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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打算 ...


  •   体弱多病,久居深宫,对于民间的那些事耶律雪是听的多,见得少。这些普通但在宫里少见的玩意儿,旁人万万不敢私自拿进来送到她面前。

      她泡在药罐子里,守着无尽的宫墙,吃的穿的用的那样不是精挑细选?也只有戎霜大大咧咧,没有宫人那种小心翼翼的心思。

      吃着戎霜从宫外带回来的吃食,每一样浅尝辄止,耶律雪的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倒不是说戎霜带进来的东西比得上宫里的膳食,更多的是那种新鲜感,打破耶律雪原有的认知,带给她不一样的体验。

      戎霜开了一坛酒,淡淡的酒香里还有若有似无的花香。这是她从小巷子里买的梨花白,酒香浓郁,口感软绵,回味甘甜,不如天元宗附近的酒辛辣,有种女儿家的柔软。

      戎霜惯饮烈酒,这种还是第一次,她喝的很慢,屈膝靠坐在窗边,头微仰,视线越过大开的窗户看向天际。

      晴空万里如洗,碧色天成,厚厚的云层凝聚堆积,像是排排错落有致的白色仙宫。

      从大雪到晴空,她到幽都已有半月余,离开师门更是长达一月,也不知道她师父有没有念叨她。

      少了她这个勤奋的扫塔人,锁妖塔的那些妖怪也少了有人闲聊的乐趣。虽然多数时候是她在叨唠,那些妖怪被迫听闻。

      一坛梨花白很快见底,戎霜又开了一坛。

      耶律雪抬眸看过来,见她一个人也喝的兴致高昂,犹豫了一下问道:“酒还有吗?”

      “你要来点?”戎霜回头,手上的酒毫不犹豫地递出去:“就剩这一坛了,给你。”

      酒是刚刚打开的,戎霜还没有喝,耶律雪要她也不吝啬。

      耶律雪没有像她那般豪放畅饮,她找来合适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三杯,剩下的还给戎霜。

      “幽都的酒柔和,就像这晴空里的云朵,让人觉得舒适,有种想要躺上去休憩的冲动。将来要是有机会,我请太子殿下见识见识我们天元宗的酒。辛辣但畅快,回味绵长,让人欲罢不能。”

      戎霜拿回酒坛子,惬意地眯起眼,嘴里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她声音透彻,哼着调子时有种空灵感。

      耶律雪侧耳聆听,只是几个简单的调子,戎霜应该记得不熟,偶尔还会忘记,哼的断断续续,破碎又和谐。

      “这是什么曲子?”耶律雪好奇地问道。

      戎霜垂眸看向她,嘴角带着笑意,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不自觉地就会了。”

      放松的时候戎霜的脑海里就会冒出一些零散的记忆,没有前因后果,片段似的,就是想要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都困难。她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习以为常,偶尔还会跟着这断裂的记忆学一些不会的东西。

      耶律雪觉得这调子好听,遗憾没有完整的曲子,她试着跟着戎霜哼两句,熟悉感油然而生。

      她的意识被拉远,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浮现在脑海里,一席红衣,玉冠飘带,慵懒地席地而坐,用木著轻敲盛水的酒碗,嘴唇微张,似也在哼着调子。

      耶律雪看不清她的面容,听不清她的声音,只觉得被吸引了目光。她努力地想要让记忆更深刻,耳边就传来一阵嘈杂声,脑海里的景象远去,似飞花被风吹散,什么也没留下。

      耶律雪回神,原来是花虞见过武帝回来,想要再看一眼耶律雪就出宫,没想到撞见耶律雪在和戎霜喝酒。

      “她是太子殿下,千金之躯,你怎敢用这些东西来糊弄她?”花虞看见桌上戎霜带进来的吃食和物件,眉心狂跳,火气上涌,怒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活下来,什么都不挑剔吗?”

      花虞的怒火直冲戎霜而去,若非顾忌是在耶律雪面前,她出口的话恐怕会更难听。

      戎霜莫名挨了一顿训斥,她只觉得好笑,道:“这些东西怎么了?就算是太子殿下平日所用所食,不也是来自民间?只不过是蒸煮的方式不同,本质还是可以入口的食物。国师大人如此生气,难不成太子殿下平日是吸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

      “强词夺理,她身体羸弱,常年服药,入口之物都要经过挑选,你敢保证你拿回来的这些东西对她没有危害吗?”花虞怒火未消,甚至因为戎霜的话燃的更旺。

      她厌恶戎霜这吊儿郎当的态度,不懂尊卑,不知高贵和低贱的区别。

      戎霜喝着酒,笑道:“我能!别说是这小小的吃食,就是魑魅魍魉成千上万,我也能让她安然无恙。我知道国师是关心太子殿下的安危,但这步步紧逼的态度未免过于压迫,反倒让人感到窒息。”

      戎霜把国师对她的恶意都归根在保护耶律雪这件事上,也很能理解国师那种回来后发现耶律雪身边多了别人的心情。就像是自己珍视的东西被人抢去,无论是谁,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好受。

      但理解不代表妥协和软弱,花虞的咄咄逼人让戎霜感到不适,她让步是不想耶律雪夹在中间难堪,而不是花虞可以得寸进尺。

      许是被戎霜的态度震慑到,花虞目光闪烁,沉默了一会儿才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强也有人比你更强,你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你拿什么来保证可以让她永远安然无恙?”

      花虞这话诛心,戎霜感到绷纱缠/绕的脖子有些刺痛,她不适地眨了眨眼。

      她和耶律雪萍水相逢,两个人的关系远远比不上耶律雪和花虞。而且她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属实犯不上如此真情实感。

      可奇怪的是面对花虞的态度,她就是不想退步。缓过脖子上的那股不适,戎霜笑容不变,道:“殿下许我东宫一座,我这个人实在,既然接受了她的报酬就不会马虎,哪怕是以命相博。”

      花虞一愣,东宫二字沉甸甸地落在心头,她被砸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回神后只剩咬牙切齿的憎恨:“戎霜!”

      戎霜无所谓地看着她,淡定地喝酒。

      花虞还想在说什么,耶律雪把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那突兀刺耳的声音让花虞瞬间惊醒。

      耶律雪回味着杯梨花白的味道,面带笑意地看着花虞,道:“国师大人,本宫觉得偶尔尝试一点新鲜的事物也挺好,你又何必如此生气?这梨花白入口浓香,饮一杯否?”

      耶律雪的笑意不达眼底,眸中冷光如刃,她的话说的和气,却没有把酒递给花虞的意思。

      花虞见状就知道自己惹她不快,心里有些憋屈。她沉默垂首,一遍遍压下心头的怒意,低声道:“千机阁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我不懂酒,就不打搅殿下雅兴了。”

      “你日理万机,果敢决断,而酒会消沉意志,让人头脑不清,确实是不太适合。”耶律雪见花虞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想她太难堪,道:“正好前些日子父皇派人给我送来的雪山雾峰还有一份,我等下让人取了给你送去。”

      雪山雾峰是下面的人敬献的茶,只有冬季才能产出少量,宫里的库存也不多。耶律雪不好茶,只有花虞到访才拿出来用,她嘴上说着派人给花虞送去,也是暗示花虞该消消火气,这些日子就不用来了。

      花虞面色难看,她张了张嘴,看了戎霜一眼,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是她太心急了,看见戎霜就方寸大乱,好好的棋局走的乱七八糟。

      打发走了花虞,耶律雪的好心情也被破坏的一干二净。她歉意地看向戎霜,手里的东西完全失了味道。

      花虞的小心谨慎提醒了她,她这个样子是没有资格任性而为。皇宫是保护她的结界,也是囚禁她的牢笼。

      天下妖邪诛不尽,只要她走出去,麻烦就会接踵而来。

      “你不高兴,你生气了吗?”戎霜看见耶律雪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迷下去,宽慰道:“这种事不值得生气啦!”

      耶律雪抬眸,戎霜笑容满面,一点也不受花虞的影响,甚至还在帮花虞说话:“也是我考虑不周,我想把外面的世界带给你,却忽略了对你的影响。你魂轻不稳,欢乐也会变成毒/药。”

      “所以我就该被一直困在这里吗?”耶律雪苦笑道:“你从天元宗而来,翻山越岭,你眼中的雍朝是什么样子?”

      耶律雪困惑地思索道:“我也说不明白,你要是好奇就走出去看看。虽然你是太子,但你真的了解你的国土,了解你的子民吗?”

      “走出去?”耶律雪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不自觉地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她就彻底笑不出来了,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苦涩。

      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告诉武帝她要走出去,武帝肯定派出无数的人严防死守,就怕她有一丁点闪失。她想云游四海,最终是浩浩荡荡,劳民伤财。

      “我留在宫里是因为这里有阵法保护,我要是离开皇宫,我这招邪的体质走到哪儿都是灾难。”耶律雪很有自知之明,困住她的锁链中有一份是责任。

      戎霜思索道:“可你要寻魂就要走出去,只有你不断拉进和魂魄的距离,阵法才能更准确地找到方向。你要是怕这个体质给你带来麻烦,我可以跟着你。”

      “那岂不是耽误了你的时间?你不是还有事要做吗?”戎霜的相助让耶律雪受宠如惊,她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担忧起来,善解人意,不愿意戎霜为她为难。

      “我下山历练是为了扬名立万,赚很多钱回去修一修锁妖塔。而扬名最好的办法就是除妖,只要有了名气,赚钱就会容易。”戎霜笑容满面,毫不避讳自己对钱的喜爱。

      她从懂事起就跟着师父打扫锁妖塔,那座塔真的太久太古老,看上去破破烂烂,戎霜越看越觉得寒酸,想要把它修一修的念头从来没断过。这些年也攒钱翻新了部分阵法,修补了破烂的角落。

      看着修过的地方焕发新的生机,不仅戎霜高兴,塔里的妖魔也高兴,连话都比平日多。

      “那你跟着我不就不能除妖了吗?”耶律雪有些不解。

      戎霜坏笑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否定耶律雪的话,道:“你招邪,我除妖,没有比你更合适的诱饵。”

      耶律雪:“……”

      你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你别担心,我不仅会护你周全,还会帮你找到魂魄,解决你的死劫。”戎霜见耶律雪沉默,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不招人喜欢,她拍拍腰间的锦囊,道:“只要跟着我走,不管是灵器,法器,还是符纸,你要什么我给什么,绝对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若是这些不够,我还可以用朱砂调配胭脂为你画花钿,用我的灵力给你遮掩气息。”

      戎霜眼神真诚,把自己的家底拿到耶律雪眼前晃了晃,她不是空口白话只会忽悠,而是真正的有这个实力。而且她一人就抵的过雍朝的千军万马,总比武帝派出无数的人跟着耶律雪好。

      要说耶律雪不心动是假的,事实上戎霜刚提出来时她就动了心思,迟疑和犹豫是在谋求周全。她手无寸铁,身无长物,失去戎霜的保护就是美味的羔羊。

      戎霜显然是把这些都考虑在内,法器主攻,灵器主御,符纸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她出山前做足了准备,什么都不缺。

      “你考虑考虑,我看这个国师也有几分本事,你的选择不是只有我,想要权衡利弊也是人之常情。”戎霜没有催促耶律雪做决定,她的想法不讨喜,为人却很可靠。

      说起花虞,耶律雪想到她今日说的抢夺魂魄一事不由地皱眉,想了想没有把这事告诉戎霜。

      她的确是有多余的选择,但那个选择让她产生了怀疑,内心就有所动摇。

      相比之下只想扬名赚钱的戎霜更好掌控,耶律雪最终选择跟着戎霜离开。她也想看看深深宫墙外,让人向往的自由世界。

      被武帝护在羽翼下二十年,想要离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耶律雪在打定主意和戎霜定下约定后,又认真地做了思索,如何才能让武帝松口。

      如今天下八分,雍朝不管是国力还是影响力都排在倒数第三,国家发展缓慢,王朝内就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武帝身为一国之君,从始至终只有耶律雪一个女儿。

      他和帝后伉俪情深,当年帝后难产,生下耶律雪后就撒手人寰。痛失挚爱这些年武帝一直洁身自好,既不纳妃入宫,也不播撒雨露,他把自己所有的关爱都放在耶律雪身上。

      耶律雪天生缺魂,又被国师断言活不过二十岁,怎么看都是短命的结局,可是武帝偏偏不信这个邪。耶律雪需要龙气庇佑,他给她东宫之位,耶律雪需要天材地宝,他就发动人手满天下去找。

      只要能够让耶律雪活下来,他做什么都可以。

      耶律雪也深知他这些年不易,早早懂事,乖乖吃药,从来不让他担心。好不容易破了国师定下的命数,可是危险并未解除。

      找不回缺失的那一魂,她的死劫会再度爆发。

      是夜,御书房的灯还亮着,金甲卫交班巡逻。冷风随夜潜入,立在门口的公公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冬来风寒,久违的太阳落下后,明亮清冷的月辉洒满皇宫,更显得夜色孤冷。

      公公百般无聊地数着自己手上的浮尘,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红色的身影连忙抬头,身披大氅,手提食盒的耶律雪在青禾的陪同下走来。青禾手上的灯被风吹的摇曳不止,灯火跳跃,两个人的身影忽明忽暗。

      公公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连忙迎上去,笑容满面道:“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夜深寒气重,殿下还惦记着陛下,真是孝心可嘉,让人感动。”

      耶律雪淡淡一笑,青禾开口道:“满公公,你就别嘴贫了,陛下此刻可在忙?”

      满公公笑容可掬道:“昨日戎道长解决雪魅,今日天色放晴,城外的雪灾得到缓解,陛下正高兴,这会儿一个人在里面下棋呢。”

      耶律雪心领神会,她让青禾在外等候,满公公躬身引她到门口,请她进去。

      武帝身强体健,御书房的火炉烧的不旺,里面的温度只比外面高一点。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对着眼前的棋盘举棋不定,幻想出另一个自己来对战。

      耶律雪是一贯的步子,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

      武帝听到脚步声抬头,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放下手中的棋子笑道:“吾儿,今夜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耶律雪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这些日子都在宫中养伤,父皇又事务繁忙,我已多日不见你。今日我让厨房做了一点羊肉羹,给你暖暖身子。”

      耶律雪乖巧地放下手中的食盒,把热气腾腾的羊肉羹取出来,浓郁的肉香让人食指大动。

      武帝了解耶律雪,知道她深夜前来肯定有事相谈。这会儿又是羊肉羹又是甜言蜜语,所谈之事必然不小。只是她不开口,武帝就当作不知道。

      身为父亲,这种时候小小地纵容一下女儿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武帝端着羊肉羹仔细品味,耶律雪则坐上对面的椅子,打量桌上的棋局。白子被迫防御,已成败局之势,黑子若是乘胜追击,不出三步就能大获全胜。但这不是武帝想要的结果,看他举棋不定,自然是想让白子走出生路。

      “父皇,此局可能让我继续往下走?”耶律雪拿起一旁的白子,抬眸看向武帝。

      武帝欣然同意,好奇地看向棋局,道:“这白棋已是穷途末路,你还能扭转乾坤不成?”

      “不是我要扭转乾坤,而是父皇要它扭转乾坤,棋意顺了父皇的意。”耶律雪浅笑,随着白子落下,原本的灰败之势起死回生,从黑棋中杀出一条生路。

      武帝看着再度活跃过来的棋盘,大笑道:“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走的果断,是步好棋。”

      武帝放下肉羹,拿起黑棋继续往下。耶律雪也不示弱,父女二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顷刻间就打了数个会合,最后在耶律雪的迷惑下,武帝走错一步,耶律雪险胜。

      “青出于蓝胜于蓝,你的棋艺是越来越好了。”输了棋局武帝反而高兴的很,他端起肉羹又喝了两口,看着耶律雪不紧不慢地收拾棋盘。

      “我哪有父皇说的那么厉害?我的棋艺都是父皇教的,要是没有父皇这样厉害的棋手在,我也走不活这盘棋。”耶律雪嘴甜,把武帝哄的心花怒放。

      近日好事连连,武帝的气色比之前红润,眉间也不再有疲倦之态。

      一碗肉羹很快见底,武帝把碗放回食盒,见耶律雪还没有开口说事的意思,琢磨了一下先开口问道:“你今夜前来可是有话想和我说?”

      耶律雪佯装生气:“我就不能是单纯来看望父皇?”

      武帝哈哈大笑,道:“当然可以。”

      耶律雪眉头舒展,眼底也洋溢着笑意。她略加思索,就拿眼前的棋局做个切入口。

      “父皇今日这棋局险中求胜,九死一生,本是必败的棋局,却在破釜沉舟后柳暗花明,起死回生。虽然棋是棋,人是人,但也让我避不可免地想到自己。我这二十年来如同废人,无法修行,让父皇为我/操碎了心。如今有一条可以改变一切的路摆在我的眼前,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耶律雪叹息一声,犹豫和迟疑都表现在脸上。她没有去看武帝的神色,只是盯着眼前的棋盘。

      武帝听出耶律雪的意思,若是这条路简单平顺,她也不会为此苦恼。她看似没有抉择,实际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来这里试探他的口风。

      武帝脸上笑意微敛,道:“在你还小的时候,父皇觉得自己就是你的顶梁柱,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头顶的天就塌不下来。但随着你渐渐长大,父皇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我手中三尺青峰能为你披荆斩棘,但我会老,剑会钝。我也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当如何?”

      武帝神色认真,他回忆着过往种种,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有掌控朝纲的能力,就算我真的不在,这个王朝你也能撑起来。但你自身的问题始终是致命的弱点,不能解决便会后患无穷。你要是心中有了答案,你就放手去做,趁着我还年轻,雍朝还在发展,一切都是你的后盾。”

      耶律雪心底一热,眼眶微红:“父皇都不问我是想做什么?”

      “我知道你最近和天元宗的道长来往密切,天元宗是天下第一宗,占据大陆中心的位置,和周边的七个国家都有接壤。只可惜我们雍朝和它隔着天堑,唯一的通行捷径是不知道多少年前落成的铁索桥,终年云雾缭绕,看不清底,看不到尽头,彼此往来便极少。这次有人相约,你想去天元宗我也不拦着,但愿能在其中找到救治你的法子。”

      戎霜性格好,在这宫里宫外行走从不避人,关于她的消息就算武帝不去刻意询问也有人传到耳中。一开始是感慨她的修行,再然后就是满意她的性情。

      其实就算今日耶律雪不来找武帝,武帝也会考虑把耶律雪送往天元宗。以前他们是找不到门路,天元宗又有门槛,现在现成的引路人在前,稍稍费点心思也不是不行。

      耶律雪有些疑惑,她思索片刻,诧异道:“父皇,你是打算把我送去天元宗?”

      武帝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问道:“难道你的意思不是如此?”

      一条艰难选择的路,不就是离开雍朝前往天元宗?

      耶律雪愣住,身为一个普通人,她还真的没有想过要去天元宗。不说此去山高路远,就她这招妖魔稀罕的体质,在天元宗这种门规森严的正统道门里,应当是个异类。

      “父皇,我是要去寻魂,戎霜帮我找到了失魂所在。”耶律雪坦言道:“我的死劫没有渡过,因为魂魄不全,那日妖魔入侵的事随时都会再来一次。我从小到大还没有离开过幽都,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千机阁,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都是你们告诉我,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既恐惧又向往,满怀期待。”

      困在盒子里看的天地只是一小片,跳出盒子看的天地广袤无垠。

      武帝怔住,这是他还没有设想过的道路,但不妨碍他很快发现其中的危险。要寻魂就是把自己暴露在妖魔的眼中,没有东宫的龙气庇佑,也没有阵法随时保护。

      武帝迟疑了,耶律雪又道:“父皇,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我必须这样做。那日妖邪入侵,我在宫道上陷入幻境,我看见你为了保护我而倒下,哪怕知道是幻觉,我也是心如刀绞。我一直活在你的羽翼下,让你为我遮风挡雨,偶尔我也想成为你的依靠,让你不再受累,哪怕是一次也好。”

      武帝没有说话,他既欣慰又痛苦,这样的局面他赌不起。他只有这一个女儿,万一耶律雪一去不返,他有何颜面去见爱妻?

      “父皇!”耶律雪放软了声音,眼含泪珠,带着几分哀求,

      武帝一阵心疼,他捂着心口,眼眶泛红,沉默良久才问道:“你此去前途未知,是让国师同行?”

      耶律雪目光微闪,摇头道:“我一人之事岂可累及朝中基业?国师要坐镇幽都,我和戎霜一起走。她答应帮我,在寻回失魂前,不会弃我而去。”

      “就戎霜一个?”武帝的不满已经快要溢出来,就算知道戎霜的实力,他也不放心耶律雪如此草率出行。

      耶律雪自知这个时候不能硬碰硬,乖巧道:“戎霜是我自己的安排,具体的事宜还要和父皇仔细商量,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武帝的脸色这才好看几分,他深知耶律雪说的没错,感到无力的同时又激发了内心的父爱,不管说什么,他一定要把出行安排的满意。

      绝对不可以把女儿的安危交到一个认识还没有几天的人手上,自己的人用起来才放心。

      耶律雪见他松口,不再劝阻,内心松了口气。解决了武帝,剩下的都不是问题。就算被安排许许多多的护卫,她也有摆平的办法。

      只是她这一走,归期不定,国师那边恐怕要生几分不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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