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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次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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嫔妃陆陆续续的到齐了。
主座下首左侧以娴妃为首,右侧以高贵妃为首,嘉嫔、怡嫔、愉贵人等分坐其下。苏静好坐在高贵妃这一列第二个位子,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高贵妃今日穿了一身朱红旗装,肩上披着雪白的珍珠衫,上了浓妆的面容明艳动人,也衬得她盛气凌人。
高贵妃一向没什么耐心,坐下不到半刻钟,她的脸上便露出了不加掩饰的不耐烦,撑着桌角施施然站起,说:“看来皇后娘娘今日还是不会见我们,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走吧。”
嘉嫔弯起绯艳的唇,正想跟着起身,苏静好便放下茶盏,微笑道:“贵妃娘娘刚到,何必急着走呢?长春宫的西湖龙井香气馥郁,滋味醇爽,不如喝完这一盏再离开也不迟。”
“本宫素爱云雾茶,阖宫上下皆知,这劳什子西湖龙井,让皇后娘娘留着慢慢喝吧。”高贵妃扶了扶发髻,轻蔑地瞥她一眼,搭上芝兰的手便要往外走。
蓦地,皇后温和而威严的声音从金黄帘布后传来——
“本宫还未露面,高贵妃就要走了吗?也未免太心急了吧。”
帘布掀起,身着深紫色宫装的皇后被尔晴扶着缓缓走到上首凤椅坐下。一枚青玉扁方束住她乌黑的长发,缀以粉白、绛紫、石榴红三色绒花,妆容亦是以清淡素净为主,甚至压不住苍白的面色。
不过,当她坐上凤座的那一刻,即便一脸病容,环视众人的眼神却也沉稳微肃,不容轻忽。
苏静好浅浅一笑,恰好皇后朝她这边看来,视线交汇,皇后不易察觉地点点头,眼中漾开柔和的笑意。
富察皇后终于振作了起来,而在原剧中,这也是她走向死亡的开端。
高贵妃神情有些难看,与皇后对视片刻,不情不愿地领着众嫔妃下跪行礼。一句请安的话还未说完,她的膝盖也才刚刚触地,便又袅娜站起,倨傲地轻抬下巴。
她一贯是这样跋扈的性子,在进宫之后。
皇后也不与她计较,温声让众人免礼落座,摩挲着水晶手串说起宫务之事。
二阿哥去后三年,皇后伤心欲绝,大权旁落,宫务多经由高贵妃之手。今日无端提及此事,在高贵妃看来自然是她要夺回权力的表现,当下不冷不热地顶了几句,唇角还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皇后的双眸古井无波,语气平和地与她言语交锋,一来一往的倒也不落下风,还稍稍占了点便宜。
苏静好冷眼打量针锋相对的两人,除了偶尔应和皇后的发言,在高贵妃说得太过分时挡一挡之外,并不怎么开口。
坐在她斜对面的娴妃话也很少,比她更少,皇后说话时便恭顺地听着,高贵妃出言挤兑的时候也平静接受,难得说句话,不是“谨遵皇后娘娘吩咐”便是“贵妃娘娘说笑了”,将她温婉敦厚的性情展露得淋漓尽致。
这个时候的娴妃是忠顺心慈之人,比起皇后也不遑多让。如果不是后来逼迫太过,她决计不会黑化到那种程度。
命运弄人,她只是运气不好,她这一生运气都不太好。
苏静好剥着橘子,将裹在橘肉上的白丝一条一条剥下,放在手边的小瓷盘里。
这种天气,也只有长春宫能吃到橘子,皇帝对富察皇后的爱,大处少见,总是藏在这样细腻的细节中。
一场请安,皇后与高贵妃几度交锋,最终以前者胜出一筹为结束。
皇后又叮嘱众嫔妃几句,让她们好好伺候皇上,莫要动歪心思,然后就让众人散了。
她病体初愈,精力不济,这才说了一会儿话脸色就十分不好。历史上的富察皇后便是病死的,如今已显露了征兆。
苏静好起身告退,随其他人一起走出宫门。
但尚未踏出门槛,便有宫女急匆匆追上来,说:“纯妃娘娘留步,皇后娘娘请您入内殿一叙。”
苏静好脚步一转,微微笑道:“知道了。”
中庭回廊前种着一片翠绿的茉莉,花朵隐入交织的绿荫下,一簇一簇吐露玉色的芬芳。
今日天阴阴的,风里酝酿着湿润的雨意,吹起一院浓郁的冷香。苏静好路过花圃时,几片被扯碎的花瓣吹到了她发上,而她一无所觉,带着这几片花瓣进入内殿面见皇后。
香炉中燃着清新宁神的甘松香,嗅入口鼻带有凉意,正好合衬今天的天气。
绕过香炉,皇后坐在沉香木长榻上,以手帕掩唇低低咳嗽。苏静好循声抬头,正跪下行礼,却见皇后看了过来,一边咳嗽一边露出笑容。
“娘娘?”她有点疑惑。
压下轻咳,皇后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拈下她发间格外显眼的白色花瓣,放在掌心递给她看。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发髻,笑着道了声谢。
皇后倒也没有扔掉花瓣,而是用手帕包起它们放入怀中,笑着说:“纯妃,本宫要多谢你昨夜的提醒。若非如此,本宫此时还陷在失去永琏的悲伤之中,荒废了后宫事务。”
“娘娘振作起来便好。”苏静好扶住皇后的手,把她扶到榻上坐下,“后宫中人心叵测,暗流汹涌,人人都有不得已,都被命运操控戏弄,身不由己。娘娘心善,为人公正仁慈,从不偏听偏信,只有您在,宫里那些不受宠的、不起眼的嫔妃才能活得好一些。毕竟,内务府那帮奴才里,捧高踩低的人实在太多了。”
皇后心中一暖,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背:“纯妃,本宫没有你说的这么好,但本宫可以保证,只要本宫还是皇后,便会尽力维护后宫的安定太平。”
“娘娘有此心,是后宫姐妹之福。”苏静好温声说着,心里却在感慨,身为一个皇后,她的善良的确是宝贵却不合时宜的品质。
皇后笑了笑,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陪本宫下盘棋吧,许久未与人对弈,本宫手都生了。”
苏静好努力回忆记忆中围棋的规则,轻轻颔首:“好。”
让尔晴和明玉摆上棋盘,皇后猜先胜出,执黑子先行。
……
宫里的日子一日一日的过,苏静好虽然有意记录下自己穿越后的每一天,但偶尔从床上醒来,仍是会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她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却也没能完全融入纯妃的角色,所以她鲜少和其他嫔妃接触,也几乎不在请安之外的时间离开钟粹宫。
她冷眼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所有人,皇后、高贵妃、娴妃、嘉嫔,就像台下的观众看着一幕幕生动鲜活的演出,游走于真实和虚幻之间。
直到今天。
去长春宫请安的时候,苏静好发现愉贵人没来,只有怡嫔孤零零坐在嘉嫔对面,面颊绷得紧紧的,好像极力压抑着什么。
苏静好恍然想起,怡嫔、愉贵人和高贵妃的争端即将拉开序幕,这也是原剧前期的重要剧情之一。
怡嫔因被高贵妃羞辱而自尽,愉贵人被高贵妃和嘉嫔折腾得够呛。而且,这个嘉嫔可不是原剧那位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她是朝鲜贵女,会用朱砂和食物相克之法害人,一个不小心,愉贵人肚子里的五阿哥可能就真的来不到人世了。
要不要救怡嫔?
要不要帮愉贵人?
苏静好知道,她的第一个考验来了。
次日,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免了请安,但苏静好依然习惯性晨起梳妆,玉壶拿起一枚孔雀蓝翎羽镶珠流苏钗正往她鬓发上簪去,但被她挡住了。
“这支太艳了,皇后娘娘素来简朴,不喜奢华,换一支吧。”苏静好在妆奁中挑出两朵碧玺桃花钿,“用这个。”
玉壶接过,替她别到发间。
“娘娘总是想着皇后娘娘的喜好,明明姿容冠绝六宫,却让这样朴素的装扮压得眉眼寡淡,白白让贵妃娘娘……”
“玉壶。”苏静好淡淡打断了她的抱怨。
看《延禧攻略》时,她就觉得这部剧里的下人们过于多话,什么都敢往外倒。
就拿玉壶来说,高贵妃是后宫一手遮天的宠妃,她有几条命敢编排她,若是不小心传进高贵妃耳朵里,苏静好或许保得住她,却也会因御下不严而大失颜面。
日后,她得针对这方面仔细防备。
“这种话,说一次就够了。下回再胡乱编排其他娘娘,自己下去掌嘴五十。”苏静好拈着碳条仔细描眉,平静的语气散发着森然寒意,顿时令玉壶噤若寒蝉。
上妆妥帖,苏静好披上湖蓝色斗篷,带上玉壶出了钟粹宫大门。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被警告之后,玉壶说话时小心了很多,再不敢向以前那样口无遮拦。
“永和宫。”苏静好脚步平稳,声音也沉稳得略显冰冷,“愉贵人昨日抱恙未能到长春宫请安,本宫想去看望她。”
愉贵人?
玉壶疑惑于苏静好跟愉贵人的关系几时变得这么好,但因为先前被警告过,现在也不敢多问。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家娘娘变了很多,人前温和,人后却冷淡得很。
彼时,永和宫内,高贵妃带来的刘太医端出一碗止咳的药请愉贵人喝下。愉贵人脸色苍白,表情惊惶,捂着肚子用力摇头抗拒,而她的大宫女芳草努力展开双臂保护她。
高贵妃唇边挂着慵懒的笑意,施施然道:“咳疾若是不及时治疗,严重了可是会害人性命的。愉贵人还是把这碗药喝了,早些痊愈,才能更加尽心地侍奉皇上。”
“娘娘……多谢娘娘美意,只是这药太烫,嫔妾、嫔妾稍后再喝。”愉贵人浑身颤抖,虽然竭力想冷静下来应付高贵妃,但恐惧还是都写在了眼底,叫人一览无余。
“药,当然应该趁热喝效果才好。”高贵妃斜睨她,又说:“芝兰,还不服侍愉贵人喝药。”
“是。”
芝兰冷冷笑着,对旁边的几个婢女太监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即心领神会地上前把愉贵人按住,捏着她的下颚要将药灌下去。
愉贵人尖叫着拼命挣扎,芳草也努力想保护她,可惜两人都是弱女子,又势单力薄,根本无法抵抗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宫女太监。
“贵妃娘娘这是在做什么?”
愉贵人挣扎之际,苏静好冷不防跨入门槛,淡然问道。
高贵妃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险些掉到地上,抬眼看向门边,见她逆光走到自己身前,神色喜怒难辨,唇角微扬,眸间却仿佛凝着刺骨寒冰,她只是望了一眼,就感觉灵魂都会被冻结一般。
正在给愉贵人灌药的宫人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苏静好冷眼一扫,沉声说了句“还不放开愉贵人”,他们便真的犹豫瑟缩地松开了愉贵人。
花容失色的愉贵人跌跌撞撞起身,扑到了苏静好身上:“纯妃娘娘救救、救救嫔妾!”
“愉贵人稍安勿躁。”将吓得不轻的她挡在身后,苏静好迎上高贵妃恼怒的视线,行礼后从容一笑,“贵妃娘娘这是在做什么?”
“愉贵人生病,本宫让人给她喂药。”高贵妃愤怒于自己方才莫名的慌张,语气又冷又恼,“纯妃,你是在质问本宫吗?”
见她毫无愧疚之心,甚至理直气壮得好像自己在做一件无比正确的事,苏静好真是被逗笑了。
高贵妃对愉贵人所做之事,与光天化日之下派人捅愉贵人一刀几乎没有分别。这种愚蠢的手段她竟能做得这么平静自然,要么是她在后宫真的可以一手遮天,要么……就是她蠢得清新脱俗。
或许也有一些仗着太医想不到琵琶新叶有.毒.之事而有恃无恐的原因,但她想,高贵妃应该是真的蠢,只不过她运气太好,皇帝又懒得管罢了。
纵观全剧,这种水平的宫斗比比皆是,因而魏璎珞一直被诟病主角光环太重。可说实在的,不管有没有主角光环,想打破这种直球式宫斗都很简单,也就怡嫔和愉贵人太莽,硬是要跟高贵妃硬碰硬,将自己碰得头破血流。
“是臣妾一时嘴快,冒犯贵妃娘娘了。”苏静好从善如流地道歉,“愉贵人身体不适,药自然是要喝的,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贵妃娘娘若是着急让愉贵人喝药好尽早离开,不妨让臣妾代为监督,您可先行回宫休息。”
她偷换概念,把高贵妃的急迫解释成了另一种含义。
高贵妃语塞,不知如何作答,愣了一会儿才说:“纯妃,你非要趟这淌浑水吗?”
“娘娘说笑了。”苏静好浅浅一笑,单薄的身影逆光站在窗下,让高贵妃莫名的心里一寒,“照顾愉贵人,怎么能说是趟浑水。”
说完,不等高贵妃回话,苏静好又道:“据臣妾所知,皇后娘娘和怡嫔已经在来看望愉贵人的路上,贵妃娘娘还是不要非逼着愉贵人喝药了,免得让皇后娘娘误会,以为贵妃娘娘这么着急,是想用这碗药对愉贵人不利呢。”
高贵妃咬紧牙根,用力一拍扶手站起,指着苏静好想要出声斥责,却被门外的通报声打断——
“皇后娘娘驾到——”
高贵妃未出口的话登时卡在喉咙里。