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花》树上醉后叶

4、第三章

　　那一天，贺心应就离开了贺家，很多记忆都变得模糊了，只记得自己的姐姐在离开的时候，抱着自己哭的稀里哗啦的，应儿本来不想哭的，也红了鼻子眼儿。“姐姐，不哭。”
　　“亲家别见怪，从小两姐妹关系就很好，虽然常常说，但是毕竟突然分开，小孩子也会接受不了的。”张兰秀见状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贺知舟只好打圆场。
　　“我能理解的，当年我12岁离家尚且哭的稀里哗啦，更不用说，应儿还那么小，若不是事出紧急，也不会让亲家你们为难。”江岩黎低垂眼眉，握住陶苑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陶苑蹙眉，看了一眼母亲，没有说话。
　　江岩黎把陶苑保护的太好了，有很多东西，他的境地此刻如何危险、尴尬，都不曾让陶苑知晓，或许这是身为母亲的自私吧。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一直平安顺遂、顺风顺水的走下去。
　　如果她能早些时候就让陶苑承担了一切，以后的路或许很难，但绝不至于闹到目前的境地。而多年后的自己是不是就会安心一点，少一点愧疚？
　　江岩黎感觉自己的时日不多呢，每呼吸一口氧气就感觉少一分，常年的病痛，已将她折磨的不成人形，哪里还有当年靓丽的风采，因为药物，整个的人都浮肿，体型变样。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贺心应调高床头，给江岩黎垫了一个枕头，将江岩黎扶了起来。江岩黎深呼吸一口气，取下了氧气罩。
　　“应儿，他走了么？”江岩黎没有看向贺心应，似乎在自言自语，声音很低，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恩。”江岩黎听到了，似乎松了一口怄气，惨白的脸，露出一丝苦笑，然后看了看贺心应。
　　“应儿，这么多年辛苦了，以后你可不必再来了，你应该有你的生活。”贺心应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把贺心应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可人心终究是偏的，心疼归心疼，在意的始终会多一分给陶苑。
　　“妈，你忘了么，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话么？”贺心应用棉签沾了沾水给江岩黎滋润干涸的嘴皮，动作很轻柔。“陶家是我的家，我是陶家的人。”贺心应陈述句般说着。
　　“应儿……”江岩黎颤抖着握住贺心应的手，因为生病，再也没有温暖过的手，是那么的冰冷刺骨。“若不是陶家，你这样的优秀，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江岩黎每说出一句话，就深深吸一口气，有一点缺氧的感觉，可是她怕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
　　“没有陶家，何来今天的应儿，已经发生的事情，哪里有如果，假设。”贺心应平静的不符合她的年龄。
　　“宗家那边现在如何？”知道贺心应这个孩子的秉性，江岩黎也不再多做纠缠，她自觉时日不多，可是贺心应也是个执拗的孩子，她不放弃治疗，自己放弃也是没有用的。
　　“妈，你好好养病其他的无需担心。时间到了，我先走了。”贺心应重新给江岩黎戴上面罩，帮助江岩黎躺下。不是贺心应想回避江岩黎，而是真的在她眼里这就是一件无足挂齿的事情。
　　贺心应刚出病房，就碰到等待多时的宗祠堂的人。来人是一位刚进入宗祠堂不久的新人，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却是贺心应的晚辈，他拿出宗祠堂的急招令，毕恭毕敬的的对贺心应鞠了一个躬。“夫人，陶老爷子有请。”
　　贺心应也不看那人，把一次性口罩和手套、帽子丢进医疗废物桶里，将身上的白大褂脱掉，折叠好放到更衣室里，穿了自己的外套，拿起手中的车钥匙，就往外走。宗祠堂的人
　　“陶老爷子现在在宗祠堂？几点见面？”贺心应将头绳解下，漆黑如墨的头发披散开来，如波浪般一直到小腿肚。陶行智已经退隐了好几年，上一次见面，还是陶行智卸任的时候，这时候把老爷子请出山，是要彻底撕破脸面了啊。
　　贺心应第一次去宗祠堂，就是在6岁离开家的那一天，也是第一次见到执行者长老——陶行智。
　　那天，江岩黎将贺心应抱在怀里，坐在车前座，陶苑和管家坐在后排，应儿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断地变换，不知道走了多久，但她知道定是离家特别远了，那个家，贺家，至此以后，就不是贺心应的家。
　　他们没有先回陶家住所，而是去了宗祠堂，禾陶企业存在多久，宗祠堂就存在了多久，禾陶企业的鼎盛离不开宗祠堂，这里有禾陶企业家族的每一个人的信息档案，规矩就是这里制定的，凡是禾陶企业的人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章制度。考核继承人的地方，同时，这里也是刑堂，凡是不听话，不服从规矩的人，就得接受处罚，而处罚严重程度则论违规性质的的高低来分。
　　远远地望过去，宗祠堂是一幢古风古色的地方。虽然外面看着是挺古老的，但是里面却是大不一样，转了五个弯儿过了两座桥，来到正中心的楼，外面看像是一座塔，里面却还有电梯，进入电梯里，明显的视线变暗，江岩黎握着应儿的手，“别怕，妈妈在呢。”
　　出了电梯，是一个灯光明亮的地方，四周的墙面都是雪白的，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白胡子爷爷正在里面等着呢。
　　“你是陶家第十六代陶中庆的妻子江岩黎？”白胡子老头背靠在竹椅上，并未有睁开眼睛，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竹椅扶手。
　　江岩黎将两个孩子推到前面。江岩黎深鞠一躬。“陶苑、贺心应，今日麻烦老爷子了。”
　　“陶爷爷好。”陶苑给陶行智鞠了一躬，贺心应也跟着叫了声陶爷爷，陶行智看向贺心应，这是贺心应与陶行智第一次见面。
　　“娃娃还这么小，这么着急，庆儿那孩子……唉——”陶行智轻叹一口气，站起来，一般陶行智是不大愿意见到新人的，来这里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打量着两个小娃娃。一个9岁一个6岁，这是陶行智和贺心应第一次见面，“阿泽，你去给他们准备准备。”
　　“好的，我这就去办。”陶泽向江岩黎行了一个礼，就带着陶苑和应儿去了一间办公室。
　　“陶禾咏那老家伙最近如何？”陶行智吩咐完又坐下，也让江岩黎坐下等待，倒了一杯茶，慢慢细品。
　　“老爷子身子骨还行。”江岩黎坐的挺直，微低着头，认真回答着陶行智。
　　“说实话，我是不想这么早看到你的，庆儿的身子一点转机都没有？”
　　“就还吊着一口气，医生说，最多还有一两年的时间。”江岩黎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控制住忍不住颤抖的身子，红着眼眶，咬咬牙，陈述着事实。
　　“两年？这个小娃娃你们今天才带回来，时间恐怕来不及，也罢，或许这个小娃娃会给你们带来转机的。那你是如何打算？你还这么年轻，大可不必如此。”
　　江岩黎没说话，未来的路谁也不知道怎么走，但是为了孩子，她也只能拼一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贺心应只有6岁，但是为了陶苑，她也只能寄希望与她。
　　阿泽将陶苑和应儿的指尖血滴进培养皿上，然后拿进实验室化验，确认了两人的DNA信息与当年一致。
　　“小媳妇儿，你怕痛吗？想哭的话就哭吧，我不会笑你的。”陶苑小声对贺心应说着，一见没人，陶苑立即变了一个人似的。
　　“都已经扎了，痛都痛过了。”陶苑顿时无话可说，这个小娃娃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哭一哭，自己逗着也好玩一些啊。
　　陶泽很快拿了一份契约书出来。“这是你们的契约书，如果有不懂得就问我。没问题，就签下字。”
　　“叔叔，你可以讲给应儿听吗？我还有好多字不认识。”贺心应将契约书递给陶泽。
　　“叔，这就整个一卖身契啊！”陶苑刚看一半，就把契约书扔一边，忍不住吐槽。“你确定这没搞错？”
　　“一切采取自愿，小少爷是要放弃？”陶泽淡淡的说着。“如果放弃，就在这里写不同意就好了。”
　　“呃……我”放弃，怎么能放弃？虽然陶苑不知道放弃有什么后果，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小少爷没有意见，就签字吧。”阿泽拿出一块平板电脑，契约分为纸质和电子，都需要签名与盖手印。陶苑心不甘情不愿的签字，或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我这就念给应儿听。”对待陶苑的时候，阿泽冷冰冰的，但是到了应儿这里，阿泽明显的声音软和许多。
　　协议一共有四张纸，第一部分介绍了陶家目前的产业、所占的市场股份百分比，家里的财产分配。第二部分财产转让书，第三部分是陶苑与应儿的协议，一旦陶苑和应儿签字，陶家所有的财产均归应儿所有，江岩黎与陶中庆所持有的公司股份直接转让给陶苑和应儿，陶苑1%，应儿33%。协议的效度从签字即可有效，暂由江岩黎代管，应儿通过宗式考核时正式接手，若协议期间：应儿未通过考核，陶苑与应儿之间有一人放弃、死亡，无子嗣继承人，此协议无效，陶家的财产将暂归于宗家，由新的继承人继承。
　　阿泽只是给应儿讲了一个大概，但是只有6岁的应儿其实并不怎么懂，但是应儿知道，既然自己来到这里，应该就是为了这个而已，阿泽没有告诉应儿的是，除此之外，她的一生都将献给陶家，陶家就是她的根，她的魂。
　　在此后的时间里，她从江岩黎的言传身教里却也慢慢懂得了。得到的越多意味着失去的会更多。
　　从现在开始，她成了陶家的命，撑起陶家的大树，而陶苑成了依附于她的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