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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By吴浩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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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乐参加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最好的是英语,121分,语文最惨,生物也惨,数学和化学还凑合,及格了,物理离及格线差20多分。不过鉴于他情况特殊,他的个人成绩被挑了出来不算进班级平均分里,也没在全年级里排名。
我这次倒是走运,班里排十八,刚刚高于班平均总分,创了个人历史新高。
语文课上课前,课代表就把卷子拿回来发了,张天乐拿到卷子后也没遮遮掩掩,大致扫了前半部分一眼就翻到最后面看作文。
他在后面边看边一直拍我,我也没回头,他就凑上来问:“吴浩宇,作文最低能多少分?”
“0分。”我看着我的古文默写题,写串了一句,字迹不清作错别字又扣了一分,实在是可惜。
“那我这作文分数还可以。”
听张天乐说得像是挺满意的,我被勾起了好奇心,转身一看,一个大大的“36”写在卷子右上角。
我把卷子拿过来,看着他歪七扭八的字,忍着不笑,“是不错,你第一次写老太太就能给你及格,厉害厉害。”
“你笑什么?”
“没什么,觉得你进步空间还很大,好好写,下次争取上40。”
张天乐把卷子抢回去,藏到桌子下面不让我看了,说看我的样子像没安好心。
虽然这次月考班里同学个个打了鸡血似的复习语文,考出来的成绩却不甚理想,平均分在年级里排第六,离当初雄心壮志立下的前三的目标还差得挺远。老太太讲卷子讲到古诗文部分时,把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稍稍往下一压,视线透过镜片上方向我们看过来。
“这次的默写,全级全对的人超过三分之二,你们班平均得分5.67,这次默写有任何生僻句子吗?平时这些是不是都是要求背诵的重点?反反复复,反复强调,都到了这个时候,连默写这种送分题还不能做到全对的,自己反省反省到底是什么问题,失了分的自己站起来,错一个字抄一百遍,错一句话整篇文章抄十遍。”
我认命般地站起身,班里陆陆续续站起来将近十个人。
老太太又瞪着眼睛环视了一圈站起来的人,每次她这样看人,必定是又要有感而发,大肆教训学生一番了。
“高一高二就教的古文,到现在还背不出来,到现在字还能写错,你们就打算这样去高考吗?不要以为这就是学校里自己出的模拟卷子,失一两分就一两分,你们要是不以应对高考的心态来面对每一次的考试,到了高考照样失分!一两分在高考里是什么概念?全省排名是什么概念?少一两分,很可能就与一本线失之交臂!默写背诵这些都是基础题,送分给你你要不要?一定要重视起来了,不要拖到最后再来巩固,到那时候就来不及了,同学们!”
老太太语重心长的结尾让我松了一口气,看她的反应不像太动怒,说不定晚一些还能让课代表来通知大家罚抄减免一半。
老太太让我们都坐下,接着又说:“这次全对的同学里面,尤为要表扬一下张天乐,作为新同学,这次默写一个字都没错,相比起来你们这些在学校里读了三年书背了三年书的同学是不是都应该感到羞愧!”
我悄悄回头,惊讶地打量张天乐,他向我眨眨眼,一副得意的模样。
“但是张天乐,你别的部分都还是要努力啊,尤其作文,要多看范文,看看范文的格式,分析人家都是怎么写的,怎么去贴合题目要求。”
还没惊讶完,我就笑出了声,幸好座位跟讲台离得远,没让老太太听见。要我说老太太果然还是厉害,夸一句贬一句,一秒都不让张天乐多得意。
下了课,我把张天乐的卷子拿了过来,果然是一字没错,“行啊你,看不出来啊,平时作业不写,原来偷偷回家学习去了,学婊啊。”
“什么?”
这时候坐我旁边的哥们也转了过来,一本正经地接上话:“他说你棒。”
我们这一前一后无缝衔接的两句话唬得张天乐一愣一愣的,但他大概也听出这不是真夸他,瞪我一眼,嘀咕道:“神经病……”
接下来两节是自习课,张天乐照常得跟田径队训练去,走之前跟我说:“等下放学我跑步,你来吗?”
我冲他摆摆手,“不来,滚吧。”
校运会结束后,张天乐依旧继续每天去操场跑步,他说身体习惯了这样的运动负荷,每天跑一跑才舒服。我有时候跟他一块下操场,有时候也不去,有球局的时候我就跟人打会球,张天乐跑完正好一块去吃饭。
放了学,我还在做英语卷子,这篇阅读差一题就做完了,可怎么都找不到原文里的相关句子,正烦着,这时候突然有人从走廊里探头进来叫我:“吴浩宇,有人找。”
我随便圈了个选项,把笔盖一合,起身准备出去。
还没出教室,我就听见了张天乐间歇不断拖着长音的喊声:“吴浩宇——”
张天乐在楼底下喊我。我们教室在四楼,老师办公室在六楼,这对山歌般的喊人法,上上下下六层楼被他喊了个透彻,喊的人不是最丢人的,被喊的才是最丢人的,我走上走廊,把头探出去往下一望,只见张天乐反手插着腰,歪着脖子仰着头向上看来,跟个小痞子似的,见我出来,他又笑着喊了一声:“阿宇!”
走廊里来来往往有不少看热闹的同学,我朝张天乐扬了扬头,“别喊了,我马上下去。”
到了一楼,张天乐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我走到跟前作势要揍他,“你他妈别喊了,喊个屁,有什么事不能打电话?”
他截住我的拳头,转身搭上我的肩,带着我一块并排往外走,“打球去,三对三,三缺一。”
“就这事?”
“嗯。”
“靠。”我给了他一肘子,“你不是要跑步吗,怎么改打球了?”
“今天训练结束得早,我已经跑完了。”
“这么快?”
“你不是嫌我跑得慢吗,现在我不跑五十圈了,跑三十,够你时间吃饭了吧。”
“你别道德绑架我,我不会迫于压力陪你跑步的。”
“嘿,你不用陪我跑,你只要跟我吃饭就行了,宇哥。”
最近这两天急剧降温,我临时改了主意,晚上回自己家,找些厚衣服出来,明早让我妈送送我。
回那边得坐地铁,我难得能跟张天乐一路,走去地铁站的路上,他就月考成绩的问题跟我抱怨:“干嘛不算我的分,看不起人啊。”
“还真是,你要是考得好,肯定得把你算进来,提一下我们班排名,但你看你的分数,谁敢把你算进来。”
听罢他捶了我一拳,“会说人话吗。”
“这叫实话,不过说真的,我觉得你真应该去十二班,有他们班主任在,搞不好你最后还能成为一匹黑马,高考的话都能中状元了。”
“哈哈哈哈,开玩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孺子可教?”
我冷哼一声,“十二班班主任如春雨,润你细无声,但是你别妄想了,我们班她的语文统治时代已经过去了,老太太虽然自己教语文,但是打击学生学习语文积极性有一手,祝你下次作文还能及格咯。”
张天乐捏上我的后颈,使了点劲,忿忿道:“你等着吧吴浩宇,下回月考我肯定超过你。”
“别别别,虽然我也是个废物,可你离我还差得远呢。”
话虽这么说,但我能感觉出来张天乐其实并不在乎,不在乎语文班级垫底,不在乎物理大题一题都做不出来,也不在乎他英语其实考得很好,相比起来,他可能更在乎哪一天因为下雨,而没法去跑他的十公里。
而我希望每门课都有好一点的成绩,是因为我妈希望我有这样好一点的成绩,从而考上好一点的大学,我应该再努力一点读书,但其实我更愿意把时间花在像这样和张天乐一起放学走回家的路上。
到了地铁站,我跟张天乐搭不同的线路,就此分头,临别前我嘱咐他:“回去做任务啊别忘了,上线等你。”
张天乐进闸,扬起胳膊冲我一挥手,神采飞扬地答道:“知道了,师父。”
全校每个班级轮流负责值周,学生自成礼仪队,分别在每天早晨和午休结束后站在校门口迎接师生入校。下周轮到我们班值周,老班安排大家按学号走,从周一开始每天去十一个人,校门左右一边各五人,加上一人负责登记校服校鞋穿着情况,我们的学号是按姓氏笔画排的,吴字简单,我排在学号9,分到周一站岗。
平时上学七点四十分算迟到,四十五分关校门,值周生则是要六点五十五分就提早到校,我平时起不来,值周这天反倒一下子起了个大早。
学生们多少是有些心思的。高一新生的值周较晚,入学的前期他们得熟悉学校适应学习,所以高二高三轮完值周后,才轮到高一。我和我的同学们在高一作为学校里的新面孔时,每天在进入校门的几秒钟内被不同的师兄师姐打量,同样高一的新人也有心思,师兄师姐里的级花级草,哪几天会是他们值周,也是能被提前打听出来的事,打量就变成了相互的。
高三生作为学生阶级里的老大,似乎对高一高二级来说总能有点莫名的成熟魅力,这种错觉让大部分高三生都挺把自己当回事的,“检阅”新来的小孩里有哪些个好看、哪些个可爱、哪些个会脸红、哪些个臭着脸,都是他们在值周那一天早起的动力。
而我这天起得早起得容易倒不是因为有这些心思,而是因为周末布置的英语卷子我没做,值周站岗一早上就搭进去了,等回到班里还得趁着打上课铃之前把作业交上去,根本不会再有给我抄的时间,所以我只好去得更早一些,看能不能问其他几个同伴借到现成的答案抄一抄。
我去得早,老班去得也早,她虽然不教英语,可不妨碍她管得宽,教室里稀稀拉拉就来了几个人,我在她眼皮子底下抄不了几个答案。她发完礼仪绶带,催促大家赶紧下楼去,我看看我基本空白的卷子,想了想,翻过来在第一页写上名字,起身塞进了身后张天乐的书桌抽屉里。
理科班男多女少,两排人按个头由低到高粗略分了一下,我站在第四位,恰好避开了向老师问好领喊口号的任务,乐得清闲。
头十分钟没什么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学生进校门,十五分钟后师生一下子来得就稠密起来了,一眼望去都看不过来,我打起精神,生怕错过张天乐。
张天乐不像我,他虽然住得远,但平时到校的时间比我要早上许多,运动员嘛,自律多了,我猜他应该是知道我今天站岗的,这个点也应该快来了。
张天乐走近校门的时候,我没看见他,我的视线一直放在密麻经过的人群里,直到他路过我面前,侧了头不着痕迹地冲我一笑,我才回过神,赶忙朝他使了个眼色,就这么匆匆过去的几秒钟,也不知道他明白没有。
结束后回到教室,我在座位上坐下,回身问张天乐:“我卷子呢?”
“交了。”
“你帮我抄完了?”
“那当然,我还帮你故意写错几道,绝对符合你的水平。”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我不咸不淡地说完这句,转回身准备早读,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我想了想,还是回头对张天乐好好说了句:“谢了。”
张天乐作为插班生,学号被排在了最后一位48号,于是周五值周的除了剩下来没轮过的四名学生,又补充了七名班干部,我不幸成为其中之一,又得早起一天。
而张天乐似乎很满意这个安排,以家住太远晨起太早为理由,周四下了晚自习后直接上我那蹭住了一晚上。
一周到了周五这时候,基本已经是我精力的极限了,起床全凭一口气吊着,张天乐却是一次闹钟就能叫醒的人,仿佛魔鬼。
“吴浩宇,起床。”
我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屋子里黑咕隆咚,窗外天还没亮,张天乐似乎已经坐起了身,我一动没动,慢慢地合上眼,以免让他发现我被他叫醒了。
见我没动静,张天乐又喊了一遍:“快起床。”
“别装,我知道你醒了。”
“赶紧起床。”
“快起床,你今天还站不站岗了。”
我终于还是翻了个身,把被子往头上一捂,答道:“我不去……”
“别废话,赶紧起床。”张天乐把什么东西扔到我身上,大概是校服,接着他似乎出去洗漱了,过了一会才又进来,见我还是没起,上来就要掀被子,“还不起,不上学了是不是。”
“告诉老班我死了……”
张天乐笑了两声,趴到我跟前,把我从被子里翻出来,又摸了摸我的脸,“说什么呢你,赶紧起来,要不要我拉你?”
我微微睁眼,平躺回来,张天乐的脸正在我上方,笑盈盈地看着我。
“起开。”我哑声道,接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冷颤,“操,真他妈冷。”又呆坐了一会,我才开始摸索着把衣服往身上套。
张天乐就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也不说话,看得我心里发毛。
直到在校门口列队站好了,我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哈欠连天,泪眼汪汪,今天不需要集中精神逮人替我抄作业,就更容易困倦了。
张天乐第一次值周,显得尤其兴奋,本来按男女比例,我跟他应该互相站对面,可他不听安排,非要跟我站在一块,把我这排头一个女生给挤到对面去了。
站岗不让乱动,张天乐嘴上却闲不下来,一个劲地冲我悄声说着话,随着入校的学生越来越多,他更是停不下来,无非全是些“这个漂亮”“那个可爱”“那个也好看”之类的话。
我的耳边一直嗡嗡作响充斥着张天乐的声音,我终于忍无可忍,骂他一句:“你他妈没见过女的啊。”
女孩们总是喜欢结伴上学,远远还能瞧见她们说着话,进校门的几秒钟就都静了下来,微微侧头偷看一眼张天乐,又赶紧低下头快步走进去了,随即传来嘤嘤的笑声。
每每这样,张天乐就一脸奇怪,“怎么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我也不知怎么了,但正好借着打击他:“看见没,人家都看出来了,都在笑你这个流氓。”
这时候进来了一个我们班里的女生,是当时校运会跟张天乐一块练接力赛的,她平视前方,径直地往里走,经过我们时,似乎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张天乐,抿嘴微微笑了笑。
张天乐跟她对视上,也略微一点头,互示问好。
我看在眼里,大概看明白了是个怎么回事,记得当时接力赛时张天乐还拍过她的头,怕是把她心头小鹿给拍醒了,我杵了杵身旁的人,“哎,她喜欢你。”
“谁?”
“梁书韵。”
张天乐转了转脖子,收了嘴角的笑意,略显正经地回答:“不可能。”
至于什么不可能,我却没了机会继续问下去,七点四十已到,我们该收队回班早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记住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