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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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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公主寝殿内。
裴秋月进门朝下人们使了个眼色,宫女们低头领命,静悄悄地出了门。裴秋月亲手关上大门,而后朝内室走去。
公主正站在窗边,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白茫茫的一片立于天地之间,苍茫又单调。
桌上公文凌乱不已,被她摆成了旁人看不懂的顺序,也可能只是发泄之后的成果。
裴秋月走近时才发现地上也散落着几张画像。
定睛一看,裴秋月也不由失笑。
那是几张青年才俊图,无一例外皆是相貌堂堂、家世不俗,当中甚至还有她的弟弟,裴府的三公子。
她那弟弟被宠坏了,没什么大才,时常被长辈责骂不学无术,非要说优点也不过就是心性不坏,且对皇室忠心耿耿。
这一看就是老皇帝对公主择偶标准的最低底线了。
——家世要好,能够帮扶着公主,但为人不能有太多心眼和野心,免得公主日后压不住他。
老皇帝对唯一的女儿用心良苦,除了渐渐交权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公主的终身大事了。
公主今年十九,放在寻常人家早就成婚生子了。
早年老皇帝身体还好时,觉得谁都配不上女儿,胆敢求亲的通通挡下来,公主也乐得清闲自在。
但随着他身体每况愈下,也开始担忧公主年轻,独自一人挡不下朝堂上的明枪暗箭,特许了裴府二小姐入宫随侍公主身边,也开始张罗起公主的婚事。
可惜公主唯独对此不甚领情。
以前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耐着性子听听旁人的意见,甚至愿意屈尊见一面,但近来别说见人,就连听到名字都会觉得不耐烦。
老皇帝长期卧床,其他人就更不敢在公主面前提了。
裴秋月俯身捡起地上的画像,只见到处都是随手揉成的褶皱和裂痕,还沾着不少墨迹,像是被当成废纸随手打了些看不懂的草稿。
公主转过头来看她:“什么事?”
“神殿的人来了,说圣女今日会亲自登门道歉,公主要见见吗?”
“不见。”公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裴秋月想也是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稍稍思索片刻,便接道:“那我去应付两句,让她回去吧。”
公主点点头,不置可否。
裴秋月收拾好画像,正要放回到桌上,余光瞥见公主厌烦的脸色,不由微顿,好奇地多嘴问了一句:“难不成公主是有心上人了?”
否则何至于泄愤似的对待这些画像?
裴秋月咽下后半句话,自己稍一思索又觉得不大可能。
公主偶尔也有少年心性和不大成熟的地方,但通常情绪不显,对人对事有些异于常人的寡淡,很难想象她陷入一段爱恋之中的样子。
但公主停顿片刻,竟点了头:“有了。”
裴秋月一惊,正待追问下去,就听得外面有宫女来报,说圣女大人到了。
公主皱起眉,面上的嫌恶不加掩饰。
裴秋月内心暗叹了一声,将话题放在这里暂且打住,放下画像,先去处理那位圣女相关的琐事了。
待会儿或许可以先问问圣女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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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暮雨被宫女引进会客的偏殿。
宫女递上茶水,请她稍待片刻,先前去禀报公主了。
萧暮雨初来乍到,也不懂什么规矩,只静默地点头应下,两手揣在袖子里,捏紧掌中的小瓷瓶,有些坐立难安。
这次她是来执行国师给她的“任务”的。
虽说早死晚死都得死,但晚死总比早死好。
更何况当时萧暮雨跟死人似的躺在床上,根本没有拒绝的选项可选。
不过萧暮雨也不是完全没筹码,虽说剧情细节记不太清楚,但知道人物属性就是她的优势之一了。
老国师就是个手狠心黑还没有度量的纯种反派,以活下去为前提,跟着他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相较之下,公主虽然性格冷漠,也不喜欢原身,但起码不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阴险小人,基本的度量还是有的。
稍一思索,萧暮雨便打定主意趁机找公主投诚来了。
也不知老国师是太自信,还是这类纯种反派的通病,他在神殿之中密谋搞事的时候从来不避讳着原身,还时常主动暴露计划细节,于是原身记忆里便留下了大批的罪证。
前期公主跟老国师斗的时候,正是缺少了这些证据和细节,而吃了不少闷亏。
如今萧暮雨带着这么一份“大礼”来,她不信公主一点都不心动。
——不过前提是能见到公主,并安全活到她把话全部说完。
听到宫女回报说公主有要事在身,不能见客的时候,萧暮雨的心沉了下去。
怕什么来什么。
萧暮雨有些不解,为何公主如此厌恶自己。
明明无论是原本的剧情里,还是原身的记忆之中,她和公主都没有太多交集,理应不至于得罪至此。
难不成是她穿越的时候觉醒了什么“看一眼就会被讨厌”的奇葩异能吗。
正想着,裴秋月从外面走了进来。
寒暄了几句之后,裴秋月在一旁坐下来,大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因为不想跟神殿彻底撕破脸,公主不高兴见人,裴秋月就得替她说几句软话。
这是其一,其二是裴秋月自己也感到好奇,不知道这位圣女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惹得公主表露如此鲜明的厌恶。
她一边温声安抚着萧暮雨,一边打量着她。
许是大病初愈,脸色尤为苍白,更显得柔软脆弱,乍一眼看过去毫无攻击性,只会惹人怜惜。
——无怪乎有人在背后骂她狐狸精之类的话,有时候长得太漂亮也是一种罪过了。
萧暮雨也在打量着裴秋月,还是光明正大地打量。
她觉得裴秋月脸生,但对这道温柔的声音印象深刻。
“你就是上次替我说话的那个大好人啊。”萧暮雨说道,“你是裴秋月吗?”
裴秋月听着这直白的形容一滞,然后轻笑了一下:“圣女大人竟然认得我吗。”
“当然。将军府的二小姐么,公主殿下的……咳咳,好朋友。有所耳闻有所耳闻。”
萧暮雨对“裴秋月”这个人物还有些印象。
裴秋月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一言一行皆是温婉柔顺,行事相对保守,低调不惹人注意,但是做事细致周全,面面俱到,恰好与冷漠果决的公主互补,一直在暗中辅佐公主,忠心耿耿,算是公主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再换句话说,就是这个人可信。
萧暮雨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热切了几分,指尖摩挲着瓷瓶,想着跟裴秋月说也一样。
而且裴秋月还不会一言不合就叫人把她拖下去砍了。
裴秋月眸色却渐渐沉郁了一些,没有之前那样的柔软,只侧着身不轻不重地接了一句:“是么,没想到我也有了这样大的名声。”
萧暮雨迟疑片刻,掏出了瓶子:“二小姐,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关于——”
“国师”二字未能出口,萧暮雨只觉心口一痛。
像是猝不及防被数把利刃扎进心脏,痛得她眼前一黑,就往地上栽去。
“啪嗒——”
手一软,小瓷瓶就往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道。
“圣女大人!”裴秋月被吓了一跳,不由惊叫了一声,“你怎么了?”
萧暮雨听不清声音,自然也不能回应。
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耳膜,她下意识咬牙止住痛呼声,毫无章法地咬破了舌头,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口腔里。
心口处的剧痛之后就是烫,烫得像是要烧起来,却反而缓解了疼痛。
见倒在地上的人满脸痛苦不似作伪,裴秋月定了定神,冷静下来,连忙叫了人来。
“来人!快去叫沈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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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热闹起来。
许是那位空有皮囊的圣女又作了什么妖。
公主心情不佳,也不愿去理会,那些琐碎的小事自有裴秋月给她处理妥当。
然而一想到那位圣女的脸——
公主搁下笔,看着画纸上相似的眉眼,不由一阵烦躁。
那个冗长又缥缈的梦境结束许久,她却至今难以忘怀。
既不敢将之完全当做事实,又无法彻底忘之脑后。
尤其是在见到那位圣女大人的脸之后。
梦里的女人同样是一张昳丽到近乎妖艳的脸,却全然不是圣女那般的光鲜亮丽。
满身的血污是常态,伤口狰狞血肉模糊也常能见到。
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便不讲究干净漂亮与否了。
但那一双眼,还是漂亮得惊人,即便在刀或者怪物獠牙落下来的前一刻,那双眼里也永远亮着光,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将那些阴暗的污泥烧得一干二净。
公主初时不懂那双眼底的光带着的是什么东西,后来她独坐在梦中的风雪里琢磨许久,慢慢明白了,那是生命的活力。
渴望生,永不放弃活着的希望,却还能在那个秩序崩坏的世界之中保持自我。
她是那场梦境之中变化最小的人,仅有的变化不过是外表上的——衣物或者皮肤上沾染的尘埃与伤痕,她从不沉溺于痛苦愤懑的情绪之中。
初时公主觉得她像岩壁上的野草,生命力顽强,后来觉得像松柏,坚韧到可怕。
最后她又改变了想法——
那个人,是太阳本身,让注视着她的人的心也跟着灼热起来。
梦醒之后,公主仍将她埋于心底,做那道照亮她的光。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才偶尔惊觉,自己想要的或许不仅有如此。
然后她就见到了那位传闻中美貌无双的圣女大人。
美是美,但就像精雕细琢的瓷器,唯独不像个活生生的人。
更何况还有一副歹毒的心肠……
公主皱了皱眉,将画纸小心翼翼地收好,听到外面的动静也不准备理会。
正准备回去小憩片刻,裴秋月就神色匆匆地推门进来。
“公主!请您去救救圣女大人!”
见公主无动于衷,裴秋月顾不得规矩,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低声道:“决不能让她死在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