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南宫琉璃

2、1

　　一
　　只要是无渊城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孩子，权贵，还是平民，没有人不知道凤凰楼的红萧姑娘。
　　因为她是凤凰楼的头牌，唯一一个技不能压众的头牌。
　　凤凰楼里才艺双绝惊才傲物的绝色女子比比皆是，单是琴一样就有惊世绝艳的无双姑娘，无双的琴声可比天籁，就连皇宫里的琴师那也是自叹不如，红萧与之相比只能说是普通，书和画也有堪比国手的优伶和莲暨的两位坐镇，更别说此三人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而红萧也棋之一样马马虎虎。
　　虽然姑娘们怨言颇多，但是红萧的头牌依然稳稳当当。
　　金凤凰对此只说了一句。
　　对于一般男人来说，女人的才是毛，貌是皮，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上天给了她那样的容貌，她还学那些做什么。
　　从此再无一人多说一句，因为对于红萧的容貌她们自惭形秽。还没有那个女人敢说自己的容貌及得上红萧十分之一的。
　　因为她的美是连女人看了都会傻眼的。
　　只要红萧出场，这一晚上，男人的眼中就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看见她的一瞬间，他们除了头脑空白，犹如梦中外，再无其他感知。
　　但是却有一个男人，在看见红萧以后，只是淡淡的冲她笑了笑，然后继续眯着眼睛喝着手里的桃花酿，一边轻轻的打着拍子一边微微晃着头听着无双姑娘的宛如天籁的琴声，仿佛在他的眼中红萧只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却还不足以让他的为其驻足。
　　是一个特别的男人，足以让红萧对他产生兴趣了。
　　那一晚，红萧记住了他的名字，赵彦。
　　半个月后，赵彦成为了凝萧阁唯一的入幕之宾。

　　赵彦，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有什么样的背景，他就像所有的纨绔子弟一样，有着好像永远也用不完的银子，但是他还是有些不同的的，如果说客人中还有人可以让红萧有一点点兴趣的话，那就是他了。

　　“红萧不美吗？”红萧眼含薄泪，娇嫩的模样任何男人看见了都会想把她拥在怀里，好好痛爱，不忍让她受一丝委屈。
　　“很美。”赵彦虽然这样说着，眼睛却始终没有落在红萧的身上，依然淡定的喝着酒。
　　一丝邪魅划过红萧的眼底，转瞬即逝。
　　自此红萧消失，五天后，再次出现的她主动要求抚上一曲。一曲《破阵曲》，悲壮浑厚，古朴悠扬，怆然泣下。
　　本是雄壮的鼓曲，用琴弦挑出，少了一份阳刚的苍凉，却多了三分细细的柔肠。
　　曲尽，红萧翩然离席。
　　赵彦盯着红萧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定，难以捉摸。
　　又五日，老板娘金凤凰亲自为赵彦送上了一壶桃花酿，酒壶朴实无华，毫无特色，但是洁白的壶身上用朱砂题了一首小词，运笔潇洒轻灵，气韵深沉久远：
　　溯雪压残妖桃心，红萧吹尽丹枫情。
　　拔了瓶塞，轻晃壶身，酒香细腻清雅，入口是收敛的温润，细细品味，七分醇厚，二分绵长，一丝清苦。
　　又五日，赵彦直接进了凝萧阁。
　　他和红萧下了一夜的棋，进退维谷之间，运筹帷幄。

　　赵彦来凝萧阁，并不频繁，但一个月总会过来一两次，不痴迷，却也不曾冷淡。
　　也会送东西，送过一套小巧的玉瓷茶具，音清韵长，色泽洁白，上面绘着艳丽的桃花图案，却是旧的。
　　送过几颗石头，很普通的黑色石头，随处可见，但是却又比普通石头有光泽，像是在手中长久摩擦过一样。
　　有时候是几块糕点，一些小饰品，几张随手涂鸦的纸张。
　　和其他人送的东西比起来，不珍贵也不起眼。
　　送过最贵重的应该就是一个红铜手炉了。
　　冬天的时候，红萧总是呆在屋里，软绵绵的躺在床上，神情倦怠，眼神疲倦。她出生在冬季的第一天，却从内心到身体都深深的厌恶冬天。
　　即使在酷暑的时候，她的体温都比常人要低上许多，更别提寒冷的冬天，她是连一丝温度都摸不到的，躺在床上就像会出气的死人一样。
　　她一直喊着冷，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护火旺盛，却依然喊着冷。
　　赵彦送来的红铜手炉，玲珑小巧，雍容华贵，莲花瓣炉头，如意身炉柄，炉盖上刻有镂空的忍冬纹图案，红色的炉身上用金粉錾刻成的图案栩栩如生，一面是高山流水，一面是花来富贵，此外炉体还有16个红叶图案。
　　细细的摩擦着漂亮的纹理，手指上传来温暖的触感。
　　“真难看。”冲着锦儿皱着眉头，说完后又倔强的偏过头，眼里闪烁着异样的流光。

　　开春的时候，赵彦来了。
　　依然是清浅淡漠的笑容，依然只是要红萧陪他下棋。
　　风起云涌，赵炎放回了踌躇许久的棋子。
　　“你又赢了。”他慢慢的捡着棋子，声音波澜不惊。
　　“嗯。”红萧回答的漫不经心，她很清楚，彼此都没有尽力，只是消遣，也就无所谓输赢。
　　“千佛山有我一处别苑。暮秋的时候，满山的红叶很美。”随意的拾着棋子，随意的说着。
　　千佛山的红叶久负盛名，红萧很久以前就向往去那里看看。
　　她转头看向赵彦，他却并没有看她，于是她莞尔一笑，沉默的等待。
　　直到棋盘上再无一个棋子时，赵彦才抬头看她。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
　　离开的时候，赵彦回头深深的看着站在红叶下的女子，容颜苍白而绝色，笑容清浅而艳丽。
　　他的嘴角上扬，清浅淡漠的笑容一成不变。

　　“他什么意思啊？”锦儿不解的问。
　　“金屋藏娇呗。”金凤凰一边剔着指甲，一边斜眼看着趴在栏杆上的红萧。
　　“那你怎么回的。”锦儿坚持不懈。
　　“呵呵，肯定是‘很晚了，公子请回吧。’”金凤凰学者红萧清冷的声音。
　　“不是吧。”锦儿不可思议的看着红萧，“你想什么呢？”
　　红萧转头看着锦儿，笑的灿烂明媚，“他啊，只是一个胆小的恩客。”
　　“是啊，是啊，无渊城里有的是胆大的敢把你娶回去当正室的人，不差他一个。”金凤凰咬牙切齿的点了一下红萧的头，“你就慢慢等吧。”说完，一脸受不了的转身扭着腰下楼了。
　　看着金凤凰离开的背影，红萧一脸暗淡，锦儿揉了揉鼻子，拍了拍红萧的肩膀。
　　红萧拉着锦儿的手，慢慢把头靠了上去。
　　她不知道什么是委曲求全，她不会接受成为一个男人的妾室，何况还是一个被藏在外面连名分都没有的女人。

　　隔日晚上，赵彦又来了，他没有再提前一夜的事，好象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红萧自然也不会提。只是他话竟变得多了。
　　赵彦去过很多地方，他们一边下棋，他一边细细的讲着各地有趣的风土人情，慢慢的描述着秀丽的景色。
　　后来，他们也不只是下棋，会谈谈诗词，有时会画画花草，那时，红萧才知道那套玉瓷茶具上的桃花是出自赵彦的手笔。
　　再后来的晚上，赵彦会骑马带她出城，坐在马上，她的心像快跳出来一样，鬓云乱洒，可是却又觉得很快乐，于是她大声的笑着。月光下，她的笑容耀如春华，黑白分明的眼睛熠熠生辉。
　　赵彦看着这样的她，笑着将她拥的更紧了些。
　　后来，所有的人都说红萧爱上了自己的恩客。
　　她每天都趴在凝萧阁的栏杆上盯着门口瞧，一瞧就是一天。
　　但每次一看见跨入凝萧阁那个优雅的身影时又急忙的闪进屋里。红萧用手背擦着自己的脸，被炙热的温度吓了一跳，心跳的更加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