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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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天，宫里和往常一样冷寂。
皓离坐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已经呆坐了两个时辰，从楚睆离开时开始的。
殿外，灯影摇晃，皓离慢慢收回目光，凝视着面前一支短烛。，慢慢伸手，手掌放在离火焰一寸的地方，暖意从掌心流过冰冷的躯体。
…… ……
太极殿外跪着大臣，嫔妃。二更天，很冷，很黑。寂静的连呼吸声都似乎不存在了，每个人都低着头，等待着殿门内的消息。
“宣豫湘王！”
殿门缓缓拉开，“吱”的一声长响，伴着太监尖细的声音。
皓离从人群中起身，跟随太监走入太极殿，殿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了。
殿内殿外两重天。
里面很暖和，烛光很明亮。
“皓儿，快过来吧。”皓离抬起头，父王竟然坐在床上等他，精神很好。皓离心中却不甚悲伤。那应该就是回光返照吧。想着，步子加快了。
“父王。”他在床前跪下。“起来吧。”双手扶起自己的儿子，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他的双手。
皓离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苍老的手，愣了一下。他从小就受父王的宠爱，但父王对他几乎没有亲近的动作，只是很严厉地一遍遍检查他的功课，训练他的武艺。但他知道父王疼爱他。
“皓儿，你是一个好孩子，更是一个优秀的王者。你内敛，有抱负，有霸气，把燕国交到你手上，孤很放心。燕国很快就可以统一其他各国。”
“父王……”皓离正要开口，就被打断了。“你听孤说。立你为王是朕的心愿，更是朝廷大臣们的期望。但是……”声音突然哑了，重重的咳嗽了几声，长叹出一口气，“但是，父王对不起你。”
皓离一惊，急忙抬头。大病已经将父王折磨地不成人形了。他凹陷下的眼睛里，泛着一点点浑浊的泪花。
“孤已经是将死之人了，没有什么好瞒你的了。”他顿了顿，才说，“孤的王位是从孤的王兄手上夺下的。孤囚禁了他，并将他的王妃收入后宫。他的王妃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因为愧疚，孤一直都称那个孩子是孤的。没有人怀疑。”
皓离眼神晃了晃。父王膝下有三女两男，除了自己，就是冀离了。那个孩子，是冀离。
“孤愧疚了一辈子。这一段时间躺在床上，想着尽是儿时同王兄玩乐的场景，那是说不尽的快乐。到头来，孤也没有明白，夺下这个王位是为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啊，身旁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啊！”他讲的时候，露出了寂寞又嘲讽的笑容。
“所以，皓儿。”他突然抓紧皓离的手，“原谅父王，原谅父王要让你来为父王偿还我所欠下的愧疚。孤，孤要立冀离为王。”他抓的很紧，皓离都可以感觉到手骨间咯咯的碰撞。
父王昏黄的眼中带着一点点的期盼。他在等一个答复，虽然这个答复无论是什么都不能改变他的意愿。
“皓离，明白。皓离定会一心一意辅佐王弟，忠心不二。”良久，皓离舔了舔干裂的唇，缓缓的说。
说不愤怒，不怨恨，不难过是假的。从小，他都是作为一个未来王者而培养的，所有人的期望都在他身上，到头来什么都不是他的。从此，他要做的，就是收起他的抱负，收起他的壮志，默默地为他人去守江山。从云端，一瞬间落回了地上。
“好好好。孤等着就是这句话。你立下一个誓言，忠心守护燕国，辅佐冀离，统一中原。”
皓离慢慢屈膝跪下，“皓离对天起誓，忠心忠心守护燕国，辅佐冀离，统一中原。完成父王宿愿。”如果这样能让父王安心，他愿意。
“如有违誓，今生今世孤老终身，相爱之人不得相守，阴阳不相见！”
皓离惊讶地猛然抬头看着父王，突然觉得他是那么陌生，虽然父王的眼中是他熟悉的严厉。
“跟着孤念！”他的声音严厉起来，但越发底气不足。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
“如有违誓，相爱之人不得相守，阴阳不相见！”他念得很慢，心中泛着苦涩。既然如此，他就独自一人孤老终生吧。
如果，他知道后来会遇上楚睆，他还会不会立誓？或许会，或许不会，他不知道。他所知道的，是他太高估自己了，以为一生都不会碰情爱这东西。结局，从那一刻起，就已经定下了。
突然就没了声息，他慢慢抬起头来，喉咙发紧，“父王。”父王还睁着眼，目中还含着那样的严厉。
皓离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已经没有了。轻轻盖下他的双眼，皓离站起身来，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他的灵魂从答复了父王起，就同身体分离了。
他走出太极殿，殿外比刚才还要冷。
“大王驾崩，立冀离为王。”短短一句话，他却觉得用尽了所有力气。
所有惊异，怀疑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皓离突然回过神，手掌有些刺痛，微微发红。他被火焰烫到了，火也随之灭了。周围漆黑一片。
他为冀离征战沙场，他为冀离攻打一个个国家。他让他最终坐上了统一的大位。什么都完成了，父王给不给我应得幸福？
现在是三更天，也是行动的时候。整齐的脚步声已经很清晰了。
他突然又想到了父王那个严厉的目光，想到了那句起誓。他慢慢起身，向殿外走去，目光停在太极殿。冀离正被囚禁在那里。
最后，再让他做点什么吧，至少要保住冀离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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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决定去太极殿。离那里越近，打斗的声音就越大，他直径奔入太极殿。
“冀离！今日我就要替楚氏先人报仇！”楚睆的声音因为气愤和激动而在颤抖。
睆，等等。皓离张了口才反应他已不能开口说话了，直接奔进殿中，一掌劈落楚睆手中正指着冀离的长剑。长剑飞出，掉在离冀离身边不远处。冀离被楚睆逼在墙角，狼狈地坐在地上。看见皓离闯入，面色一寒。
“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不会阻止我吗？”楚睆转身看着他，眼中带伤。他的青衣上被划破了好几条，想必是刚才同冀离打斗时弄伤的，
睆，你受伤了。皓离躲开他受伤的眼神，伸手握住他的肩膀。
“放开！”冷冷地打掉他的手，楚睆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漠然地看着皓离，“两个选择，帮我杀了他，或是让我杀了你。”他明明是伤心的，但是神情是冷漠的。
留他一命好不好，我们走吧。皓离上前拉他的衣袖，却被楚睆甩开了。楚睆冷笑，“那么当初为什么不留我父王母后一命？”
皓离一时无话可说。二人相对，僵持着。
就是这个机会，让冀离伸手抓住了剑，站了起来。剑的冷光在皓离眼角一闪。
小心！他喊出来，可是不会有人听见。同时他已经上前护住楚睆，一个转身，将后背露给对方。
“楚睆，你这个贱人！枉我如此对你！”
但是，剑扎入的，却是皓离的身子。
剑猛地又被抽出，血碰出一道长长的，落了一地。皓离身子晃了晃，仍旧搂紧楚睆不动。
空气突然凝固了。
直到冀离大笑出声。“哈哈，你活该！谁让你来怜悯我的？！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不需要你的施舍。你们所有人，所有人都认为是你让给我王位的！不是不是！我做什么大臣都看不见，他们只看的见你！只看得见你！”冀离嘶哑的嗓子大喊。
皓离慢慢转过身，血从唇角落下，那一剑正中心口。
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怜悯你，施舍你。王位是你的，是父王传给你的，我无话可说。我早就不在乎王位了。王位只不过是个华丽的座椅，上面却插满了尖刀。为什么，你都不相信自己是真正的王呢？
“燕皓离，我恨你！我恨你！你做的一切，我永远都不会感激，不会！”
他说他恨？他恨……
皓离笑了，无声的笑了。他有什么资格说恨？最该恨的人是自己，最该恨他的人是自己，
他的身子软软地向后倒入楚睆怀中。他费力地拉着楚睆的衣袖，睆，带我离开。哪里都好。
只要不在宫里，哪里都好。他死，也不要死在这里。
楚睆看着那一剑扎入的时候，浑身僵硬得地看着那件穿透了皓离的身子，看着他慢慢倒入自己怀中。一切突然的不真实，一点也不真实。
“皓！”楚睆大喊一声，紧紧抱住他，抬起头万分怨恨地看着冀离，“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他！皓，你一心效忠的弟弟杀了你！冀离你不得好死！”
楚睆机械地抱起皓离，跌跌撞撞却飞速地向外奔去。
什么都不要了，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不死，不要死，皓！
冀离握着沾满血的剑，怔怔地看着楚睆的身影在打斗的人群中穿梭，渐行渐远。
慢慢低下头，看着地上慢慢凝结的血迹。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哥哥，我真的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