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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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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于其实知道他在楼下停留了很久。
在窗户边转身的时候,正好收到杨帆和张诗琪的信息,她心里其实有些微微的厌烦,捏着半天没有回,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她分神了很久,最后才定下心来给杨帆回了句不用谢。
倒是张诗琪那里,应付了半天,还在纠缠中,她揪着顾惟的话题不放:“他什么时候去啊?”
“明早就去吧,明天周末。”
周于说:“不清楚,我也做不了主。”
张诗琪也知道和她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夜已深,她忙活一天也困了,不打算再扯下去,挂电话前,为了心安,她又说了一遍:“周于,我一直没亏待你吧,我和林砚不一样。”
“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
周于漫不经心地嗯了着,心思还在窗外那人身上,她还是忍不住,又回头了看眼楼下,想知道顾惟还站着没有。就那一瞥,正好看到顾惟标志性的抬头动作,他抬头看了周于这边,轻描淡写的一眼,仿佛只是出于习惯,那双眼里并没有看进去任何东西,然后他走向了湖边。
周于心里的烦躁突然更甚,她没听清楚张诗琪还说了什么,只记得最后几句:“错的确实是她对吧。”
“你说是不是?”
周于没回答,或者说没听进心里。
得不到附和,张诗琪一下子急了,生怕周于不站在她那边,她带着点逼迫的语气说“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林砚的很多奖都有问题。”
“我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不愿做绝了,她如果愿意低头,我就既往不咎。”
周于心口那股烦躁升到了嗓子眼,开始侵蚀着她的大脑,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开始在失控,她好几次想让张诗琪闭嘴。
张诗琪还在极力佐证着一切都是林砚的错,听出周于的敷衍,清楚自己还需要周于这个朋友,她没有逼得太紧,说:“这事我也不打算拉你下水,我说过,我不是那种人,对林砚是,对你也是。”
“但有一点,你也知道这事是林砚的错,你也看清楚她这个人了。”
“以后就不要和她来往了。”
“你和她说一声,对她很失望,把她好友删了。”
周于嗯了一声,两人挂了电话。
她站着犹豫了一会,然后披了件外衣准备下楼,结果还没到二楼,张诗琪又打过来,周于逼自己心平气和地接过。
“你删了没有。”
周于:“没有。”
张诗琪的好言好语似乎到了极限,她大声质问:“为什么还没有。”
后方门锁声响起,周于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一句沉沉的“在这做什么?”
周昱打量了周于一眼,又问:“你要去哪?”
他站在书房门口,关门的手还搭在门把上。
与此同时,那边张诗琪声音更大了:“你知道吗!你现在和之前的林砚一摸一样。”
“明确点态度会死吗?你要是还想和她玩你就直说啊,每天搞得我像个傻逼一样跟你逼/逼/逼,你什么都不说。”
周于觉得自己要炸了,周昱压迫性的眼神还在等她回话,张诗琪发神经一样闹得越来越厉害,她知道自己该立马冷静下来,找个两全其美的借口,把两人同时打发了,但偏偏越着急,她脑海里越是一片混沌,越是想起顾惟那张脸,最后周于彻底冷静不下去了,她沉着眼,没理周昱,转身上楼,同时语气不耐地对张诗琪说:“关我什么事。”
“我又不是闲得慌。”
张诗琪低声骂了一句,她没听清是什么,电话就被挂了。
周于把手机解气地丢到床上,胳膊肘虚虚支着墙站着,世界突然清静,她松了口气,看着黑夜发起呆来。
话既出口,便无法挽回。她知道张诗琪应该是真生气了。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两人之间那种一直若即若离、勉强维持、故作亲近却擦不起花火的友情,说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怎么说呢,她没后悔,有点遗憾,但也觉得解放。
她本来就不是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之人,她心中的友情是平淡的,细水流长的,点到为止的,太过轰轰烈烈要死要活的,她受不住。
其实周于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冷漠的让自己都讨厌,她从没有走向谁的热情,她对世俗的共鸣和共情,总是短的可怜,她心中的那杆秤,总是拎得很清。
她帮过魏欣意,是因为拉帮结派产生了负罪感,今晚帮杨帆,则是对她一直以来帮助的答谢。
该不该道句歉呢,她想,心中掂量着——简单的示弱就能平息接下来可能的狂风暴雨,还是划算的,她经不起张诗琪的折腾。
她找回手机,在打“对不起,我刚刚有点事,情绪激动了”这句话时,又想到了自己刚刚对自己的形容,那什么——心中那杆秤,总是拎的很清。
她无声笑了笑,有点自嘲。
不过信息没有发出去,张诗琪把她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周于看着弹出的提示信息,半响没动作,眼里反射着屏幕的光,她又笑了笑,那就这样吧。
她似乎体会到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当问题交织乱到某种地步,再做什么也就没了顾虑和考量。
于是周于拨通了顾惟的电话,此时顾惟刚从湖边离开,他没看来电显示,轻飘飘“喂”了一声,声音就融在徐徐微风里。
听着那清淡的嗓音,她突然觉得心旷神怡,头脑清醒了不少,她简洁明了地说:“明天早上八点,我去找你补习。”
“期末要到了,我们得抓紧。”
对面轻笑了声,没有立马回答,顾惟持着手机悠悠走着,周于通过手机可以数出他走了十一步,然后他说行。
那句含着鼻音的“行”,直直传到她心里,就像一个开关,告诉她那颗悬着的心可以落下了。
她往床上一个仰躺,身体砸下去的时候,想到的是顾惟笑时那双眼,有时发亮,有时空寂,有时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她其实可能比他自己,都能更快的反应过来,他的每次笑用了几分真心。
比如今晚他松开自己时,那不达眼底的一笑,她看出了他动作上的不舍和留恋,同时也看出了那双眼里的释然,就像跳跃的微弱火苗,在慢慢熄灭,是缓慢而又安心的熄灭,时间到了,时机到了,该落下了。
太被动了,周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窗口吹来一阵风,吹得她脸上凉滋滋的,她不悦地睁眼,原来是手机响把她吵醒了。
迷糊中她抓了一把发起身,趿起拖鞋拿手机,接通键才按下,对面就挂了。
有病啊......周于眯着还没适应阳光的眼,看了一眼,是顾惟。
而且,十点了.......
这怎么就十点了!她飞奔去洗漱,抓起昨晚准备的教材就跑过去。
规规矩矩低着头进入顾家客厅,上楼,顾惟就在二楼笑眯眯俯视着她,双手撑着木质栏,身上睡衣还没换,纽扣松到第二颗,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
“哟,看来今天得补到晚上八点了。”
周于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随意。
知道他在笑自己起的晚,她仰头和他对视,轻轻瞪了他一眼。
小丫头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个角度看下去,那瞪更像娇嗔,顾惟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他翻了个身,从手撑木栏的姿势换成了背倚斜靠,看她板着脸从眼前擦过,先进了屋。
窗帘是开着的,周于愣了愣,回头看他。
顾惟懒懒站直身子,进屋关上门,手掌抬起,轻拍了下她后脑勺:“开始吧。”
声音里还带着点哈欠。
他以前不是没这种懒懒散散的样子,只是那种感觉更像太过无聊造成的闲,而此刻,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懒,周于觉得他接下来就是坐下去,单手撑桌,斜低着头,百无聊赖开始看书。
然后顾惟真坐下了,一些列动作行云流水,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不过周于的心思在窗帘上,她看着外面排排摇曳的银杏说:“这样多舒服。”
“帮你改个习惯真不容易。”
顾惟微偏目光,随着她看过去,房间采光很好,照得房间有些温馨。
他笑:“没什么东西是改不了的。”
周于不置可否,又欣赏了几眼风景,也准备看书,这时顾惟却收起支着下巴的手站了起来,忽然说:“别动。”
周于微折身子的动作吓得卡在一半:“怎么了?”
顾惟微笑着走出去,留下她一脸莫名其妙。
过了会,他抬着个画架和一堆颜料进来,东西放在门口,他盯着窗口打量了半响,最后挑了个满意的位置,搬了个椅子,对周于说:“坐下。”
周于看出来了,他就没想学习。画就画吧,她很识趣地配合他,安安静静坐下,把手交叠在腹前,找好颔首的角度,拿起一抹精心练习过的微笑,问他:“可以吗?”
顾惟在低头调颜料,“嗯”了一声。
这是什么敷衍的态度,自己可是在给你做模特,你看都不看一眼,周于有些不满:“你看了吗?”
顾惟依旧没有抬头,但听出了她的怨气,他含着笑音说:“你随便坐就好,你的样子不用看也在我心里。”
这话还真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造成误会。
她的嘴角因为被刻意压着有些不自然,耳根子红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照的。
周于抿了抿唇,小声嘀咕:“那还让我坐着干嘛。”
调好了,顾惟抬头,宽大的衣领因为没扣两颗纽扣太过宽松,随着他刚刚弯腰的动作露处他大块皮肤,顾惟随手正了正衣领,端坐起来,开始仔细打量周于。
空气有些若有若无的暧昧,不过更多的是宁静和温馨,就仿佛昨天的一切、外面的世界都被这间房隔离开来,只剩下她和他,周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已经成了那个能让自己心安的人,比家人还让她放心。
阳光中,纱帘飘到她身上,附在她洁白的脖颈,回落时吸走了她很多发丝,她那张脸浸在光线中,飞飞扬扬的浮尘里,总觉得不真实,顾惟看着她,一直没说话,周于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问:“怎么了?”
突然他放下手中的画笔起身,走到她面前,手绕到她后脑勺上,周于被迫微微扬起,接受他的俯视,更不解:“角度不行吗?”
这个视线下她能清晰地看到顾惟喉结滚了滚,然后他笑着说:“有个灵感,就是怕你不愿意。”
周于从他手里绕出来,几乎没有犹豫:“你说,我正好也来了兴趣。”
顾惟站直,指着床,对她说:“上去那里。”
周于看过去,愣了愣,他拉她起身,指引她坐下,把刚刚那把椅子推到边上,回来俯身去脱她鞋子。
周于反应过来,连忙拦住他的手:“干嘛。”
顾惟动作没停,把她纤细莹白的脚踝捏在手里,放上床,周于只顾拉自己裙底,没时间和他争。
小姑娘的脚白白嫩嫩的,盈盈一握,摸起来倒是很特别的感觉,顾惟这算是理解了诗词里的那些风流话。
果真是温香软玉。
他低低笑了笑,试图挥走脑海里越发荒唐的东西。
听着那笑声,脚一碰到床,周于立马缩起身子,倒也没矫情,只是问:“然后呢?”
顾惟放了她,又看了她几秒,最后笑而不语,给她丢了本书,就回到画架前,拿起笔。
周于领悟过来,拾起书,姿势没有太大改变,只是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平衡点,稳稳靠住,她理了理头发,使之垂散在两边,书间。
他的床被太阳一晒,躺在上面很暖和,让她想到了昨晚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到的体/温,周于静静地呼吸着,那属于他的清凉气息。
顾惟做事的时候很认真,认真的时候,谁也插/不/进他的世界里,要不是私下的相处,单看他在学校那副样子,她也绝对会认为他玩世不恭。
此时他微抿着嘴,轻眯着眼,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像在看艺术品,眼里有尺,衡量着每次落笔的分寸,毫无杂念。
周于也低下头看起书。
时间和阳光一样,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过了很久,久到她肩膀发酸时,终于听到他满意地笑了一声。
画好了,顾惟放下笔,他定定欣赏着。
“画好了?”
周于迫不及待地下床,鞋子都没穿,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人画油画,画的还是她自己。
顾惟给她让了位子:“水平一般,不要介意。”
周于看到画里女子香肩半露的时候,怔了怔,那含笑低眉的样子确实很像她,但......她瞅了眼自己的裙子,没露肩啊。
偏偏画还有点朦胧,无形中衬出几分香艳旖旎之感。
是好看的,只是看得她有点不好意思。
顾惟帮她把鞋拿了过来,周于怕他又乱来,主动接过:“谢谢,给我吧。”
顾惟递给她,手插入睡裤口袋里,站在她身侧,淡淡笑着。
周于说:“画的挺好的,很不一般了。”
“只是——”
“只是什么?”顾惟心知肚明,还是故意逗她。
周于突然不好意思说下去,搞得她心思不纯一样,她随口找了个点咕哝着:“我没靠得那么朝外,你把床里面空出那么大个地方来,怪怪的。”
顾惟笑意更深了,收着东西,顾左右而言他:“我主修的是水墨画,以后给你画一副你喜欢的。”
周于觉得今天的顾惟异常好说话,像脱了壳一样,脾气软软的,你给他扎上一刀,他可能也只会笑着说上句:“还挺疼的。”
她突然没了开玩笑的心情。
看了下时间,快十二点了,今天只有林臻在家,现在还没回去,李阿姨应该不会准备自己的午餐。刚刚顾家阿姨送了吃的上来,周于想,那就直接在这吃吧。
顾惟终于舍得进卫生间换了一身衣服,他整理好衣领出来,两人就坐在外间的小桌上,开始用餐。
她从没到楼下餐厅过,在顾家一直都有人掐点送东西上来。不过周于见花园连通厨房的阳台上有个木桌,上面摆着花,比餐厅长桌上的还鲜艳。不知道顾惟平日是不是就在那吃饭的,如果是的话,周于皱眉,还真挺冷清的。
家里没个女主人果然不一样。
林臻就算自己不吃,每天都会准时坐在餐桌上陪家人。以前在舅妈家跟不用说,吃饭是一天大事,一家人就算骂骂咧咧也会整整齐齐的。
而他......
顾惟看了眼手机,正值高考成绩公布,十条消息有五条是和高考有关的,他突然看向她,问:“你以后想学什么。”
她的学习态度太认真了,导致他以为她有什么一定要去做的事,和他一样。
“啊?”周于错愕。
今天吃的很简单,两碗面,顾惟让做的。他说话时,她刚挑起几丝面,又放下。
她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说::“我也不清楚,可能法律吧。”
顾惟笑了,笑得不太客气:“那你读理科做什么。”
周于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以前杨帆就这样问她的:“想学法律读文科不是更适合吗?”
倒也不是学科偏见,而是无论报志愿还是知识储备来看,读文都更占优势。
周于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心里感到窘迫。以前她觉得在这个年纪没想清楚要做什么是很正常的事情,先把高考考好才是最重要的,可到了外附她发现不是这样的,大家对未来都很明确,虽然会不断调整,但还是明确的,明确到清楚地规划着每个阶段要做什么。就连对学习不上心的张诗琪也曾告诉过她,自己要读top商科,然后去投行玩几年,或直接进自家公司。
而她,不懂。
她甚至不知道很多大家耳熟能详的专业学的是什么,未来又要做什么。她只对周昱学的法律有所了解。
所以周于没敢看顾惟,低低说了句:“读理科是因为,我文科相对不好。”
“至于学什么,我还需要时间考虑。”
顾惟看出了她无处遁形的尴尬,本来想讨论一下她的学习,见她如此,就没提,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靠在椅子上:“是因为周昱吗?”
他笑:“想学法律。”
周于点头,算是下了台阶。
“喜欢的话,确实挺好的。”顾惟站起来。
“你邮箱多少?”
想跟上他的思路真的很难,周于也没想琢磨透他的每句话,直接报了邮箱。
顾惟点点头,拿起电脑鼓捣起来。
下午学得还算认真,晚上周川他们要回来,两人结束得比较早。
周于平时不用邮件,因为顾惟的一句话,她回去专门在手机里下了个比较好用的邮箱app,登陆后,趴在床上反复翻了好几遍有没有新邮件。
然而,没有。
她刷新了很多次,刷到后面都开始失望了。她以为他当时拿着电脑在给她发东西,她还好奇了一下午。
李妈打她电话喊她下楼,原来是陈家又过来聚餐,让周于去搭几句话。老人经历的多,总是考虑得很周到。
她立马下楼。
才进客厅,就见陈父端着杯茶在那摇头。
“听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但还是没见着人。”
“复杂程度非你我能想象。”
一看周川的表情,周于就能猜到是在说顾惟父亲的事。她想起昨晚那两个她不认识的男生的对话。
当时王印让顾惟站住,一片嘈杂中,她听到边上两个男生在交头接耳:“早上听我爸打电话听到的,那边已经把顾惟他爹放了,那边才放,人就被上面接走了。”
“这事怎么定,就今天的事。”
“明天能见着人,那就是过了。”
“事情还没个结果,我们先别插手,让王印自己出面。”
“毕竟,要是他爹真安然无恙了,可就没法收场了。”
另外那人赞同地点头。
周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顾惟每天跟个无事人一样,搞得她也不当回事。
突然,手机响了,她设的提醒铃声有点大。
客厅正好陷入沉默,几位大人吓了一跳,都朝她看过来,周川厉声呵斥:“一声不响站后面做什么,要坐就赶紧坐。”
周于赶紧坐下,掏出手机悄悄看,是新邮件。
开头是GuWei,她知道是他发的。
周于抿着笑意点开,内容一贯的简洁明了,先是附了一串网址,下面附了使用方法。
没字了,周于继续往下看。
有个文档附件。
她打开,首先跳入眼帘的是一段话:接下来会暂时见不到我,这是我看你作业写的总结,本人这么懒,难得写点东西,自然得让人欣赏欣赏。如果觉得写得不错,请周小姐不要吝啬你的夸奖。
......周于无声笑了笑。
也不知是笑他的语气,还是在欣慰。
话锋突然正经:期末将近,祝取得好成绩。
她眼皮忽然跳得厉害,抬了抬眼,见没人在看自己,又打开文档往下翻,才看了一页,她就顿住了。
如何形容呢,百感交集。
只需看一页,她就解开了这段时间的所有疑惑。
为什么每次考试他都能坐在自己后面,为什么所有人都笃定他就是那个竞赛满分的无名人士,为什么李妈当初感慨:“当年这小区的人,谁没听过他的大名。”
“可惜啊,这人聪明过头,就容易走向极端。”
整本笔记,处处直指她的知识盲点,言必有中、刀刀见血。
手机从她手中一点点滑落,在快掉下去的时候,被她及时抓住,她呼吸急促地眨着眼,快步走到厨房。
这世上竟然有人,单看一个人的作业就能把她摸了个底,并且在考场上凭着这种了解,考出几乎一样的成绩。
这得是有多敏锐又聪明。
她知道他以前很厉害,也能感受到他现在很聪明,但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果真,和他有关的一切,虽然扑朔迷离,但却真实存在,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周于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最后点进网址,按他的注释登上去,非常简洁干净的网站,和他那双眼睛一样,非黑即白。
白底黑字,工工整整,再没半点修饰。
周于眯眼看,点开那个“To Your World”后,网页立刻跳出排排分类,看着上面的中文、英文、各种文选项,她点了第一个英文,她英语算不上精通,随眼一扫,只看懂了第一排的##C++##和不远处的A Brief History Of Time,周于明白了,这应该是他自己建立的电子书库。
心里升起一股佩服,她退出英文区,又点进中文区。
分类更细了,中文区按专业又排了一次目录,而第一排第一个选项是:法律。
第二个:物理。
紧接着医学、化学、生物、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经济学等等,她听过的到没听过的,什么都有。
周于的指腹卡在法律那里,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很多东西不用明说,她就能懂。
她笑了笑,逐个点着,每个专栏第一本都是学科入门介绍,只需要翻翻序言,她就能知道这个专业在做什么。
周于吸了吸鼻子,突然有点泛酸。
他怎么突然开窍了,这么会照顾人了,这个混蛋。
臭混蛋。
顾惟这个混蛋,他从没说过喜欢她,从来都是不按常理直接行动,没有半点少年人该有的含蓄和心意,就像个霸道的小朋友,想吃糖从来不说,都是直接伸手抓,抓不到就抢。
抢不到也很冷静,像头猎豹紧紧盯着你,盯得你发慌。
她懊恼过,为什么不能花点时间去磨合、相处,等着水到渠成,等着她做好准备。
也气愤过,觉得他不认真。
可是还有一些东西,藏在她心里,不为人知。
比如她从来没有推开过他,始终相信他。
她做梦都想摆脱那些禁锢着她的框框条条,而连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是,她做梦都在拉着他跑,一起跑,跑到足够高的地方,长成足够强的模样。
他那双眼太空、太虚,太死寂,除了自己的影子,一无所有,所以她想,只有自己一直往前,才能带着他,鲜活起来,所以她不能停。
百般心绪,拧成结,但只要关乎顾惟,她发现自己就能很冷静,比如此刻冷静地拨通他电话,准备问问出了什么事。
虽然她也清楚出了什么事——他爸爸。
嘟,嘟,嘟,嘟。
女声响起,无人接通。
周于开始紧张了,再次拨通,还是没人接。
她又打了一遍,这次直接关机。
周于猛的抬脚朝外走,才到门口,就被周昱叫住:“你要去哪?马上就吃饭了。”
周于顿了顿,没理他,继续向外跑去,她跑到顾家,大门紧闭,于是直接敲门,她从没这么莽撞过。
唯一的女佣开了门,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说:“周小姐,没人在家,你不能进来。”
“你知道顾惟会什么时候回来吗?”
女佣面无表情地摇头:“不清楚。”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能说。”
“他去找顾叔叔吗?”
“不知道。”
“他一个人吗?”
“不了解。”
天应该是暗了下来,不然为什么她眼睛开始变模糊,看不清东西,胸口像抑满乌云,堵得慌。
周于深深吐了口气,此时周昱走了过来,站在路口,沉着声音对她说;“回来。”
周于又吐了口气,抬头对女佣笑了笑:“行。”
“打扰了。”
她就说,遇上顾惟的事,自己总能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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