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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叁拾贰 ...

  •   我做了个梦。
      梦中我赤着脚沿着海岸线快速奔跑着,身后倒着无数的尸体。母亲和哥哥站在我身后,他们尖叫着对我说,切茜莉娅,跑快些,再跑快些,不要回头。
      我没有回头。
      对幼年的儿童而言,长辈们的话语就是真理。他们不让我回头,我就绝对不会回头。
      身后传来刺耳的枪响声,母亲和哥哥依旧在尖叫,因为距离的问题,我已经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叫什么了,只是机械地跑着,没有明确地目标,仅仅是为了奔跑而奔跑。
      我不知疲倦。
      海浪卷着涛声拍打在沙滩上,幼小少女的脚印在软绵的细沙上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轨迹。狂风扬起我的裙摆,我看见自己白色的吊带裙在视线尽头慢慢变成深沉的红。
      我大概跑了很久,久到脚底沾满了湿润的沙子。
      西西里的海岸线真长啊,长到我一直跑一直跑,却总也看不见尽头。
      我撞上了一堵人墙。
      梦中的人是不应该有触觉的,可我感觉到了灼烧般的热度。异色双瞳的青年垂着眼眸看着我的脸,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怜悯我,亦或者他只是在单纯的发呆。
      我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做怎样的一个梦,也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正因如此,六道骸的出现才显得滑稽而不合时宜。
      青年伸出手钳着我的肩膀,他将我推到水边,然后弯下腰,借着海水清洗我沾满了泥沙的双脚。那些海水原本还算是澄澈,却又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变成了和我的裙摆同色的艳红。
      六道骸毫无察觉地捧着海水,将我脚趾缝中最后一点泥沙洗干净。
      紧接着,青年从怀里摸出一双火红的高跟鞋。
      他用手指摩挲着我的脚踝,然后动作轻柔地将高跟鞋套在我的脚上。做完这些后,青年直起身子注视着我的脸,他的神情很淡,仿佛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细软的泥沙并不足以支撑高跟鞋在上面站立,低下头的时候我看见鞋跟全然陷入了沙土之中。殷红的海水没过我的脚踝,潮湿冰冷的沙子顺着海水钻进鞋中,轻而易举地破坏了六道骸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
      无论他如何清洗,我的脚依旧是脏污的,洗不干净。
      微风拂过我的侧脸,浅亚麻色的发丝挠着耳畔的皮肤,有点痒。
      先开口的是我。
      “你和我曾经遇见的人很像,”我说,“他问我你为什么不把脚洗干净了,把鞋穿上。”
      “我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青年低声道。
      “因为我觉得没必要说,”我回答了他的话,我知道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正因如此,我才能毫不客气地说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反正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我为什么会在海岸线奔跑而不是在西西里的大街小巷呢?毕竟马里诺家族的本部离海边还挺远的。
      那是因为,我确确实实在海岸线奔跑过。
      如同哥哥在父亲身体尚可时就开始密谋篡位一般,我伟大的父亲坐上马里诺三世这个宝座也是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段。那个时候我爷爷死了,原本要成为家族首领的应该是我父亲的哥哥,但是如你所见,他杀了自己的兄弟。
      我不会忘记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童年,也不会忘记自己的父亲面对同胞兄弟的尸体时到底是一副怎样冷静又刻薄的表情。
      我冷酷无情的父亲可以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就如同他可以把亲生女儿当做一件仅仅使用“是否可以利用”来衡量的商品一样。
      在父亲坐上首领的宝座之前,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动荡生活。
      我和我的母亲还有哥哥每天都生活在枪林弹雨之中,我们仓皇逃窜,而那个与我们血脉相连的、自负的男人却从来都没有停下来看看自己的家人到底过得如何。
      所以我才无比讨厌他。
      他给了我一个浸满了鲜血的童年,却对此毫无愧疚感。
      我当然知道他的做法是正确的,身为黑手党的我们不应该奢求普通人才能够享受的安稳和所谓的天伦之乐,可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原谅他的打算。
      他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父亲,糟糕透顶,甚至对此还毫无自觉。
      我已经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了,只对曾经有个少年问我为什么不穿鞋有点印象。他站在一群黑色衣服的人中间,我听见铁链摩擦发出的牙酸声响,而映入眼帘的却是少年轮廓精致的五官。
      他有一张颜色浅淡却漂亮的嘴,我喜欢他的嘴唇的颜色。倘若给我时间回溯的机会,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嘴唇。
      毕竟我是个恬不知耻的妖艳贱货,我想勾引谁就勾引谁,不需要考虑所谓的矜持和清高。
      他问我,你为什么不穿鞋。
      我抬起脚对他说,我的脚是脏的,我不能穿鞋。
      脏了就洗洗吧,他说,洗洗就干净了。
      洗不干净的,我摇头,只要我还在沙滩上奔跑就不可能洗干净的。
      少年迷茫地看着我,我可以确定他并不能够理解我所说的话。在他看来,我洗干净了脚再离开沙滩就可以结束赤脚奔跑了,可是我没有办法告诉他,我只有在沙滩上奔跑这一个选择。
      倘若我躲不开背后的那些追杀,我可以潜进海里,只要我憋气的时间足够长,我就有存活下来的可能性。
      少年不懂,因为他的立场和我不一样。
      再然后少年就被黑衣人带走了。黑衣人们对我很客气,客气到令我感觉到了一丝惶恐,而少年只是安静地微笑着,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沉浸在遇见怪人的恐惧中,忽视了少年的问话,因此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西西里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许许多多的游客会来到这里,我不能够确定那位少年到底是原住民还是游客,甚至也记不清他到底长了什么样的脸孔,更不用说去找他了。
      说到底,我们仅仅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
      老实说我还是有点遗憾,我发誓他的嘴是我见过的嘴漂亮的嘴,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是顶好的,好到令人念念不忘。
      再然后我伟大的父亲就得偿所愿地坐上了马里诺三世的位置,而我和哥哥也从某些人口中的“孽种”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少爷小姐,其间的代价也只有母亲的身体变得比生我时更差了这样细枝末节的小麻烦。
      我们的每一步都浸着鲜血,那些鲜血就如同沙滩上细软的小东西,它们贴着我的皮肤,顽固地跟随着我,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名不正言不顺的、依靠鲜血堆积的二小姐,从懵懂幼儿起就开始吸食他人血液的菟丝花。
      我垂着脑袋看着自己陷入泥沙的高跟鞋,思考再三,还是对六道骸说了句“谢谢”。
      至少曾经有人注意到过我的状况,不是吗?
      “你还会继续奔跑吗?”六道骸问。
      “会,我只有奔跑这一个选项,”我对他微笑,“您也很清楚吧,一日是黑手党,一生是黑手党。”
      那些鲜血会影子般跟随着它们的主人,时时刻刻散发着腥甜的血味。满身鲜血的人是无法回到所谓的和平社会的,一辈子都不可能。
      那是铭刻在我们骨血里的、名为“罪”的东西。
      洗不清,甩不掉。

  • 作者有话要说:
    严格意义上讲,切茜莉娅的初恋其实是69
    但是切茜莉娅自己没有意识到(几岁的小屁孩是不懂什么叫喜欢的)
    幼年期的切茜莉娅想法很简单粗暴,老娘觉得这个人的嘴好看,老娘想亲他←颜狗实锤
    现在的69:...其实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可以考虑一下
    切茜莉娅:对不起打扰了,我突然觉得你的嘴也没那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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