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赵羡

41、第 41 章

　　然而玉带海雕的前面却不是小鲤鱼们的前面，他们要绕过好几个弯，再一路南下，游啊游好久，才能到达雕雕所说的“就在前面”。

　　玉带海雕咂咂嘴巴，道：“也就游个几天吧。”
　　小金&鲤十八：“……”

　　玉带海雕带回来的那条大鱼在水中扑腾了一会儿就不动了，小金远远看着，惊讶道：“他也有鳞片呢！”
　　鲤十八一摆尾巴游过来，停在不远处却不靠近，道：“确实呢。”

　　大鱼嘴巴张开又合上，看了眼游过来的小鲤鱼，一副呼吸不畅的模样。小金也凑近了点，才发现这只鱼真的好大，比他和十八哥哥加在一起还大，也许……容容从一旁游过来，略略挡在小鲤鱼的面前。

　　跟容容差不多大呢！小金惊讶的张大嘴巴，冒出一个泡泡，道：“你长得好大哦！”
　　大鱼又看了他一眼，艰难的吞了口水，道：“我要死了。”
　　小金眼睛闪了闪，他和鲤十八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眼岸上的雕雕和身边的容容，有点无措，最后道：“对、对不起，他们是我的好朋友，但是……”

　　“我是说，我要死了，”大鱼一摆尾巴游了过来，道，“我本来就要死了，不过死在水里也是好的。”
　　小金不明所以的听着，看他用力的控制着身体，努力不让自己翻过去，可是最终失败了。大鱼无力的翻转身体，白色柔软的腹部露出水面，尾鳍无力的被水冲到一边。

　　小鲤鱼们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要冲过去把他翻过来，又一下子刹住车，这是雕雕的猎物呀。玉带海雕早就吃饱了，在岸上懒懒梳理着羽毛，随口道：“你还可以选择死在我的爪子下。”
　　容容歪着脑袋看他，道：“什么叫本来就要死了。”

　　大鱼用力开合了几下鱼鳃，小金听到河水流过腮板的声音，也听见大鱼微弱的声音在说：“死在人类手里。”
　　“人类？！”小金惊了下，左右看看，却只能看到岸边草叶后偶尔透过来的昏黄光芒。那是不远处来往于公路上的过路车辆，车灯亮起又走远，在夜色中为河边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大鱼张大嘴巴，无力的吞了口空气，再次看向活蹦乱跳的小鲤鱼，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鲤十八小心的游过去，发现他脊背上只有浅浅的抓痕，玉带海雕抓他的时候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

　　“呼吸。”大鱼用力吐出两个字，却再也控制不住身体，被水流荡着冲了下去。继而直直撞上河道的转角，被突出的泥沙拦在岸边，阻住了去势。

　　鲤十八不明所以，道：“呼吸怎么啦？”
　　小金开合了下鱼鳃，疑惑的吐了个泡泡，等待着大鱼的回答，可惜大鱼再也没有说话了。

　　小鲤鱼们面面相觑，明白大鱼是死掉了。彼此亮晶晶的眼睛里布满了他们尚且不明白的，物伤其类的悲哀。他们浮在水中，静静的听水流过的声音。
　　远处一辆车驶过，暖黄的灯光刺破黑暗又转瞬消失，小金望着岸边草叶透出的模糊剪影，道：“爸爸说，每只鱼生下来都是他自己。”

　　自己生，自己活，自己决定是否远游，自己选择所游过的每一道河流转角，再自己死亡。小金在这一瞬间领悟到了鲤鱼爸爸的话，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决定踏上的，是一条怎样的路。

　　小金看向陪同他而来的鲤十八，道：“十八哥哥……”
　　鲤十八朝他吹了个泡泡，道：“你怎么不问他？”

　　黑色大鲵晃晃尾尖，蹭了蹭小金体侧的鳞片。小金语塞，他看了眼容容，道：“容容……容容是自己跟我来的。”
　　“我也是自己来的。”鲤十八看着他，拍了拍尾鳍，道，“虽然你这个弟弟确实让人担心，不过我也想看看鄂陵以外的景色啊。”

　　他说着，将禾草推过来顶在脑袋上，草叶下露出他黑亮亮的眼睛。
　　“很有趣啊。”他看着小金道。

　　玉带海雕听来听去，不晓得小鲤鱼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几步走到大鱼旁边，用嘴将鱼勾过来，一边道：“怎么死了，我明明没用力。”
　　大鱼确实已经死了，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彩。玉带海雕疑惑的将鱼翻来翻去，也没有发现更多的伤口。

　　容容瞧了他一眼，道：“刚刚他说，呼吸不上来。”
　　玉带海雕：“……”
　　玉带海雕：“不会是有病吧，我已经吃了一只了。”

　　黑色大鲵和玉带海雕对视一瞬，而后大鲵缓缓移开目光。
　　玉带海雕：“…………”

　　兄弟俩感情交流完毕，小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他钻到草叶下，和哥哥一起撑起那棵早熟禾，亲昵的相互拍了拍胸鳍。
　　鲤十八想了想，道：“不过呢，大哥是真的担心你，又想来，又觉得自己不能来，纠结来纠结去的。”
　　“我也好想好想大哥哦！”小金忍不住抖了抖背鳍。
　　“嗯，”鲤十八也点点头，想起鲤青的模样，道，“我觉得大哥跟你挺像的，你是嘴上啰嗦，他是心里唠叨。每天惦记这个想着那个，要是一想就能说话，他肯定比你话还多。”

　　小金有点惊讶，仔细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样。虽然大哥话不多，但每天都很忙很忙，忙着照顾大宝宝和小宝宝们，还要抽时间关闯祸的小金和鲤十八禁闭。
　　小鲤鱼们心有戚戚焉的相互吹了个泡泡，而后小金道：“等我们回来以后，再和大哥一起出去玩吧~”
　　鲤十八想着到时候就轮到自己教导大哥了，乐得抖了抖背鳍，应道：“那绝对的！”

　　一旁岸边。
　　玉带海雕看了黑色大鲵一眼，道：“不吃啊？”
　　容容没有说话，尾尖晃了晃，又去看草叶下躲着的两只小鲤鱼。

　　玉带海雕踩着大鱼扇了两下翅膀，道：“我记得你还没成年吧，这只鱼都长得比你大。”
　　容容：“……”
　　“草原之后，就靠你们自己了。”玉带海雕道。
　　容容想了想，推着大鱼转到下游的河道拐角处，岸边草叶的掩映下，黑色大鲵的爪子按住了死掉的大鱼。

　　过了一会儿，一只小鲤鱼从拐角处悄悄冒头，他晃荡着淡金色的尾鳍，游到黑色大鲵旁边，道：“容容。”
　　容容吓了一跳，闭上嘴巴默默咽了几下，而后又扒拉着面前的鱼偷偷藏到自己身后，这才朝小金晃了晃尾尖。
　　小金却一转身游到容容身后，看着那只大鱼，道：“大哥说过，鱼死了以后，就会变成泥沙，沉入河底，长出水草。”

　　容容转身去看他。
　　“所以，他是你的食物。”小金拍拍胸鳍，将死掉的大鱼推过去，道：“以后的以后，我们都是一样的。”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映着公路上射过来的光亮，鳞片在暗夜里发出淡淡的光芒，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又好像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容容歪着脑袋看他，而后清脆的应了声，道：“一样的。”
　　“一样的。”小金和声似的，跟着念了句。

　　当晚，那只大鱼的残骸，被容容和小金合力埋在了河床下。容容负责刨出泥沙，小金负责在一旁说话。两小只挖着挖着，还挖出了一只泥鳅和好几只萝卜螺的外壳。

　　椭圆外壳在尾端旋转出一个小小的尖角，表面蜿蜒着漂亮的纹路和颜色，虽然旧旧的，但还是很好看。小金轻轻靠近推了下，空空的外壳滚了下，在水底荡了半圈。
　　小金眼睛一亮，将一只椭圆的空壳顶了起来，对着壳口看了好半天，道：“里面没有螺呢。”
　　鲤十八好奇看过来，道：“有没有大一点的，像我这么大的？”
　　“没有了吧……”小金说着，试图用尾巴去扫泥沙，来回两下却险些把容容刚挖出的坑填平了。

　　小金&鲤十八：“……”

　　容容重新挖的深了点，确实没有更大的外壳了。鲤十八只得接受他没法像萝卜螺一样拥有随身房子这个事实，权衡半天，捡了只小小的壳壳游走了。
　　小金脑袋顶着，将大鱼推了过来，道：“我们把他放回去吧。”
　　容容“嗯”了一声，爪子将坑下的一块石板翻上来，示意小金把鱼放过来。小金推着鱼歪歪扭扭游着，努力在这个大家伙被水冲走之前，逆流而上将他放到坑里。
　　“嘭”一声响，大鱼正中坑底，容容盖上泥沙，想了想，将刚翻上来的石板也盖上去。

　　“这样就不会被冲走了吧！”小金说着，尾巴扫平周围的泥沙。
　　容容点了点头，指了指那块石板，道：“压好了。”
　　石板比小金稍大一点，正正盖在大鱼身上，板面上勾勒着奇怪的纹路。小金看了一会儿，道：“要是有棵水毛茛就好了。”
　　容容安抚的顺了顺小金的背鳍，道：“种一棵？”

　　小金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看着石板上奇异的花纹，道：“容容，这好像一朵花花呀~”

　　曾经存在于地球的维管束植物，现在古老的二叠纪植物化石被一只大鲵和一只小鲤鱼围观了半晌，而后作为一块压石再次履行了它的职责，顺便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路过行人的一次偶然发现。
　　小金则带着“原来石头也会开花呀”这样的神奇想法，睡在在鲤十八和容容之间，他咕噜噜冒了一串泡泡，小小声道：“晚安呀~”
　　黑色大鲵看了眼岸边不远处的玉带海雕，而后拖过禾草小心的盖在小鲤鱼的脑袋上。

　　夜色渐深，天地间一片静谧。唯有风声，和不知何处传来的鸟叫，穿过辽远旷野，悠悠飘向远方。
　　“晚安。”容容轻声道。

　　然而出乎小金意料的是，比起玉带海雕所说的大鱼，他们更先遇到的却是草原的另一种形态——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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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二叠纪-距今2.99亿年-2.5亿年前，是古生代（远古生物时代）的最后一个纪，优势植物从鳞木类、蕨类等转为裸子植物。
开花是被子植物的专属，要再过一亿年才会出现，这里随便写写，大家不要当真~如果什么时候发现二叠纪正在开花的植物化石，那还真是个大新闻啦。
大家晚安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