕时而冲上高空，时而俯身靠近水面。
　　远处几座吊桥架于悬崖之上，显示着这里并不是空无人烟的绝境。

　　“回来了……”老任喃喃道。
　　“什么回来啦？”林果凑过去问。

　　“没什么，”老任随口说，又问，“可行吗，就在上面飞？”
　　“勉强吧，如果绕山就不行了，”林果看着老任，表情惨兮兮道，“要是超出范围失控掉下去，就可以和小鲤鱼们作伴了。”
　　众人：“……”

　　文辰扒拉下地图找路，想了想又戳戳小余，余之南正对着地图算距离，一边道：“可以走，附近都有村落，绕山的时候把无人机收回来，一段一段飞就可以了。”
　　老任有点意外，还以为这小姑娘已经被他吓退了。
　　陈主任拍拍他的肩膀，现在的年轻人啊，超乎你的想象。

　　于是一行人再次上路了，小梁比对着光屏上小鲤鱼的GPS信号，一边计算着能否在吊桥附近汇合，顺便在前面领路。林果扒着椅背探到前面去看，忍不住道：“游得好快啊。”
　　小梁沿着坑坑洼洼的山路走，随口道：“峡谷嘛，正常。”
　　文辰想了想，道：“这里生态不像草原那么单纯，水里可能有很多……”
　　“什么啊，说的那么渗人。”林果忍不住接了句。
　　“各自食肉鱼类，大型鱼种，小型爬行动物，飞行禽类……好吧，后面这个玉带海雕在就不算，总之天敌很多，小鲤鱼又那么显眼，大概什么动物都想啃一口试试吧。”文辰淡淡道。
　　林果&小梁：“………………”

　　陈主任开车跟在后面，小余道：“主任我来开吧。”
　　陈主任瞧她一眼，道：“想好了？”
　　小余一顿，瞄了眼老任，道：“没想好。”

　　前排两人又转回去，一个看向窗外，一个小心跟着前车。小余随着颠簸的车体晃来晃去，道：
　　“我想了很多，觉得这是一个比较难解的题，可能唯一的破局法只有期待科技发展。我们可以等着，把大鲵带回去；也可以试探着去做些什么，探索流域保护的另一个方面，当然与之相对的，代价会更大一点。而这个代价，是我们要去承受的。”
　　“没有什么两全其美各得其所，有得必有失，小于500的种群可以算得上是功能性灭绝。仅剩七只的朱鹮可以发展到现在，白鳍豚还散落在长江里几不可寻……我不知道我们能做到哪一步，但是我想去试试。”

　　“我还没想好，但是有很多事不是想好才能做。”小余说着，直视老任的背影，车窗的一侧是百米悬崖的顶端，不远处吊桥若隐若现。她攥紧手指，道：“我想去，任医……任队长，你就收了我吧！”
　　小余夸张的大叫声中，前车停了下来，林果捧着无人机奔向吊桥，一边念叨着：“烁小金黑小青，哥哥来啦！”

　　老任漫不经心“嗯”了一声，道：“你要是能搞个无人机，那就更好了。”
　　陈主任：“……”
　　余之南：“放着我来——！！”

　　从吊桥望下去，百米高空带来一阵眩晕感，脚下黄河隆隆作响，如同响雷般敲打着神经。林果兴奋的叫了声，当即放下无人机，一边朝下飞一边连声问：“在哪里在哪里，小鲤鱼们在哪里？”
　　文辰对照地图朝下指给他看。

　　玉带海雕抬头望了眼远处峭壁之间的人类，从崖壁上起飞。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环境，空间逼仄不说，崖岸连着河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让他飞着飞着，忍不住有些烦躁。
　　水里的小鲤鱼们一边游一边大叫，一会儿说“哇大鱼”，一会儿叫“啊啊啊快跑”，一会儿又去问“你好呀你是什么鱼”，完全不觉得自己亮闪闪的有多么吸引注意力，而且体型刚刚好适合被一口吞掉。

　　“好玩吗？”玉带海雕问。
　　“好玩呀~”小金冒出水面，在湍急和流水中朝玉带海雕大喊，而后补充道，“就是大鱼太多啦！不过有鳞鱼也好多好多哦！大家都有鳞片呢！”
　　路过的高白鲑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们，转头对自家孩子说：“瞧见没，颜色鲜艳脑子容易出问题。”

　　小金&鲤十八：“……”
　　幼年高白鲑乖乖点头，道：“妈妈，我不想变成鳑鲏的样子啦。”

　　小金好奇的看过去，问：“鳑鲏是什么呀？”
　　“就是波波呀~”高白鲑幼鱼一摆尾巴游过来，拍着胸鳍道，“他的背鳍圆圆的，透明的，还有好多颜色，可好看啦！”
　　“哇！真的吗！”小金也拍着胸鳍游过来，两只小鱼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说个不停。鲤十八瞧着旁边的高白鲑妈妈，无辜地吹了个泡泡。

　　容容从水下潜上来，道：“没有鄂陵深。”
　　“鄂陵是什……”幼鱼一回头瞧见容容，惊得大声叫妈妈，拍动鱼鳍飞快地游跑了。
　　“再见呀~”小金朝他挥挥胸鳍。
　　小小幼鱼跟着妈妈游了一段才回头，发现那只奇怪的黑家伙并没有追上来，还跟闪亮亮的小鲤鱼待在一起，忍不住问道：“妈妈，它不吃鱼吗？”
　　高白鲑妈妈道：“不要靠近。”
　　“哦，”幼年高白鲑乖乖点头，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小鲤鱼们就在你吓我我吓你的“游戏”中渐行渐远，初来的惊诧已经散去，随着奔腾的河水渐渐演变成对激流以及探险的渴望，惊险的环境反而变得游去起来，换句话说，小鲤鱼本来就是最适应环境的鱼类。
　　玉带海雕暗自叹一声，他就知道自己不该回来。
　　鲤十八冒出水面，道：“雕雕你来过这里吗？”玉带海雕翼展丈许，低低掠过河面，在前方支流汇入的隆隆水声里，淡淡应了一声。
　　“那你知道龙羊峡在哪里吗？”鲤十八终于记起了临走前老妈的嘱托，当时说什么来着，有姐姐还是妹妹呀？
　　小金用力想了想，道：“姐妹。”

　　“在前面。”玉带海雕道。
　　“前~面~”小金在水里吐了个泡泡，转眼看容容，道，“容容知道吗？”黑色大鲵晃了晃尾尖，依旧执着地推着那两颗植株，轻轻“嗯”了一声。

　　玉带海雕瞧瞧这只，又瞧瞧那只，终于彻底放弃了。他于半空划了个圈，道：“我走了。”
　　小鲤鱼们一顿，在急流中停下，望向半空盘旋的玉带海雕，半晌，小金低头朝他吹了个泡泡，认真道：“我会很想很想你的，雕雕。”
　　鲤十八拍拍胸鳍，道：“等我们回来，很快的。”

　　两岸崖壁高耸，涛涛水声震耳欲聋，一道支流于空中汇入，溅起层层白浪。玉带海雕左翼微抬，又盘旋了半圈。远处一架吊桥细细一条，横在悬崖之上。

　　容容踩着水让自己停在水中，再一次道：“再见。”
　　“祝你们好远。”玉带海雕也又一次说着。

　　“代我们向小雪豹问好！”小金大声道。
　　“也会向你爸妈问好的。”玉带海雕随口说着，双翼猛地用力，脱离狭窄的崖间，刹那间冲向高空，朝云间飞去。一声清啸传来，久久回荡在峡谷间。

　　众人站在吊桥仰头看着，文辰瞧着玉带海雕离开的方向，心中有一丝疑惑，但还是转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老任点点头，“嗯”了一声。小余站在老任身后，小幅度地挥着手，道：“拜拜，有事群里聊哦~”

　　小余将在场所有人拉了个微信群，取名“寻鲵计划之黄河奔流”，也算是间接满足了林果远程进度共享的愿望。

　　陈主任看了眼老任和小余，也没什么话说，挥挥手就走了，文辰和小梁来回搬东西，准备把这辆小鲤鱼和大鲵熟悉的车换给任医。林果将无人机收回来，想了想又塞到老任怀里，道：“任哥，借你。”
　　老任转手递给小余，道：“会开吗？”
　　余之南咬咬牙，道：“能。”

　　林果随手递过去手柄，又不放心地教了遍基本操作，叮嘱道：“严哥经费买的，悠着点飞……回来还要还给我啊。”
　　余之南慎重点头，道：“我保证，让陈主任给你买个新的。”

　　陈主任：“……”
　　林果一转头：“真的吗！陈哥！”

　　高悬于黄河之上的吊桥一端，众人就此分开，余之南开车载着老任开过吊桥继续沿黄河行驶，陈主任一行人则就此折返，回到鄂陵准备寻鲵计划的另外一部分，也是这个项目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

　　道路两旁的灌木渐渐退回草原，车内众人都看着车窗外，林果哎哟一声倒在文辰身上，抱住文辰道：“我还真是有点不舍啊文哥！”
　　文辰：“……”
　　文辰：“你给我起开！”

　　小梁抿起嘴角笑了下，陈主任任由两人耍宝，脑中忽的想到一个问题，转头道：“小余工作交给谁了？”
　　文辰迷惑：“不是主任您吗？”
　　陈主任：“……”
　　陈主任：“把她给我叫回来！！！”

　　然而得了准许的小余如同脱缰的野马，早就开着车跑远了。手机叮咚两声带来陈主任的咆哮，余之南眼光闪了两下，决定下个停车点去求一求科研科的诸位大哥们，回来之后必定加倍补偿，从此以后余之南就是保护区头号跑腿，有求必应绝不敷衍……云云。

　　“前面是哪里~”小余说着，伸手划拉了下地图，问导航。
　　“拉加峡。”老任瞧着一侧的峡谷，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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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鳑鲏pi-中华鳑鲏，雄鱼颜色鲜艳，可做观赏鱼类。国内哒~
高白鲑-冷水鱼，引进鱼种，主食浮游生物，底栖生物，水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