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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By张天乐 ...

  •   我也是转到这所学校之后,才知道吴浩宇也在这里读。
      学校是我爸联系的,谈妥后我就被送了回来,连入学手续都是我自己来办的。那天在教导处,我问主任拿了一份班级学生表,在上面看到了吴浩宇的名字。
      他的名字很普通,重名的人无数,所以当我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是记起了这个人,并不觉得这个名字对应的人就会是他。直到第一天上学在晨会队伍里看到他,我才认出来,原来他就是我认识过的那个吴浩宇。
      话说回来,我跟吴浩宇还是小学同学。
      印象中好像是在二年级的时候,我把他一双新的白球鞋踹脏了,是不是故意的我忘了,然后他冲上来打我,打得不可开交,就是那次我记得我用尺子划伤了他的背,流了好多血。
      之后是我爸赔钱、道歉,回家还把我狠狠打了一顿。
      在吴浩宇回学校上课的那一天,我本来是打算过去道歉的,但他却在我走近他的时候伸出脚把我绊了一跤,伴随着全班的哄堂大笑,我摔得相当丢人,我一下子冒起火,爬起来扯上他的衣服又打在了一起,这么一打,就打了一年多。
      再后来,我爸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带着我跟我妈转移到了香港,原以为顶多一两年后我们就会搬回来,没想到却在那边待了整整九年。
      九年后,我回来,而我回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是吴浩宇。

      教室里乱哄哄的,大家都在各自忙着,有的忙着学习,有的忙着休息,而吴浩宇没做什么要紧事,他趴在桌面上的一沓卷子里,跟前座的人聊着天。
      吴浩宇这人不知是记仇还是内向,明明就坐在我前桌,有时候却一天都跟我说不上一句话,不愿意回忆童年,不愿意透漏个人信息,总之就是不愿意跟我说话就对了。
      可怜了我人生地不熟,其实我也不是多想和他说话,只是身处在新学校新同学当中,除了吴浩宇,我没得选。
      吴浩宇有时候上课会戴眼镜,是一副普普通通的方框眼镜,深灰色塑料框架,左眼100度,右眼150度加轻微散光,费了我好大劲才问出来的。
      我第一次发现吴浩宇戴眼镜是在一堂化学课上,班主任讲题,让学生先前后左右小组讨论,吴浩宇把身子侧过来,一手拿着草稿纸,一手搭在椅子背上,问他旁边的人:“你算出来是多少?”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我从来没见过,就来了兴趣,问:“吴浩宇,你还戴眼镜啊?”
      他果不其然没理我,我也不介意,自顾自地继续问:“我怎么一直没见过你戴啊?你多少度?看你平时也没戴,不过你戴眼镜还挺好看的。”
      其实吴浩宇戴起眼镜来真挺好看的,显得很有学问。
      我就这么逮着吴浩宇一直说话,直到班主任把我点起来:“张天乐,鉴于你是插班生,我就问你基础,这道题,涉及到哪几个元素的反应方程?”
      好巧不巧,基础我还有点,顺顺利利把问题答对了,班主任叮嘱一句“不要讨论跟上课无关的内容”后,不得不让我坐下。
      我坐下后吴浩宇把他的位置往前挪了挪,生怕挨到我似的。
      但是吴浩宇这人也挺奇怪。
      晚自习放学后,我会去操场跑步。这时候学生都回家了,学校里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跑步的时候我能更清楚地听到到自己的呼吸声,再根据呼吸的频率调整快慢。
      如今没了教练盯着我训练,只有不断让我用功读书的我爸和老师,我想我大概是没有适应过来这种自由,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来跑步,做我最熟悉的事,让我感觉舒服一些。
      而自从被吴浩宇发现后,他似乎是不放心我晚上独自在学校里跑步还是怎么着,三天两头过来逮我,有什么指教他直接说也就罢了,可他偏不,只过来看两眼,在场边来回走一走,就是不回家。
      我被他看得别扭,只能回家。
      既然晚上跑不了,我只好改到下午放学后到上晚自习前的一个半小时跑。这都得怪吴浩宇,所以我让他陪我去跑,不出所料,他惜字如金地拒绝我:“神经,不去。”
      也是,他要是愿意,那才奇怪呢。

      我对这所学校里将要发生的事情,大都来自于“听说”。听说十月初学校要举行运动会,算是这段时间以来听过的让我比较感兴趣的事了,而在那之前,另外一件听说来的大事,就是九月底的月考,也是我转来这个学校后的第一次月考。
      下一节是语文课,也是给我们代课的十二班班主任的最后一节语文课,下周去调研的老太太就回来了。
      当时这位老师来代课的时候,恰好是我刚转来的那一周,所以新老师旧老师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只发现原本死气沉沉的教室,每逢要上语文课,学生就都忽然来了精神。
      这位老师当初也挺让我意外的,看班里同学,尤其是男生,个个双眼放光的样子,我本以为会是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女老师,但现在讲台上这位,看着三十多岁,面相温柔亲切,一点也不凶,虽说不是大美女,但跟传说中的老太太肯定也是天差地别了。
      长相不凶,人果然也不凶,几节课下来,我也感受出这位老师受学生欢迎的原因了。她为人和蔼,书教得清晰有条理,本是枯燥的语文课,被她讲得还挺有意思,因为人年轻,说话也比较有趣,学生上课打瞌睡不听讲也不责骂,调侃一下笑一笑就过去了,还从来不拖堂,无论内容将没讲完,打了铃就准时下课,特别讲道理。可也因为资历尚轻,她之前只是一直在年级里任课,高三才接重任,头一回当了班主任,这个好事落到十二班头上,十二班人个个像中了头彩,别的班级也是一片羡慕。
      在她代课的两周里,我竟然一次也没有因为背不出书、交不出作业、答不上问题这些事被罚过,她既没有私下找我谈,也没有占用下课放学的时间叫我去过办公室,我想她大概因为只是代课,我又只是借读生,懒得花精力管我罢了。
      最后这节课下课前,她给大家说了几句话:“这话其实不该我来说,你们班里的新同学,这次月考是你来到我们学校后的第一次月考,不要紧张,不要有负担,慢慢来,别的同学也不要给压力,到明年六月份之前,你们还有大大小小无数的测验考试,无论是什么科目,尽了力,考得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只是对自己的一次检验,不要太看重排名,但是呢,复习还是要用心,很荣幸给你们上了几周课,祝你们这次月考取得理想的成绩。”
      她说完,班里同学自发鼓了掌。
      这样的话连班主任都没对我说过。从我第一天来报到,在升旗礼后被她叫住,到现在为止,每一次说的都是让我尽快适应这边的学习环境,尽快赶上班里同学的进度,也因为上课走神、没交作业之类的事被点名批评过好几次。而“慢慢来”、“好就好,不好就不好”这样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
      这个年级里准备的每一场考试,都是为了明年那场高考做的准备,而我的情况有些特殊,人在这所学校读书,学籍却还在香港,教育制度的不同,导致我无需也无法参加内地的高考,所以这些考试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可是对我没有什么意义的考试,对我所在的班级、对在这个班级任课的老师,都有意义,而意义就是分数和排名。
      下午田径队难得不用训练,我待在教室上自习课,班长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说几句啊,今天是十二班班主任最后一次给我们代语文课,大家应该都很舍不得,下周老太太就回来了,我们没什么能做的,就用成绩说话,我们是理科班,但我希望这次月考,大家努努力,尤其是语文,我们争取语文单科考进全级前三,大家觉得可以吗?”
      台下一致附和说“好”,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而我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没吭声,倒是前方的吴浩宇,一手撑着头,一手写着字,也没什么回应。
      下了课,吴浩宇难得想起后面还有个我,身子往后一靠,侧头对我说:“别有压力,他们说着玩的。”
      我掉的进度不是一点半点,别说月考了,就连语文我还尴尬地处在繁简体字的转换阶段上,我把下巴枕在桌面上,泄气地抬眼看他,“我没压力。”
      “最好是。”吴浩宇说完就坐了回去。
      一放学,吴浩宇又转过身,顺道把他一摞语文课本扔了过来,“要背的古文和古诗我都折了角,重点可能会考到的句子我也画出来了,你自己翻开看,释义也是重点,要背。”
      “基础选择题你就放弃吧,看哪个不顺眼就选哪个。”
      “填空简答阅读理解什么的你也随便写吧,这种题都看运气,别空着就是了。”
      “作文写五段,第一段写你的观点,第二段写你这个观点的理由,然后举个例子,第三段写第二个理由,举个例子,第四段写第三个理由,举个例子,第五段再重申一遍你的观点,凑够八百字,就完了。”
      “你要是写繁体就写快一点,不然两个半小时不够你写的。”
      “不用太担心,大家一门心思都扑在校运会上,这次月考肯定普遍退步。”
      “同胞,你进理科班是你没得选,但搞不好你是个读文科的料呢?”

      准备月考的与此同时,吴浩宇还有别的事要忙。
      他说他是生活委员,一开始我以为他在班里是当官的,后来我才看出来他就是个打杂的。他说的一点没错,什么小事破事都归他管,窗帘掉了他得去挂,空调坏了他得去查,校运会要订做班服班旗,也是他的事。
      文娱委员和几个画画好的女同学一块设计了图案和样式,而吴浩宇他们就负责预算、联系厂商、对比报价、对比样品、最终选定厂家出货这些步骤。
      吴浩宇忙这事,三天两头往外跑,已经连续几天午休和放学都没了踪影。
      周五我破天荒看见他午休时间还待在教室,闲来没事便问:“完事了?”
      “嗯,下周拿货。”
      “那你下午跟我跑步去呗?”
      我本来就是例行一问,被拒绝了无数次,哪一次也没指望他会来,没想到这次他竟然爽快地一口答应:“行。”大概是看我太惊讶了,吴浩宇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只要不是做班服,干什么都行。”
      下午田径队训练完,我没像大部分人一样解散去吃饭,而是回到跑道上,继续做体能练习。以前训练的时候做耐力跑,每天十公里为基准,虽说校队也会有热身运动和体能训练,但毕竟碍于时间和场地的限制,跑上一两千米就进入针对训练了,我跑了这么多年的十公里,身体可能是有点上瘾,突然跑得少了,反而不适应。
      这个时间校园里人还不算太多,刚放学,学生都奔着去吃饭了,下操场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原本在打球的学生意犹未尽。
      虽然吴浩宇已经说了他会来陪跑,但当他真的从教学楼下来,准时出现在操场的时候,我还是又惊讶了一阵。
      他向我走来,又路过我,留下一句:“跑你的啊,看我干什么。”说罢进入球场,跟其中一场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加入了赛局。
      我就知道吴浩宇是不可能心甘情愿来陪我跑步的。
      全校似乎都在为校运会兴致勃勃,这回就连班主任都对我格外重视,像捡了个什么宝,我平时练的都是短跑项目,理科班里这么多男的,这时候就跟没人了似的,一个项目每个班只分两个参赛名额,每个人也明明只能报两项,只有我,从50米到1500米到接力,统统得上。我不服气问了一圈,似乎田径队里的人都是这待遇,训练从下周开始也跟着做调整,凡是报了跑步项目的,体能针对爆发一并来,负荷量大得不行。但话说回来,校运会毕竟也不是大型比赛,我没太放在心上。
      人慢慢多了起来。球场里满是人在打球,跑道上也有一圈圈吃饭回来散步消食的人,操场里零散的学生站着坐着休息,我边跑边换位置躲人,速度也慢下来不少,这样的运动效果很不好,可我没得选,我只能这个时间来跑。想到这,我又是积了一股气,这都得怪吴浩宇。
      我往球场里望,刚好看见吴浩宇在冲我喊着什么。
      “啊?”我没听清他说的话,停下来,两三步跑到他边上。
      “我说,都三十圈了,没完没了吗?”
      我又吃了一惊,吴浩宇下了操场就去打球了,根本没看我跑步,我每次经过他,基本没跟他对上过眼,我问:“你怎么知道的,你数了?”
      “我就是知道,别废话了,还吃不吃饭啊。”
      我抬头看钟楼,已经快六点半了,晚自习七点开始,想吃个饭是挺赶的,我胡乱想着时间,突然灵光一闪,才意识到吴浩宇这难道是邀请我一起吃饭呢?
      “我靠吴浩宇,我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他微微皱眉,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
      我无视他的嫌弃,有种熬出头的感觉,兴奋地把胳膊搭上他的肩,可是高兴坏了,反而催促道:“走走走,吃饭去。”
      吴浩宇一路走一路跟人打招呼,在这学校里我仍是谁都不认识,谁都不脸熟,吴浩宇打招呼的人,我都不知道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跟他走在一起,颇有点所向披靡呼风唤雨的意思,我看清形势,凑到他跟前,贱兮兮地问:“宇哥,这学校里老大是你吗?”
      吴浩宇就又回到了不搭理我的状态。
      “别啊,别不理我啊宇哥,还是宇哥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浩哥呢?浩哥怎么样?”
      吴浩宇依旧不回答我,只对着远处遥遥一喊:“大蛇,走啊,一块吃饭去啊。”
      我一转头,果然看见那家伙在不远处树底下晃悠乘凉,看着没什么事的样子。我赶忙闭上了嘴,心里却感叹,吴浩宇这人可真行,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像小时候一样讨厌也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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