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南宫琉璃

13、12

　　夜虺静静地看着，寒意从心底涌出，他伸出手揽过红萧，拥入自己的怀里，从红萧身上传来的寒气逼得他骨头都发痛，但他却收了收手臂，更紧的抱着她，就像要把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温度都传给她一样。
　　“为什么要杀了她？”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我已经要放过她了，为什么你还要杀了她？”平静的声音透着一丝凄楚，不知是为了那个唯一的妹妹还是为了面前的男人。
　　“傻灵儿。”夜虺的声音温柔深情，“我不会让任何伤害你的可能存在。”
　　红萧抬头看着夜虺，眼睛明亮而清澈，一如当初，“你是我的小黑蛇，我会保护你的。”
　　说完，调皮的笑容在她的嘴角划过，却始终未达到清澈如冰的眼底。
　　夜虺的心微微的颤抖，记忆中那个笑容曾经是他唯一的阳光。
　　……“他是我的小黑蛇，你不可以欺负他。”面对比她高过一头的男孩，依然镇定自若，白色的身影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芒，眼睛明亮耀眼，稚嫩的声音软软的却透着坚定，微笑的嘴角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寒冷的银光霎时在眼前闪过，打断了夜虺的记忆，殷红的血瞬间在胸口绽开，在墨色的锦衣上却一丝也看不出来，夜虺捂着胸前的伤口依然静静地看着红萧，记忆中相近的容貌一无改变，却再也找不到那眼中耀眼的明亮，只剩下一片空茫。
　　苍白的手指缓缓的扶在夜虺的手上，炙热的温度几乎将她灼伤，红萧的心里一紧，她抬头茫然的看着夜虺平静的脸，心里莫名的慌乱，她无暇多想，力气凝聚在指尖，轻轻的递出，他的身后就是千佛山的万丈深渊。
　　她呆呆的看着夜虺渐渐远去的脸，他的眼睛始终凝视着她，，宁静而温暖，没有任何痛苦，也没有一丝怨恨。
　　红萧跌坐在满地的红叶上，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沾满了夜虺的血，曾经在他的胸膛里沸腾的血液如今只剩下一丝丝温度。她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舔，眼泪却顺着手指滴落。
　　他的温柔一如当初，从无改变，却深深地刺痛了她冰冷的心。
　　那一瞬间，红萧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他一直以来坚持的感情，只可惜那一丝丝的感情也被她亲手推入地狱，遗失在万劫不复的地方，再也无从找起。

　　红萧一直坐在那个被世人遗忘的院落里，从深夜直到黎明，从日出到日落，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等到，她始终坚持，她相信她一定可以等到她曾经失去的。
　　三天后，红萧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她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的穿过满院的红叶，穿过宁静的湖面，一直走到楼下，仰头用忧伤的眼神看着她，剑眉星目，沉静寂寞。
　　红萧直直的看着楼下的男人，那一瞬间，她觉得好像回到了无渊城，回到了她的凝萧阁，她总是这样趴在栏杆上看他在树下练剑，凌烈的剑锋与红叶一起飞舞，而他总是在刺下最后一剑时转头看向楼上的她，剑眉星目，沉静寂寞。
　　离漠看着楼上的女人，就像在凝萧阁里无数次的回眸一样，她总是静静地趴在那里看着他，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用墨色的大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

　　“灵儿。”离漠轻轻的唤着蹲在地上用小炉子为他烧水的红萧。
　　他看见那个单薄的背影僵了一下，随后又尴尬的放松了。
　　红萧转头看着离漠，一如既往优雅的微笑，“漠，这世上再也没有灵儿，留下的只有红萧。”
　　红萧的话一时让离漠不知所措，从离魂中清醒后，他觉得自己无法面对红萧，无法接受这一切。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徘徊在蝶轩的院子里，看着灵儿从千佛山移来的红叶树，枝繁叶茂，满树枫红时，他伸出手，想抓住那个微弱而飘渺的身影，却总是无力的握住一手的虚无。
　　痛就一点点的从心底溢出，弥漫全身。
　　他一刻未停的下山，他要去找她，找那颗不小心被他遗失的心。

　　离漠在红叶山庄住了下来，找了人来修葺已经残破的山庄，他知道灵儿有多爱这座曾经名动天下的山庄。
　　而红萧每天都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院子里，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漠不关心。
　　后来，他无意中发现，红萧总是在深夜离开山庄。
　　他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到了后山的悬崖边，他看见她蹲在地上，细细的找着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怅然若失的呆坐在地上，眼睛直直的看着崖底。
　　离漠害怕她出事，于是现身上前。
　　“灵儿，你怎么跑出来了？”他伸手扶住她单薄的肩膀，瘦弱和冰冷让他一阵心痛。
　　“漠，”红萧抬头茫然失神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我找不到他了。”
　　“谁？你在找谁？”离漠一头雾水的反问。
　　“小黑，我把他弄丢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红萧的声音哽咽无助。
　　“灵儿，你在说什么？小黑不是早就不见了吗？”离漠觉得红萧不太对劲，担心的看着她。红萧嘴里的小黑是他们小时候，他在这附近帮她抓的一条小黑蛇，可是她养了不久就不见了。
　　红萧忽然抓住离漠的袖子，使劲的拽着，无助的冲他喊着；“漠，我说了会保护他，可是却把他搞丢了，漠，你帮我把他找回来好不好，他就在崖底，你帮我找他回来好不好。”说完，趴在离漠的怀里失声痛苦，哭声中掺着声声哀求，求他去帮她找回她的小黑蛇。
　　无法，离漠只能点了她的睡穴，看着怀里挂满泪水苍白的脸，离漠的心狠狠地痛着。
　　他隐隐约约的知道了红萧在说什么，她口中声声念着的小黑不是那条早已不见了的小黑蛇，而是那个曾与她在无尘林共同生活了两年的孩子，那个有着和她相似命运，陪她走过最痛苦日子的孩子，那个曾经因她走出黑暗，又为了她重回黑暗的孩子。
　　记忆中的他总是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完全看不出颜色，性格阴沉，沉默寡言，周身散发着阴寒的气息，一刻不停的跟在灵儿的身后，让人忍不住想要推开他。
　　“漠，他是我的小黑蛇，你不可以欺负他。”就在他快碰到面前那个阴郁的孩子时，灵儿一手挥开了他的手，挡在那孩子的面前，他被打的手隐隐作痛，但是看见灵儿脸上的笑容时，却也无法违逆。
　　而那个阴郁的孩子直直的看着灵儿，眼睛里瞬间绽放出异样的光亮，流光溢彩，让人无法直视。

　　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离漠握紧了拳头，全身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他再也不想失去她了，再也不想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