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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65章 ...

  •   孙思遨从宣室殿出来,才正沿着台阶走了三五步,双眼便掠过一个人的身影,瞬间呆住,脚如缚千斤,一步也迈不得了。
      不是不知道他回来了,给皇上诊脉探病,端木邕卧在榻上轻道:“刘坚昨日已归,朕看他伤病未愈,你去瞧一瞧。。。。。。”
      孙思遨动作一滞,轻道:“草民尊旨。。。。。。”
      端木邕抬头看孙思遨一眼,轻轻一叹,挥手让他离开。
      哪里知道,这才出了门,就会遇上他。
      刘坚远远站在台阶下面,抬头望着孙思遨笑:“孙思遨。。。。。。几日不见,你越发仙风道骨了。。。。。。风吹一吹就得飘了去?”
      孙思遨双眼一热,急步往台阶下走,刘坚见他走得急迫,笑意更浓,直到人已至眼前,才顺手拖住他道:“唉,孙道医慢些,我都回来了,你急什么?”
      孙思遨也一把抓住他,伸手一拳挥过去,刘坚避不得,正被孙思遨打在脸上,力道虽不极重,却也有些狠痛。
      他捂脸苦笑,扼住孙思遨:“孙。。。。。。唉,这里是宣室殿,要打也出去打。。。。。。若被侍卫看见,致你个殴打朝廷命官之罪,可不是玩的。。。。。。”
      再抬眼,看孙思遨双目泛红,脸色青白,竟是他三人中最清减瘦弱的一个,再不忍玩笑,手抓紧他,叹道:“对不住。。。。。。我回来了,你别生气。。。。。。”
      孙思遨一颤,松开他,脚下有些虚浮,喘一口气道:“刘坚。。。。。。”话一出口,鼻子发酸,不敢让刘坚看见,转身就走。
      刘坚跟在他身后,走了几十步。
      孙思遨停下,也不回头:“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回去了,你还不去见皇上?”
      刘坚一愣,啧啧笑道:“孙道医太不体恤愚弟。今日我下了朝就跑来宣室殿外候着,孙道医在里面坐着,我可是站在外头等了你半个时辰。却不仅挨了你一拳,又来赶我走。。。。。。”又摇头道:“唉,正所谓人走茶凉,原来我与老兄的情份不过如是。。。。。。”
      孙思遨一回头,与刘坚四目相对。刘坚的话被卡住,呆望着他。
      孙思遨低头一叹:“你也不闲累。。。。。。皇上说你伤病未愈。。。。。。让我给你诊治。”
      青衫一荡,孙思遨又往前走道:“自己的身体也该明白。。。。。。总这么随心所欲,还让旁边的人担着心。。。。。。皇上日理万机,你也该多多替他分忧解难。。。。。。今日倒叫众人都牵着挂着。。。。。。”
      衣摆被刘坚拖住,听到刘坚默默叹息:“我知道了。。。。。。何需说这么些。。。。。。”
      孙思遨再不多说,任刘坚拉着衣袖往外走去。

      这年秋,晋帝陈子敬病死,传位于陈朝同。陈朝同登基为王,封孔铮为孔贵妃,位列三妃之首。
      孔铮得帝专宠,当真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同年,吴畏擢大司徒卿,过了新春,便亲帅使臣出防秦国而来。
      刘坚平迁小冢宰,且出征之时,伽罗已有身孕,产下一子,取名刘志。双喜临门,结权奉承诸者,皆登门以贺。
      这一日,刘坚陪完伽罗拜佛,便折去了岂雪庵看望婉青。
      婉青鬓丝如墨,绞髻于顶,穿着灰白长袍,如僧尼一般,面色和蔼淡定,更加从容。
      刘坚运子转运角占位,婉青端详棋盘,良久道:“大人落子张驰有度,不过这么随意走一步,婉青竟须斟酌良久,却还是无路可走。。。。。。”
      刘坚饮一口茶,淡笑:“棋定于心,婉青心思不严,自然找不到通路。。。。。。”
      婉青一愣,即尔笑道:“大人又来了。。。。。。婉青自认如今尚好,何须再找别的路走?”
      刘坚不语,看婉青也移了一步棋,便再走一步,待婉青望着棋盘思考时,轻道:“陈朝同即位,晋国大司徒吴畏领了臣下来访我秦国,这几日就要到长安了。。。。。。”
      婉青手一抖,棋子在石盘里嗒嗒直跳。
      刘坚微叹一口气道:“你可要见他一面?”
      婉青抬眼望着刘坚,只觉眼前之人双目清亮,神情是再自然真诚不过,心里微抖,淡淡笑道:“见与不见,不过是虚妄与执念。。。。。。就算我未能脱俗,倒也不曾再执着于前程往事。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婉青未赎己过,再惹贪念,何必多此一举。。。。。。”
      刘坚只笑不言,低头喝茶,过了很久,再抬头看她,轻道:“好。”

      吴畏出使秦国,一则为陈朝同新帝登基,晋国与秦国一向玉帛锦带、关系交好,且晋国这些年来国运苍劲,又甘为秦国示下,便自然要再联络殷切;二则秦国攻齐败回,正该休养生息,晋国一面来见识端疑,一面是以躬安抚,又是显现立场之时。
      吴畏言词滔滔,颇为肯切中听,端木邕笑意盈盈,礼遇有佳。
      然而朝上堂下,却是各怀心机,不表于抒。
      端木邕设宴款待晋国来使,刘坚坐在宴上,远望吴畏,那人与当年信州之地相见也没有太大差别,只是眼角眉稍略带风霜,气质更沉,便是这样端端一坐,也胸有丘壑,得运筹为幄之势。
      刘坚苦笑,畏大哥啊畏大哥,你越是这般大将之风,与我秦国越是不妥。陈朝同一个浪荡好色之徒,偏得你等相助扶持,事到如今,你我终成真真正正的敌人了。
      一杯酒灌下去,吴畏脸上笑意不减,心中却是颇为冰寒,明明听闻秦帝大败一场,身心惧疲,只剩下半条命,如今看来与传闻大为不同。便是这一朝臣子也决非表面做派,各个心气肝胆,丝毫不懦。
      哪里象败军之将。
      握紧酒杯,吴畏向那始终未曾端视的方向望去。难到真要去依仗些旧情,向那人探问一二。
      心中一痛,忍不住长喘一口气。

      此日,刘坚因与吴畏为旧识,请了帝旨相陪。一路行校阅兵,饲场器库走览一番。
      日暮,刘坚送吴畏回行馆,吴畏问道:“刘坚,你我二人有多少年未见了?”
      刘坚低头沉思,默默道:“应有八、九年了。。。。。。”
      吴畏淡笑摇头:“按年份算,如今已是第十年。。。。。。”吴畏感慨道:“我二人当年本约定每年于信州一聚,却难已言而有信。。。。。。”
      刘坚笑道:“君子淡已亲,我与畏大哥虽多年不见,却是相见以故,是若当初。。。。。。与每年一聚,并无差别!”
      吴畏心中一凝,脸上笑意不减,抱手道:“今日既已见上,便与我入馆里小酌一番如何?”
      刘坚道:“畏大哥相请,刘坚却之不恭。。。。。。”也抱拳笑道:“我与你多年不见,实该好好一叙。。。。。。请!”
      吴畏没想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再细细望去,看此人眉目脸色,皆光明正大,无一丝自妄。心中只觉轻软,微微松气,却又忍不住自嘲。
      吴畏啊吴畏,十年之间,此人已越过你去了。
      刘坚遣退一行随官,进了行馆,与吴畏对坐饮酒。
      酒名桑落,香醇之极,薰得刘坚深吸一气,一口灌下一杯,忍不住道:“好酒!”
      吴畏一笑:“酒虽好,你胸疾故恶,多饮不妥。。。。。。”
      刘坚抬头盯吴畏一眼,淡笑不语。
      吴畏又道:“听闻你攻打北齐之时,为救秦帝,被齐国高孝瑾俘住,那高孝瑾向来凶残狠厉,你如何得以逃脱。。。。。。”
      刘坚抿酒,笑道:“畏大哥所言实乃传闻,高孝瑾此人,胸襟广阔,为顶天立地之人,畏大哥若与他相见,得交心之说,必能成为朋友。”
      吴畏一惊,望向刘坚,忍不住道:“听你这般话,难道。。。。。。你便是与他。。。。。。”
      刘坚点头道:“畏大哥说得不错,我与高孝瑾,若非时不与我,何愁不能象如今我与畏大哥这般坐在此处对饮欢谈。。。。。。只可惜。。。。。。”刘坚垂目望着酒杯,摇头笑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陵兰王年轻位重,功高盖主,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中人,旦与齐帝生隙,便再难全身而退了。。。。。。”
      吴畏不语,目光凝视无焦,好半晌,才慢慢道:“刘坚,你于秦国主事,攻齐土掠齐地,却又和齐国第一战将为友。。。。。。如今来看,你得离洛阳,那高孝瑾也是有心放过你。。。。。。”
      刘坚笑道:“此乃实情!”
      吴畏无奈摇头:“那高孝瑾虽已死,手下亲随极多。你与他交好,便是秦帝不虑,众口烁金,也保不定日后生出事端。。。。。。这些话,你此刻提过即罢,万不可到处去说。。。。。。”
      刘坚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吴畏愕然,却听刘坚朗声道:“畏大哥说的是,当真十年如一日,畏大哥循循善诱,此金玉良言,刘坚自当铭记于心!”
      吴畏这才转醒,脸上一烫,默默叹一口气,再抬头道:“所谓三十而立,如今你不仅争战沙场,又是位高权重,许多厉害,又怎会看不分明,畏大哥实在多虑了。。。。。。”
      刘坚又笑:“非也非也,我老小的毛病,畏大哥早就明白,多少人劝了也未必有用。。。。。。”刘坚放下杯子,又道:“便如今日这杯桑落酒,畏大哥说多饮不妥。。。。。。刘坚必然少喝!”
      吴畏一怔,捏杯子的手不由得一紧,再强压心神松开手,轻笑不语。
      刘坚道:“畏大哥此番前来,刘坚有一个不情之请。”
      吴畏笑道:“何须客气,直言无防。”
      刘坚道:“婉青于我秦土十载,苦累半生,当年诛杀逆臣有功,得居于长安岂雪庵带发修行。。。。。。我是想,吾皇即呈她的劳苦,畏大哥不如请启皇上,将婉青要回晋国。”
      吴畏一愣,双目微锁,好半天才叹道:“今日不同往日,凭你今时今日之功,何愁不能替婉青相求?却来我处相请,实在为路走偏锋。。。。。。”
      刘坚笑道:“畏大哥有所不知,我朝卫王对婉青一直念念不忘,几次三番请皇上赐之。可婉青不愿,皇上怜惜她,尚得宿庵堂。我虽求过皇上,可。。。。。。”刘坚顿一顿,叹气道:“可皇上恐我亦对婉青动心,有争夺劫获之嫌,十分不耐。太后又经不住卫王的软磨硬泡,迟早又去求皇上。。。。。。所以。。。。。。”
      吴畏轻声慢道:“所以,不如我干脆带她走,一则去了卫王的想念,二来也替皇上解了心忧。。。。。。”吴畏自嘲,“刘坚,便是你不求我,只要婉青想回晋国,我必全力相助,可她所想所愿又当如何?”
      刘坚笑道:“畏大哥,婉青此人,心性极坚,纵使历经深重,亦不愿苛且于生,我欲接她回府认做义妹,她不肯;卫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她眷顾恩宠,她也不肯。直到我在她面前提起你来,她才有所触动。。。。。。她虽不言明,我又何尝看不出来,畏大哥,除了你,她所愿所想又还有谁呢?”
      吴畏杯子一轻,落回桌上,眉目皱得更深,轻抚须髯,半天不肯出声。
      刘坚再唤一声:“畏大哥?”
      吴畏一惊,惶惑一瞬,终盯着刘坚淡道:“刘坚,我虽能相求你皇放回婉青,却不能答应你。。。。。。娶婉青为妻。。。。。。”
      刘坚惊道:“畏大哥已取了正妻?”
      吴畏摇头:“我有誓在先,此生并不取妻。”
      刘坚大震,盯着吴畏,半天才恍惚问道:“为何发此毒誓?”
      吴畏淡笑道:“事出必有因。。。。。。而况,我心中所爱之人亦非婉青,取了她,也只是委屈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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