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冥》从也

7、第 7 章

　　家里。
　　晚饭后，周于走进厨房找李妈，李妈正在收餐具，周于随手帮她把碗放进洗碗机，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上午林砚生日的事，带着不解，她悄悄问：“李妈，你知道西山兰苑在哪里吗？”

　　李妈听了很讶异，她转过来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地方。”
　　她慢慢和周于解释：“很多旧贵族、老革命家都住那里，人们常说，我们信庭湖苑代表的是新贵，而兰苑里的都是历史。”
　　周于发出一声长叹：“果然不简单。”
　　“原来这么厉害。”
　　李妈摇摇头：“还好，不如以前风光了。”
　　说及此，她忍不住感慨：“我年轻的时候，还没有咱们湖苑。那里就是权势金钱的象征。”
　　“不过这座城最不缺的就是有权有势的人。长江后浪推前浪，新的总会替代旧的。”
　　后面几句话周于听得不是很懂，但有一件事她倒是想通了——怪不得上午她问张诗琪“你说的兰苑”在哪里时，张诗琪的语气突然变得不太友好。
　　像极了以前过年时舅妈给自己买衣服，要强调这衣服有多贵的样子。
　　深知自己对这个圈子尚有很多未知，保险起见，周于继续问：“李妈，我下周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你觉得买什么类型的礼物合适，多少价位合适。”
　　这倒是超出李妈的能力范围了，在周家多年，她虽然见得多也听得多，但终究只是个工薪阶层，哪懂这些。
　　连周于身上的衣服是什么牌子卖多少钱她也是不懂的。
　　所以，她向教育孙子一样教育周于：“价格不重要，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我就经常看见夫人亲自下厨做补品给你爷爷。”
　　这倒是和外公从小教她的一个意思。
　　周于懂了，她不再打扰李妈，开心地上了楼。虽然张诗琪两人看着很难相处，但有人愿意主动和她做朋友，她还是很开心。
　　后来那一个星期，周于每天下午一回家就，钻进卧室编包包。
　　小时候外公家附近住了个彝族老奶奶，以卖少数名族手工用品为生，周于记得后来有公司和她合作，把很多作品推成了高价艺术品。
　　在老奶奶还没去离开的时候，周于有幸和她学过一段时间。
　　亲自给林砚织个特别的包包，够有心意了吧，周于想。
　　为了找材料，她跑了好多商业街，单方面“鸽”了顾惟很多天，每天放学一个人撒腿就溜。虽然她知道顾惟压根不拿她当回事，但她还是有点小小的愧疚。
　　周五那晚，周于在床上焦急地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这时周昱突然敲门进来了，看到她那堆乱七八糟的饰品和五颜六色的线，两眼一亮，很好奇，抢着要看：“你还会做这些。”
　　周于连忙躲开：“别别别，搞乱了就麻烦了。哥，你别碰。”
　　周昱呵了一声：“看看而已。”
　　“原来你每天藏在房间里就是为了做这个，送给谁啊？”
　　说到这个，周于嘴角忍不住向上翘：“新交的朋友，她们请我去过生日。”
　　周昱为她感到开心：“不错，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本来还担心你太害羞，不敢和人说话。那你忙，我走了。”
　　周于顾不上管他，点着头“嗯”着，头一直没抬过。深夜十一点，大功告成，伸伸懒腰疏通筋骨，一眼看到了桌上有张卡，纸条上还备注着密码。

　　知道是周昱留给她的，她把卡好好藏在柜子里，挑了条裙子心满意足地睡下。后天家里还有事，所以准备明天起早一些，写写作业，看看包包还有哪里可以再加工一下。

　　第二天早上，李妈很早就上来叫她，帮周于拉链子的时候，拉得很费劲，周于也一个劲地在喊：“哎呀，好紧。”
　　李妈转到她前面，摸着她的腰，问：“你是不是胖了？”
　　一掐她的肉，肯定地说：“胖了不少。”
　　“啊？”周于没注意过这个问题，毕竟以前的她哪需要担心吃胖这种事情。
　　“你每顿都吃两大碗饭，我想着你在长个子，就没提醒你。再说，平时你都穿校服，我也看不出来。这不，说胖就胖了。”
　　李妈让她把裙子脱了，打开柜子重新选，最后找了一套休闲的给她。
　　现在周于终于知道林臻平时在餐桌上看自己的是什么眼神了——看猪的眼神.......
　　李妈见她拿着裙子一直不说话，笑了笑，安慰她：“青春期，发育更重要，正常。”
　　下午四点，周家司机载着她轻车熟路地找到林砚说的海边别墅，周于下车，慢吞吞走进去，虽然还早，场内已经很热闹。
　　这里的人她都不认识，她直接找到林砚，把礼物盒递给她，站在一边，不知道做什么。因为礼物盒看着很特别，张诗琪忍不住想打开看看，林砚笑笑，问周于介不介意，周于连忙摆手：“有什么好介意的。”
　　张诗琪当着几人的面把包包拿了出来，林砚见了，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和张诗琪对视一眼，张诗琪想笑，不过被林砚用眼神制止了。
　　这微妙的眼神交流周于没看懂，只是干笑着，希望林砚能够喜欢。
　　林砚笑着把包放下，让周于不要拘谨。
　　“随便吃随便玩。”
　　“虽然之前没见过你，但这场上总有你认识的，慢慢找找。”
　　“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
　　林砚很会说话，简单几句就让周于放松了不少。
　　周于心里开心啊，林砚现在在她心中就跟仙女一样，她笑起来，周于的心情都跟着很好。
　　有男生过来搭讪，要加周于好友，那人似乎和张诗琪很熟，一边和周于聊着，一边还和张诗琪打闹着。
　　张诗琪抱着手笑他：“服了你了，我这前脚才刚认识，你后脚就勾搭上了。”
　　周于不敢乱拂对方面子，就加了。
　　那人笑着翻开她朋友圈，开玩笑道：“让我仔细悄悄这位周大美女。”
　　结果第一张照片才点开，就惊呼出一声：“卧槽！”
　　张诗琪瞪了他一眼。
　　那人睁大眼睛看着周于，简单一句话憋成了三段：“你是周昱他妹？”
　　林砚和张诗琪都震惊了，也抬头望过来。
　　周于再次感受到了那组乌龙照片的威力，她笑得有些无奈，深深点头：“是的。”
　　“亲的？”那人问。
　　张诗琪一巴掌拍他头上。
　　“就你废话多。”
　　那人声音放小了，小声嘀咕：“我竟不知道他家里还藏了个妹妹。”
　　张诗琪拿出手机瞥了眼周于的二维码，“来，我们也加个呗。”
　　周于伸出手，加了。
　　她余光注意到林砚不知何时专门去把自己的包包好好收了起来，张诗琪一边打着字改备注一边问林砚：“你和林臻阿姨熟吗？你们都姓林。”
　　听到林臻的名字，周于脑袋一个激灵，认真听着。
　　林砚也拿出手机，摇头说：“见过几次，不熟。”
　　“毕竟是大忙人。”
　　张诗琪看了眼她收起来的包包，啧啧砸嘴，对周于说：“下次我过生日你也得送我。”
　　“林阿姨带出来的审美，让我也恭维一下。”
　　周于笑着答应，心里却怎么都想不通怎么又和林臻扯上关系了。
　　不过更乱的在后面，张诗琪翻着她寡淡的朋友圈，看到顾惟那张的照片时，一巴掌重重拍在周于肩上，尖叫了起来：“操！”
　　全场都看了过来，她竖起大拇指，对周于露出佩服的目光：“你行啊！”
　　“......”
　　周于感到了更深的愧疚，自己就像卖顾惟照片的黄牛，在拿他赚“情”。
　　好在有“分量”的人很多，张诗琪和林砚不一会就走去招待别人了。
　　周于安静地站在人少处，突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她一转身，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陆齐。
　　陆齐率先问出了她心中的话：“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于没有回答，而是第一时间朝四处望了望，她现在十分怀疑林砚是不是把整个年级的人都请来了。
　　陆齐走到她面前站定：“我跟班里同学一起来的，你呢？”
　　周于想了想，也回道：“我也是跟班里同学一起来的。”林砚不就是班里同学么。
　　陆齐噗嗤一笑：“你在二班是吧？”
　　“我看过。”
　　那你还问。
　　周于觉得对自己来说，这个人比顾惟还奇怪。
　　她不喜欢自来熟的人，目的性太强。
　　她走到酒水区，倒果汁，陆齐跟着她，倒了杯红酒，她去拿烤肉，陆齐跟着去拿香肠，她去哪，陆齐就跟到哪。
　　最后，周于实在受不了，暗示他别跟着自己：“你不去找你朋友吗？”
　　陆齐用他那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盯着她的脸，笑道：“我们不就是朋友吗？”
　　如果说顾惟的眼睛没有感情，那陆齐的，就是太有感情，那溢满的专情，如果周于是一般女孩子，肯定已经脸红心跳，认为这个人喜欢自己。
　　而周于只是皱眉，和他划开界限：“我说的是你那个同班同学。”
　　陆齐端着红酒，轻轻嘬了一口，岔开话题：“你对这还挺熟的，看着话少，却适应地比我还快。”
　　周于眉头皱得更深，她不认为这是一句简单的夸奖，如果陆齐初中时真的和她一班过，那他就比谁都更了解过去的自己。
　　没给她乱想的时间，陆齐一把揽过她的肩，带她朝人群走去：“我的好同学，一个中学来的，当然要报团取暖相互帮助啦。”
　　你进我退的推搡让时间过的异常快，一整晚，周于没有认识新的朋友，时间全用来摆脱陆齐了，晚上九点的时候，周于接到司机的电话，于是打了招呼就提前离开。
　　车在海边入高架的地方堵了很长时间，因为司机还要去接同样参加宴会的林臻，周于就让他把自己放在两个地方的岔路口。司机知道周于不是娇气的人，而按时去接林臻，显然比送周于回家重要，所以当真就找了个地方把她放下，扬长而去。
　　晚上十点多的路上，车辆仍多，行人却已渐少。
　　周于慢悠悠走在人行道最里面，整个人放空在乱七八糟的思绪当中，完全没注意到陆齐从海边跟了过来。
　　陆齐盯着前方那单薄的身影，招呼出租车司机停车，立马小跑跟上去。快接近时，反倒来了兴趣，放轻脚步，静静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几百米，脚步时快时慢，直到快拐进另一条小道时，前方周于突然转身，大步往侧边退了几步，做出防卫的动作，对着暗影喊：“谁？”
　　到底是谁跟了几百米还不放手。
　　陆齐痞痞地朝她晃了晃手：“我呀。”
　　认清来人，她松了口气。
　　“你跟着我干嘛？”

　　陆齐笑了笑：“说来你可能不信，想送你回家。”

　　周于相信，再这么纠缠，自己脾气再好也忍不下去，于是她一字一句认真地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下次真的不用了。”
　　稍做停顿，周于嘲讽：“说来你可能不信，你送我回家，反倒让我很害怕。”

　　“哎，小周周。”陆齐上前一步。

　　周于退后一步。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样让我很伤心。”

　　“我就说一句话，说完我就走。”
　　“这句话憋了我很久，憋得我难受。”

　　周于警惕地盯着他，陆齐大步走上前，两人面对面，不足一米时，他说：“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怕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毕竟像你这样好的女孩子——”
　　突然有报数的声音插了进来。
　　“三”
　　“二”
　　“一”
　　被陆齐接二连三的迷惑行为搞得晕头转向的周于，本来正在疯狂思考今晚怎么摆脱这个厚脸皮的人，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似曾相识的经历！
　　周于唰的转头，下意识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顾惟若无其事地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

　　周于看着他笔直清瘦的背影，这人走路，仿佛有航线，十分偏执，绝不偏航。

　　不对，他瞎！
　　而且她听司机说了，好像一到晚上就看不清东西。此时周于脑海里早已把陆齐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她快步追上前，一把拉住他：“等等。”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顺着他嘴角的血迹往下看，周于看到向来纤尘不染的顾大少爷，此刻全身污渍，血迹斑斑。
　　她慌乱地抓紧他，声音里全是担心：“顾惟”。
　　话说到一半的陆齐看着前方的两人，悠悠闭了嘴，他眯起眼，看着那个一直把自己藏得很深女孩面色惊慌地喊着顾惟。

　　而那个叫顾惟的少年，清明平静到可怕的眼神，正定定落在她慌乱的手上。
　　两人仿佛定格成了一幅画。

　　陆齐把玩着手指，对着轻声重复：“顾惟。”
　　“顾惟？”
　　顾惟又是谁？
　　他扯了扯嘴角，自己还真是小瞧了这丫头。
　　不错，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