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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三章 ...

  •   闻鹤由于昨日偷偷爬了皇宫屋顶的缘故,有些心虚。

      宗玚只站在马车边,握紧了手中长刀,眼尾的余光扫过闻鹤。

      闻鹤被他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自己昨天做的坏事都被发现了。

      她小心翼翼地在宫人的搀扶下爬上马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宗玚又看了过来,目光轻且淡。

      闻鹤脚一滑,跌了个踉跄。

      “我昨日不是故意爬皇宫屋顶的,是腿它自己不听使唤,跟我没有关系。”闻鹤拢着袍子,终于开口。

      不知为何,她被宗玚那双深邃似深潭的黑眸看着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藏不住任何秘密。

      所以,在宗玚的注视下,闻鹤蹲在马车边上,忍不住将自己昨天做的事全部交代出来了。

      说罢,闻鹤又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掏出绢帕使劲吸了一下鼻子,连带着声音也瓮声瓮气的:“宗小将军放心,这种事,我以后不会做的。”

      宗玚:“?”他就看了两眼这个人怎么什么都交代了?

      他伸出手,在闻鹤露出袖袍外的手心写道:“若有下次。”

      闻鹤忍不住将手指曲起,碰到他有些冰凉的指尖,马上慌了。

      若有下次要怎么办?

      若有下次是不是就要把她丢到牢里去了?

      夭寿了不就爬个墙吗,至于吗!

      宗玚的指尖顿了一下,指尖微划,继续写道:“记得添衣。”

      一瞬间,气氛有些凝固。

      闻鹤:“……”这么没有原则的吗宗小将军!

      她收回手,拢起袖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往马车的幔帐里缩了进去。

      “好啊,若有下次,你记得来给我添衣。”她紧攥着马车幔帐,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笑着说道。

      宗玚没有再说话,只回过身,翻身上马,骏马的马蹄声节奏沉稳且清脆,留给了闻鹤一个背影。

      闻鹤眯起眼睛,笑得有些开怀。

      她扑进马车里柔软的榻上,没有丝毫形象地躺着,仰面朝天,摊开手中来自何狷先生的请帖。

      说实话,在看原书的时候,她一直觉得这位高傲得甚至有些恃才傲物的何狷先生神秘至极。

      究竟是一个怎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能够让当今圣上都对他尊敬有加呢?

      这样的人,是妖怪吧?

      闻鹤看着何狷写在请帖上潇洒飘逸得要飞到信纸外去的字,心情有些忐忑。

      一路上,马车出了城,往城外驶去。

      何狷不居宫里,若要教导太子,也只在宫学之中暂住几日。

      按何狷的话来说是:京畿城中的浊气太浓,我遭不住啊。

      闻鹤想到了原书之中何狷的这句话,瞬间把他引为知己。

      通向何狷宅邸的路越来越颠簸,闻鹤撩起窗幔,看着马车外飞速窜过的青松,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闻鹤自己跳下马车,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方茅草屋,还有屋旁围绕而过的一条清溪。

      闻鹤整理衣袍,扭头看了一眼在她身侧立正战好的宗玚,忽然开口问道:“宗小将军要一同前去么?”

      宗玚沉默地摇了摇头,意思是他在这儿等着便好。

      他与何狷不甚熟识,未受邀请,不便贸然前去。

      于是,又是只剩下闻鹤自己孤身一人走进了何狷所居的草庐之中。

      她越过清溪之上的小拱桥,桥下青鲤摇摆着尾巴在清可见底的水里游来游去,很是惬意。

      微风吹来,将一株梨树的青叶吹落,青叶落在水面上,荡起涟漪,惊了青鲤,也惊了坐在树下煮酒的何狷。

      “你来了?”何狷躬着身子,目光没有从面前酒壶上离开。

      “见过何狷先生。”闻鹤行了一礼,仔细打量着何狷。

      此人满头青丝未曾用发冠束起,只拿黑色的丝绦松松挽住发尾,倒也显出些风流意态来。

      何狷的面容比她想象得要更加年轻,闻鹤以为自己将会见到的是一个老头子,没想到是一位看起来年不过而立的男子。

      何狷抬起头来,面容淡雅似林间青竹,看不出年龄几何。

      闻鹤心下“哦”了一声,果然是妖怪,没错的。

      “你就是闻鹤?”何狷轻轻吹了一下红泥炉中的火苗,发丝从外袍上落下,“你在宫中不知,京畿城因为你的到来,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他人要闹便闹,与我有什么关系?”闻鹤撇嘴,心想又不是自己想要来这里的。

      “当然与你有关系,以后你便会知晓。”何狷将炉上酒壶提起,倒了两盏而出。

      闻鹤老实摆手:“不饮酒。”

      何狷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将两杯酒盏都移到自己面前:“我赠给太子殿下的梨花酿,到了你手中?”

      闻鹤摇头:“并未,只埋在了东宫的青竹林里。”

      “那植物是你救活的?”何狷不再迂回,直接开口问道。

      这才是他邀请闻鹤来此处的真实目的。

      根据徐凛的观察手稿和闻鹤的资料,以他的眼光,不难看出这种新作物对于一个国家的价值。

      若是能够将之推广开,以后便可不用担心因旱涝灾害带来的饥荒,对百姓对国家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闻鹤摇头,种植番薯的方法根本不是她发明的,而是现代社会之中无数先人凝聚的智慧结晶。

      “并不算得上是我救活的。”闻鹤喝了一口何狷递给她的清水,“太子殿下在江南找到了它,我只是碰巧知道照顾这些植物的普遍方法而已。”

      “你真不知那东西是什么?”何狷注意到了闻鹤有些躲闪的目光。

      “若要猜,也是能猜出来的,应当是能够为百姓带来好处的植物,对么?”闻鹤说话掩藏三分,坦诚七分,力求不让何狷看出她的秘密来。

      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来到这里,多么荒谬的事情,这是她绝对要保守的秘密。

      “没想到闻鹤姑娘如此聪颖,竟比太子殿下还要通透几分。”何狷喝了一杯酒,狭长的眼中露出些狡黠的光芒来。

      闻鹤听了他的话,差点没两眼一黑,翻倒过去。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何狷这也能夸她?

      闻鹤眉头一皱,觉得此事非常不简单。

      果然,何狷接下来说的话让闻鹤吓得差点没提起裙子就跑。

      “我何狷,一生之中除徐凛之外也未曾真正收谁为弟子。”他眯起眼睛,喝了一口酒,酒香缭绕。

      “不知闻鹤姑娘看不看得上我,同徐凛一般,叫我一声老师?”何狷收了空荡荡的酒盏,含笑问道。

      闻鹤紧紧抓着袖口,忽然感觉到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这我哪敢。”

      她此言没错,确实是不敢。

      有资格叫何狷老师的,除了徐凛之外,只剩下那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皇帝。

      一位是现任皇帝,一位是未来皇帝。

      那她闻鹤怎么敢接受何狷的提议,拜他为师?

      若她应了,该受到多少猜忌?

      加上她敏感的身份,还有那多疑的皇帝,闻鹤只有不想活了,才会答应何狷的提议。

      “如何不敢?”何狷笑了出来,笑声不羁,“闻鹤姑娘,你觉得我还不够资格当你的老师,是么?”

      “不,是我不够。”闻鹤站了起来,朝何狷鞠了一躬,“就算是当今皇上,也尊称您为一声老师,先生虽不在朝中任职,但称您为‘帝师’也不为过吧?”

      “而我何德何能,能够接受您的教导呢?”闻鹤声音都有些颤抖,面对何狷,她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太子殿下还未是我学生之时,他也只是皇宫里一位庶出皇子罢了。”何狷轻轻弹了一下酒杯,“那时他也说了同你一样的话。”

      “但是现在他如何?”何狷声音忽然拔高,“上承帝王厚爱,下得百官称赞,权柄在握,地位尊显,前路坦途。”

      “你说你何德何能,我说你可以便够了。”何狷看着闻鹤的脸。

      这张脸上的表情,当真是他见过最特别的。

      她的心中应当蛰伏着一只温柔的兽。

      闻鹤看起来虽是个活泼的小姑娘,但她的眼中总有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淀阅历。

      何狷喜欢特别的人,徐凛如此,闻鹤也是如此。

      “太子殿下的前路,只能他一个人走。”闻鹤摇头,看到何狷复杂的眼神,觉得他想得有点多,“我怎敢……”

      “你总是说你怎敢……你怎敢……”何狷将酒盏放在桌上,发出清脆声响。“这里没有旁的人,你大可以说你想如何?”

      闻鹤简直要疯了:“我不想。”当你何狷的弟子。

      何狷垂首懊恼:“好,你果然便是嫌弃我不够资格。”

      闻鹤:“……”我说不过你。

      她觉得再呆在何狷这里,自己整个人的思维都要被这个多智近妖的人带走了。

      闻鹤有些慌乱地行礼,想要告辞:“何狷先生,您的提议,我不敢想,我也并不想答应。”

      何狷见闻鹤没有给他面子,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多少人想要唤他何狷一声“老师”都不得机会,而这闻鹤,竟然真的拒绝了他?

      权力它不香吗?

      有他何狷的帮助,让闻鹤站到同徐凛一般的位置上,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为什么闻鹤拒绝了他?

      闻鹤见何狷的声音有些闷,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是得罪了这位脾气古怪的太子太傅了。

      她只能灰溜溜地提着裙子,逃也似的离开了何狷的草庐,一路上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晕沉沉的。

      何狷太可怕了,他像一位诱惑人的魔鬼,一字字一句句引导她走向权力的深渊。

      一看到站在草庐之外的宗玚,阳光下他的脸真实且明亮,闻鹤方才觉得自己从缥缈的云间回到了尘世间,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无比熨帖。

      闻鹤庆幸自己从何狷手下逃过一劫,连忙跳上马车。

      宗玚注意到闻鹤的不对劲,只伸出手,牵起闻鹤的手写下三字。

      “他有病。”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闻鹤能懂,大概就是:“我平时就觉得何狷不正常跟有病似的,他的话大可不必在意。”

      闻鹤看着宗玚清隽似雪的眉目,心想你说得没错。

      居然想要收她一个前朝遗留的血脉为弟子,何狷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闻鹤卧在马车里左思右想,也没想清楚何狷的用意。

      她以为今日此事她明确拒绝之后,此事便罢。

      但是闻鹤没想到,在几日后的册封大典上,何狷会来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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